24

第24章

轉眼間,赴宴雲中亭的日子到了。

擡頭仰望,只見湛藍天空下青山高聳,古松翠郁,晨霧彌散出薄薄寒意,似輕紗般缭繞。烈陽雲晖下,挺拔俊峰宛若了鑲嵌一層神秘朦胧光暈,令人忍住停駐贊嘆。

縷縷清風蕩漾,吹起姑娘家輕薄衣衫,公子腰間玉佩,隐約間可聽琴瑟和鳴,說是仙境也不為過。

雲中亭不是建在半山腰的涼亭,而是眼前這座山。

因外形高聳,似亭而得名。

這是雲中亭稱為皇都三絕的原因其一。

其二則是馬車行不上山,只能徒步而行或是坐步攆。只是自打上次某家小姐從步攆跌下摔了個歪嘴後,連步攆都免了。

孫幼薇走了兩步,見沈桑還在原地,忍不住笑道:“桑姐姐快些,若等太陽攀上高處,天氣怕是更熱。”

沈桑往年也爬過,心裏依然有些發怵。

上前,摸了摸孫幼薇身上的披風,挽起她的手,認命的踏上石階。

孫幼薇親昵的挽着她的胳膊,如銀鈴笑聲自唇間蕩出,“還是桑姐姐最好。對了,殿下呢,殿下怎的沒一起?”

謝濯今日有事,下朝後未回東宮,沈桑臨走前派人傳了個口信。

她簡單說了兩句,不再多言。

自然是要省着點力氣——爬山。

孫幼薇久居深閨,方行至小半段,已氣喘籲籲,白皙額頭滲出薄薄密汗。

沈桑細心給她擦拭着,卻将披風又系緊了些,她看着山下已經被雲霧遮繞的山腳,輕蹙眉。

“幼幼,此處風景亦獨好,我們不妨先歇息會兒。”

孫幼薇臉色緋紅,櫻唇泛白,眼底露出愧疚,“桑姐姐……”

“小傻子,哪有姐姐還嫌棄妹妹的道理。”沈桑摸摸她的腦袋,笑着安慰。

正要再說些話,就見一小厮從旁林間鑽出來,急道:“太子妃,晚晚小公主崴了腳,您快些去看看。”

晚晚?

沈桑愣住。

她怎麽不知道那倆雙胞胎還要來?

孫幼薇收回視線,臉上浮出一層不正常紅暈,她輕輕推搡了下沈桑的手腕,“桑姐姐,你先去看看,我不亂跑的。”

她低着腦袋,聲音細弱蚊蠅,仿佛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

沈桑猶豫再三,道:“幼幼,我讓元熹留下陪你可好?”

“不用不用!”

孫幼薇眸底透出一抹慌亂,“桑姐姐你去就是了,我在這兒乖乖等你。”

沈桑沒察覺到她的異樣,随後讓那小厮指了條路,再由他留在此處,她和元熹順着方向過去找人。

兩人身影剛消失在雲霧內,一抹高大身影從旁出走出。

傅之向彎下腰,手指勾了下孫幼薇泛紅的耳垂,薄唇扯起,鳳眸含笑,“幼幼?她就是這麽叫你的?”

孫幼薇吸吸小鼻子,瞪他,氣鼓鼓道:“都怪你,害我騙了桑姐姐!”

她從小到大都沒對桑姐姐說過謊話。

傅之向對這話頗為受用,“什麽騙不騙的,這叫夫妻攜手,偷歡享愛。”

“偷不偷的,難聽死啦!”孫幼薇捂住耳朵。

“幼幼就這麽點力氣可不行,日後在床上,哪裏受得住夫君愛憐,夫君可不想讓你哭着暈着挂在身上。”

“你夫君我呀,在床笫間可是個大善人。”

傅之向彎下腰,手穿過小姑娘臂彎,輕輕松松将人抱到懷裏。

“走,夫君抱你去爬山。”

“……”孫幼薇臉色通紅似煮透的紅蝦,白嫩小手攥拳,揚起,落下,狠狠捶在男人胸口。

“不、不知羞!”

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眼角泛紅含着淚珠,打了個哭嗝。

傅之向沒躲沒閃,轉身吩咐道:“你去找太子妃,就說是太子吩咐你這麽做的,因為……”

他頓了下,頗有些惡趣味的開口:“太子想跟太子妃同路,只是……不好意思開口,懂?”

小厮抽了抽嘴角,拱手道:“奴才明白。”

等沈桑回來,見孫幼薇不在,又聽小厮說了這番話,愣是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太子妃?”一道清朗好聽的聲音傳來。

沈桑順着聲音望去,見太子正活生生站在面前,豐神玉朗,驚才風逸。

旁邊跟着倆小蘿蔔頭。

“……”

元熹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陰冷陰冷的。

沈桑美眸微眯,一股子無名火氣湧上心頭,轉身,一字不發的往山上走。

連行禮都沒有。

謝濯一頭霧水,低頭問雙胞胎,“你們惹她了?”

