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懲治

狗蛋和他那個兄弟最後還是沖上去了。

在看到一個大興的士兵被勾陳的人砍傷之後,他怒吼着,撿起地上一把帶血的劍,向那個人砍了過去。

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腦海中也只剩下‘殺敵’兩字。

大興的敵人,他的敵人,把他從家裏拽出來,阻攔他回家的敵人。

熱血濺在他的臉上,身上,他像是感覺不到一般,睜大雙眼,怒沖沖地朝四面八方胡亂刺着。

戰局已定,魏紅玉讓白亦帶着人收拾戰場,然後默默地退到他身邊,等他靜心停下來。

周圍噪雜的聲音逐漸消失,看他動作也漸緩,魏紅玉問道,“入軍第一天,你們學到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狗蛋反應過來,驚恐地放下手中的劍,看着四周血淋淋的屍首,和同伴們身上還在流血的傷口,無助地看着魏紅玉,“少,少将軍,是軍..軍令如山。”

魏紅玉反問道,“軍令如山,那你今天是不是違抗我的命令了?”

狗蛋低下頭,脊背挺的很直,聲音中透着一股堅定,“是。”

“為了什麽?”

“...”

魏紅玉以刀柄捶地,厲聲道,“說!”

狗蛋被她吓的抖了一下,閉着眼睛朝着前方大喊,“為了救人!”

“救誰!”

“救我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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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救他!”

“因為我們都是大興人!”

兩人的聲音一唱一和的,不遠處正給手下包紮的白亦挑眉,對身邊的人道,“嘿夏容,老大又在訓人了,她這老毛病怎麽還不改。”

夏容看了魏紅玉一眼,手下動作不停,語氣甚是清淡,“看他是好苗子吧。”

不然哪有那閑心。

白亦噘着嘴,連帶着臉上的嬰兒肥鼓起,有些不滿地說,“她怎麽看誰都是好苗子呀,上次從狼嘴裏救的那小孩叫啥來着?”

“阿青。”

“對,就叫阿青,現在也沒多大出息啊,你這幾天沒來不知道,他跑去守城門了。我看今天這個啊,估計也沒什麽本事,一個逃兵而已。”

夏容把藥箱裝好,輕飄飄地道,“你不也是老大看準是好苗子,才帶到這裏的嗎。不然你現在...”

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和乞丐搶吃的呢。

“嘿夏容,”白亦被她這句話氣的,狠狠地捶了下去,引的躺在地上的傷者重重地咳了出來。

她連忙伸手幫他順氣,擡頭對夏容道,“我今天可是好聲好氣的和你說話的吧,你別沒事犯軸找抽啊。”

夏容輕蔑一笑,“你試試。”

“試試就試試,誰要是輸了,給對方刷一個月的戰靴!”

“一言為定。”

白亦被她的語氣氣的直翻白眼,看地上的人醒了,忙問道,“還‘一言為定’!你看看她那樣子,是不是很欠揍!”

那人沒有理她,艱難地站起來,拄着柺棍磕磕絆絆地走了。

等魏紅玉問完話走完,狗蛋覺得心中激烈跳動的心髒似乎給了他一種莫名的情緒,讓他精神抖擻,鬥志昂揚,毫無畏懼。

他用袖子擦掉額頭上浸出的汗水,擡頭看看依舊散發着光輝的太陽,忽覺那光竟耀得他睜不開眼來。

“老大,這幾個人怎麽辦?”夏容看她過來,開口問道。

路中間,有十多個勾陳的士兵被捆着,蹲坐在路中間。

魏紅玉看也不看,道,“你先去過一遍,沒問題的話把他們分開,拉回去做苦力。”

旁邊的黎成七聽到,小聲叭叭,“朝廷有規定,要優待俘虜。”

魏紅玉回頭冷漠地看他一眼,“你再多說一個字,我把他們全殺了。”

黎成七撇撇嘴,倒是安靜了一路。

城門口衆人正等着他們。

黎成七的随從皮皮看到他之後,上上下下仔細檢查了一遍,知道他全身無礙,才放下心。

黎成七應付完他,回身發現魏紅玉和白亦她們都不見了,就問周榮良,“魏紅玉呢?她跑哪去了?”

旁邊阿青對他直接稱呼少将軍名字有些不滿,“少将軍去營裏了,我們少将軍很忙的,不像您。”

每天在城裏只知道吃喝玩樂,狐朋狗友的一大堆。

“嗨你個臭小子,怎麽和我們世子說話呢。”皮皮撸起袖子就要揍他。

黎成七看看周圍,狗蛋也不見了,知道她應該是帶着狗蛋去處理他逃兵和違抗軍令的事情了。

他用眼神制止住皮皮,對阿青道,“你家少将軍是不是女人啊,她身上那麽長的傷口,血都流了好幾碗了,怎麽還這麽有勁兒。”

阿青驕傲仰着頭,“少将軍自有分寸,不用旁人亂操心。”

***

軍營中根據兵種和職責劃分區域,狗蛋所屬的是臨時兵營,平時居住和訓練的地方在正片區域最偏僻的角落。

魏紅玉沒有讓人跟着,她和狗蛋,以及他的同伴毛孩三人一起去了臨時兵營。

三人還未靠近,就看到那片雜亂的區域內,三三兩兩的人正聚在一起說話,狀态懶散,神情無聊。

看到狗蛋出現,裏面突然走出來一個大漢出來,對着狗蛋張口就罵,“操,你個小雜種還知道回來啊,猴哥呢,他不是帶你們一塊跑了嗎。站那別動,等會孫哥來了,看不揍死你!”

狗蛋的身體瑟縮了一下,好像這已經成了他聽到‘孫哥’這個名字時最本能的反應。

那大漢穿着兵服,胸前繡着一個巨大的‘兵’字。

旁邊有五六個穿着繡‘勇’字的人相互推搡着,最終還是在那大漢惡狠狠的目光下,還是低着頭走到了一邊。

看到狗蛋身後陌生的面容,那大漢終于把目标對準了她,“喲,你小子看着眼生啊,哪個營的?”

魏紅玉沉下聲音,道,“和狗蛋一樣,勇字營的。”

大漢嗤笑一聲,不屑道,“又來一個吃白飯的,你說你們這群臨時的小廢物,活沒幹多少,一個個吃的還挺多。這哪次打仗我也沒看你們能殺個敵人,我就納悶了,也不知道大将軍怎麽想的,養你們能有什麽用。”

他每說一句話,就伸手推一下狗蛋和毛孩。到最後停在魏紅玉面前,看她一直陰沉地盯着自己,他惱怒地伸手要捶她,“你個兔崽子,還敢瞪我!”

魏紅玉扭身躲過,伸手抓着他的胳膊,伸腳把他絆倒在地,右腿狠狠地壓在他的背上,“放肆!”

那大漢連忙掙紮起來,胡亂地扭着身體,“放開我!你他娘的,你們愣着幹什麽,一群飯桶,還不過來幫忙!”

那些人這才反應過來,扭扭捏捏地走過來。

魏紅玉摔開他的手,伸腳把那大漢踢出一丈之外,撞散了一架簡易的架子車。

這時不知從何處跑過來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長着一副國字臉,看起來尤為憨厚。

看到狗蛋和毛孩站在魏紅玉身後,他忙道,“息怒息怒,請問您是?在下是步兵營第三衛的,編號1014旗長羅塞。”

魏紅玉看了他一眼,又回頭看看狗蛋,“他就是你的旗長?”

狗蛋點頭,跑到羅塞身邊道,“旗長,這位是魏小将軍。”

羅塞的腿軟了一下,像他們這種小旗,百戶長,甚至千戶長都很少能見到各種将軍指揮官。

他立刻繃直身體,“少,少将軍好。”

白亦帶着兵字營和勇字營的各位守備和參将,小跑着過來,列成一隊。

“老大,人都到了。”

魏紅玉微點了點頭,看着依舊躺在地上顫抖的人,冷冰冰地道,“你是誰?”

那大漢的身體抖的更厲害了,大聲嚎叫,“少将軍饒命啊!奴才是...奴才.....”

他磕磕絆絆的說不出話。

旁邊羅塞拱手道,“啓禀少将軍,他是孫百戶的妻弟,叫劉大腳。”

魏紅玉嗤笑一聲,不再看他。

而是對着各營的負責人道,“立刻整頓。下次再讓我看到軍中還有輕視其它兵種的現象,我就拿你們開刀。”

“是!”

衆人挺直脊背,回答聲很是雄厚,整齊劃一。

魏紅玉沒讓他們解散,而是晾着他們,對羅塞道,“對了,那個羅旗長...”

羅塞不知道魏紅玉為何又喊他,立刻大聲回答,“到!”

魏紅玉指着狗蛋和毛孩,道,“這兩個人在外面違抗我的命令,雖然事出有因,但不能不罰。還有,去看一下他們是否請假,沒有請假擅自外出,按軍規處置。”

這事不是一個旗長管轄的範圍,再說他們營的守備都還在呢。

但既然少将軍這麽說了,羅旗長也只能應聲接下任務,等一會兒少将軍走了,還是請守備大人拿主意。

***

各個要塞的布控一直是魏紅玉的心頭大患。

這次出行雖然全都重新調整,但她還是覺得不滿意,這天趁着魏國仁在家,她帶着布控圖準備去書房找他商量。

她去的時候正巧碰到軍醫夏利出來。

夏利是她副将夏容的大哥,兩人也算是一起長大的。

“我爹怎麽了?”魏紅玉問道。

夏利‘噓’了一聲,“大将軍剛睡下,你有事?”

魏紅玉把圖收了起來,“沒事。聽夏容說,你最近一直在營中,是狗蛋的傷勢嚴重了?”

上次因為逃兵和違抗軍令的事情,他被打了不少軍棍。

夏利皺眉,“一直在抹藥,但是傷口不見好。”

“怎麽回事,不就是被打了軍棍嘛,連你也沒有辦法?”

不應該啊,她當時那語氣和說的話,羅塞看不出來也就算了,那幾個負責的守備和參将和她見過很多面,不應該看不出她對狗蛋特殊。

看她疑問,夏利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少将軍,屬下知道你是黑白分明,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但是,這世界就是這樣,很混雜的,有時候就是需要這些模糊的界限存在。”

魏紅玉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能多做一些,便多做一些吧。”

夏利沒再說話,等出了府才想起來,“屬下之前去過黎世子的驿館,聽說你們之前鬧過不愉快?”

魏紅玉點頭,“沒什麽大事,我揍過他,也救過他。”

夏利道,“他最近找了不少教導師傅在練武呢,好像要和你一決高下,估計就這兩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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