沈氏在他面前向來是識大體,知禮儀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對人不理不睬的。

雙胞胎異口同聲:“沒有!”

奇怪。

謝濯想了會兒沒想明白,一擡頭見二人已走出段距離,踱步跟上。

走了幾步,停下抱起謝晚晚,對謝晚清毫不客氣道:“你自己走。”

謝晚清:“……”

……沒什麽,他已經适應了。自己走就自己走。

沈桑骨子裏是個要強,好尊嚴的人。

從山腳到山頂,除了中間偶爾停下歇息,連元熹欲攙扶都被拒絕,一步一步爬到了雲中亭。

站在亭內,清風掠過耳畔青絲,俯瞰山下雲霧風景,唇角勾起輕輕柔柔的笑。

好看極了。

太子殿下盯着太子妃妍麗容貌,若有所思。

而不遠處幾名貴女,正錦帕遮面,巧笑倩兮的看着太子,私下小聲議論。

“許久未見殿下,還是這般俊郎。”

“你們這些小娘子又聚在一起,可聽說太子妃最近得了寵,風頭正盛,再看還能擡舉側妃不成。”

“這位姐姐說笑,若是殿下能多看一眼就是福氣,納妾已是福運,再高處妹妹可不敢想。”

“是了是了,妹妹臉皮也薄,怎能跟沈氏女相比,聽說沈府六姑娘可又攀上了章國公家的世子。沈家男子仕運不怎麽樣,女子攀龍附鳳的本領倒是讓人開了眼界……”

正說着,嘴角的笑戛然而止,幾位姑娘掩了笑,唯唯諾諾站在一旁,整齊出聲:

“郡主。”

被稱作郡主的女子一襲煙青長裙,外披薄煙攏紗,烏發挽成發髻,鳶尾簪子下垂銀流蘇,雙眸輕彎,嘴角含笑。

只是眼底的笑,卻泛着一股冷意。

杜拂玉不理會幾位名字,反而看了眼站在身後的沈南清,“聽聽現在外人都是如何議論沈府,沈老夫人當年是如何受人尊崇,手段風雲,你身為老夫人的孫女,甘心咽下這口氣?”

沈南清擡眼看了亭內沈桑,輕聲開口:“郡主若有話,不妨直說,南清腦子笨,聽不懂這些曲曲繞繞。”

杜拂玉揮手,立在旁的幾位女子松了口氣,連忙退下。

沈南清看着幾名落荒而逃的女子,又看了眼沈南清如今的裝束,皺眉。

她可是聽說汝南王的郡主擅騎馬舞刀弄槍之事,平日裏盛氣淩人,不是個好相處的主。如今一回皇都就莫名其妙找上自己,還是小心提防為好。

“本郡主想要與你做個交易。”

說着,杜拂玉從袖裏拿出一沓紙,展開。

随着她的緩慢動作,沈南清也看清了上面的字,瞬間臉色蒼白。

那是她爹娘在外賭博輸錢簽的字據!

難怪、難怪杜拂玉會找她……

沈南清攏在袖中的手微顫,咬牙開口:“郡主喜歡太子,又何必拿無辜的南清作要挾,太子妃在沈府可從來沒有姐妹之情。”

杜拂玉訝然她的心思竟轉的這般快,以為是個好拿捏的庶女罷了。

“如此,沒有姐妹之情更好,”杜拂玉擡手壓低樹枝,望着遠處太子身姿,眼底閃過迷離,“聽說你最近與章國公世子交好,若是國公知道你爹娘在外欠了巨債,豈能同意你入他們家門。你要是做好郡主交待的事,事後這字據就交給你,相比之下,你可要想好了。”

炎炎夏日下,沈南清後背卻滲了層薄汗,她咬牙看着遠處沈桑的背影,餘光又看向眼前輕柔作态的女子。

忽的,輕輕笑了。

杜拂玉皺眉,“你笑什麽?”

沈南清擡手,拂青絲到耳後,淡淡一笑,“不瞞郡主,我爹娘舉止惡劣,欠下的債今日還了明日還有,作女兒的只想以孝心孝敬二老,找個好夫君,沒多大的野心。相比之下,爹娘帶給我的只有無窮債務,而太子妃尚且還能對小女有幫助。南清怕是要讓郡主失望了。”

“……”杜拂玉一怔,沒想到會被拒絕。

不等她開口,沈南清盈盈一拜,“南清還有事先退了,郡主自便。”

等走遠,婢女香椿開口:“郡主,六姑娘未免太不把你放在眼裏。”

杜拂玉将字據交給她,“是本郡主失算了。”

她打聽到沈六姑娘是個嚣張跋扈的,原以為性子沖了好掌控,沒想到是匹脫了缰的野馬。

香椿看着字據,猶豫開口:“那這字據……”

“先收起來,再去派人多要幾份,欠的債絕對不止這些。”

說完,杜拂玉不欲多言,擺擺手讓婢女退下,輕整儀态,蓮步款款走出。

一聲輕柔喚聲傳來。

“太子表哥。”

衆人望去。

疑惑者有,明了者有,看好戲者有,神情不一。

杜拂玉目光落在謝濯身上,眼底驀然亮了一下,唇角輕抿,輕挪蓮步,走到沈桑跟前,動作自然親昵的挽住她的手腕。

沈桑:“……”

杜拂玉笑笑,“汝南府拂玉見過太子妃。”

謝濯指腹撫了下腰間玉佩,面無表情,“過來。”

過來?叫誰過去?

杜拂玉好看的眉頭挑了挑,眼底閃過一抹異彩。

“過來。”

謝濯又重複了一次,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

淡淡的,仿佛只是簡單重複着二字。

“表哥,我……”杜拂玉嘴角笑僵住,連剩下的話都忘了說。

只見謝濯過來,走到二人面前,神色淡然,手指隔着衣袖捏住搭在沈桑手腕上的手。

提起,松開,動作一氣呵成。

他握住沈桑纖細手腕,“走了。”

“表哥!太子表哥!”

杜拂玉望着走遠的兩人,惶然追了兩步,想起還有其他人在,停下咬牙跺腳喊着。

壓根沒人回應。

等走出一段距離,謝濯松開手,拂了拂衣袖,道:“這女人心思多,以後離她遠點。”

沈桑眨眨眼,“殿下,您是杜小姐的表哥啊。”

汝南王和齊淑妃是兄妹,謝濯比杜拂玉年長幾歲,亦是表兄妹。

“表哥怎麽了,”謝濯随口道,“那你還是孤的太子妃。”

沈桑一怔。

謝濯眼底頗有些嫌棄的開口:“她與孤青梅竹馬,亦是從來不掩飾對孤的愛慕之意。孤沒有納妾之意,太子妃又在身側,孤自然應與其他女子保持距離。”

說完,走了兩步,見沈桑還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皺眉甩袖離去,“莫名其妙,女人就是麻煩。”

沈桑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才太子說,沒有納妾之意?

也就是說,即便宮裏有意讓杜拂玉入東宮,那也是個妾。

沈桑聽到這話,嘴角不可抑的微微上揚。

“殿下等等臣妾。”

她提起裙擺追上去,随着走動間蕩起深深淺淺的漣漪,煞是好看。

元熹站在樹後,沒再繼續跟上去。他目光空洞,望着漸漸縮成圓點的身影,心中怆然,令人窒息的無能為力幾乎要将他淹沒。

他低頭望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長,指關節凸出,薄繭覆在手心,虎口處一道長長疤痕貫穿到手背。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并不是雙令人感到欣喜的手。

可偏就在那日,一雙柔軟無骨的白淨小手,拈着手帕,動作溫柔的擦拭着他掌心血漬。再一伸手,将他從人間煉獄中拉了出來。

他忽然誰也不怨了,也沒什麽好埋怨的了。

旋即在腰間摸了摸,摸出一顆糖果,糖紙撥開後露出乳白色的糖。放進嘴裏含着,又将糖紙整整齊齊疊好放回原處。

陸一從後追上來,拍了下他的肩,尚未開口,就被拽了個踉跄。

“你這小子犯什麽病?”

“不準去,”元熹拖着他往回走,“跟我打一架。”

陸一:“……”

大熱天的誰跟你打架。

作者有話說:

好啦,本文已全部更新完畢,感謝寶們支持!

V後正常更新,不斷更

順便放下預收《暴君撩我入懷中》

瘋批×美人

上輩子,沈清顏為父謀官途,被迫入宮,做了那暴君的妃嫔

傳言暴君性情暴戾,喜怒無常,手中沾染鮮血無數,後宮衆人戰戰兢兢,生怕去見閻王

沈清顏不以為意,讓人緊閉宮門,半步不出

前世入宮三載,謝闕未曾踏進她的宮殿一步,這一世,她只需等到出宮即可

等啊等啊,她卻發現那暴君愈發猖狂,日日夜夜喚她于跟前伺候,就連沐浴更衣一事都要她親自拿捏

某夜,沈清顏嬌軟柔荑搭在男人肩上,淚眸漣漣,“陛下既不喜歡臣妾,何必揶揄戲弄……”

“你看不出來嗎?”

謝闕倚在禦池旁,冰涼黑眸中暗雲翻滾,擡手,捏住她的纖細腳踝,輕輕摩挲着

沈清顏心生慌亂,“臣妾愚鈍……”

話音未落,眼前虛影晃過,兩人雙雙跌進禦池

謝闕握着懷中纖細腰肢,大有一副欲将她生吞活剝的意思,“這是你欠了朕的。”

無人知曉,前世謝闕眼睜睜看着沈清顏依偎在其他男人懷中,毅然決然離開時,他是何等的寸心如割,痛不欲生

後來,沈清顏病逝,謝闕殺了男人,搶回了她的靈牌,供于鳳位

黑夜中,暴君抱着靈牌,神情接近癫狂,如魅如惑,“看啊,你最後還是回來了,還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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