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警告(小修)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了別院。
院落偏僻,隐藏在錯落的居民區內。餘杭用暗號敲了門,等到裏面的人有所回應之後,兩人才進去。
院內是一個幹淨的小園子,房內廊下擺了木制的桌椅,有一個大概四五十歲的老人正在低頭研究着什麽。
李季走過去,彎身道,“老師。”
索士殊擡起頭來,“回來了,查到什麽了嗎?”
李季搖頭,“和少将軍碰過面,也算認識了。老師,謝守備...”
聽他遲疑,索士殊道,“是我派人殺的。他查到我們的箭,留不得。”
李季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道,“他是魏軍中人,行事自然是聽命于上級,老師覺得謝守備背後的人,會是誰?”
索士殊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們既然決定放棄勾陳國內,改為滅敵立功,自然要對勾陳的敵人分析透徹。太陰那個小國不必入心,他們的目标是烈焰和大興兩國。
烈焰雖說如今國事動蕩,但他們武器威猛,又由大将霍青華嫡系軍隊駐紮在兩國邊疆,要從烈焰下手,需要從長計議。
大興國富民強,駐将魏國仁多年從軍,沙場經驗豐富,也不可小觑。
兩相比較之下,小主子想從大興入手,于是他也跟着,隐姓埋名來到了望夏城。
如今大戰未發,但局勢仍不明朗。
對大興的各位将軍,他也摸索了一遍。
大将軍魏國仁性格耿直,為人爽快利落,除了兵法之後,心思并不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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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有兩名副将,夏家強和龐奕。前者為人忠厚,後者則圓滑,如果非要說像這件事的幕後人,龐奕更合适一些。
可是他私下接觸過龐奕,此人好高骛遠,擅于鑽研官道,如果知道了他們的鐵骨麗錐箭,嘴上肯定會把不住門,趁着酒醉胡言亂語的。
哪怕魏國仁再三強調。
而至今除了已經滅口的謝守備,他們的人也沒有從別處查到有關此箭的消息。
索士殊思前想後,試探道,“會不會是魏...”
“不可能!”李季直接否認道,“老師,別人誰都算了,我不準任何人動她!”
李季其實想過這種事。
畢竟他的人生能重來一次,那別人也有可能。所以他這些年試探了不少人,也查詢過各地的特殊事跡人物記錄,都沒有找到類似的情況。
他也一直暗中尋訪能人異士,詢問自己能重生的原因,不過都未得到明确的回複。
李季覺得,應該和那個冰棺,以及他取出的心頭血有關。
可是如果真的有關的話,那是不是就代表,魏紅玉也有可能和他一樣,從六年後回來了。
他不敢去想這個可能。
怕看到魏紅玉厭惡憎恨的目光對準自己,他承受不住。
索士殊平靜地看着他,“主上,欲成大事,定要知道哪些該舍,哪些不該舍。感情這東西,不是你能碰的。”
所以上一世在意識到他的感情之後,索士殊用黎成七遇襲的消息,把魏紅玉引到了城外,派人殺死了她。
等李季知道後,所有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他得到的是只剩一息的活死人。
他冷靜地說,“能不能碰,是我的事情。老師,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你碰了我的東西,那我肯定會碰你的‘東西’。”
索士殊面上一僵,他以為自己內心那些肮髒的心思已經隐藏的很好了,如今被李季這麽明晃晃的說出來,他只覺羞愧。
他隐隐有種感覺,面前這個少年,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掙脫了自己的桎梏(zhì gù),成長為一個獨立的能擔當的人。
他不再無條件地聽從自己的話,也不會事事都征求自己的建議。
他有他的人生。
他長大了。
索士殊終于敗下陣來,他低聲道,“我知道了。”
看他如此,李季的心裏卻不好受。
當年他和母親被父王厭棄,終日生活在不見陽光的冷宮之中。是索士殊暗中籌劃,幫助他們走出了冷宮。這些年也是他悉心教導自己,盡心盡力,從不喊累。
李季一直很尊敬他。
直到後來,有一天他念書的師傅因為有事,提前放了學。而他在母親的房外,聽到了她在對索士殊撒嬌,聲音黏膩柔媚,像是一個正陷入熱戀的少女一般。
他氣的想推門進去質問他們。可是母親臉上他從未見過的喜悅,卻生生讓他止住了腳步。
最後他帶着下人,匆匆離開。
後來他殺了那個下人,裝作什麽事都沒有一樣,對待索士殊和母親。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下人驚恐的眼神,熱血濺到他的手上,讓他只覺興奮。
也讓他開始有了,去主宰別人生命的想法。
李季拂衫站了起來,“謝守備的事情我來處理,老師為我辛苦許久應該累了,那我就不打擾您了。”
餘杭跟着他走了出去,“主上,要回府嗎?”
李季搖頭,“謝守備的屍體在哪?”
“在南竹巷咱們買下的院子裏。”
“帶我過去看看。還有他家裏,都清理幹淨了嗎?”李季問。
餘杭上前牽過馬車,“都清理幹淨了,屬下親自去的。主上這邊走。”
馬車低調地從街道中穿過,李季閉目坐着,聽着馬車外面的喧嚣,他只覺心中一陣血液翻騰,通過喉間湧上來,在他口中盤旋,接着從嘴角流了出來。
餘杭聞到血腥氣,連忙掀簾,就看到李季正臉色慘白地在擦嘴上的血,“主上?”
李季道,“無事,謝守備住在哪裏?”
“草房。”
“那就去草房吧,停在外面就行,別讓人看到了。”
李季說完,重新閉目養神。
魏紅玉之前那麽着急地離開,應該是出了她緊張在意的事情。
如果,如果在草房碰到她的話,那...指示謝守備造鐵骨麗錐箭的人,應該就是她。
是不是說,她和他一樣,也是帶着記憶重生的?
李季的心跳越來越快,到最後甚至感覺心上的血管因為激烈跳動,要爆炸開來。
魏紅玉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是在她中箭的時候嗎,還是後來他把她的身體帶到了勾陳放入了冰棺,那他在冰棺前說的那些話,那六年的時光,她都記得嗎?
她可能記得。
她應該不記得。
她知道那些殺手是勾陳的人嗎?她知道他後來帶兵打了大興三個城池嗎?她知道她的家人和同伴們都死的死,傷的傷嗎?
她應該不知道。
她可能知道。
李季的胸脯因為激動不斷的起伏,那團氣血終于在他心間爆炸,他捂着胸口,朝前咳出一口鮮血。
餘杭聽到動靜,迅速的找了偏僻的地方停下來,看他如此,餘杭慌忙道,“主上!屬下帶您回府!”
“去草房。”
“主上!”餘杭勸道,“您去草房幹什麽,屬下替您去。求您了,先回去治傷吧。”
李季擦幹淨身上的血,冷淡道,“我再說最後一次,去草房。”
餘杭無奈,最後還是把馬車趕到了草房附近。為了隐藏身份,李季提前下了馬車,兩人悄悄地進了小巷。
在角落裏等了多時,李季終于等到謝守備家的門被打開,一個身着深色勁裝的女子走了出來。
她滿臉的暴怒,盡管有她的極力壓制,但還是處在随時爆發的邊緣。
是魏紅玉。
李季扶着牆,心中那點期待終于破滅。
看他神情,餘杭道,“主上放心吧,屬下親自去看過,絕對沒留下任何線索。”
确實沒留下任何線索,整個院子內除了那五具屍體,整潔的仿佛一戶正常的人家。
就連屍體也被人精心地擡到了一處,一個個按着身高排成一行。
最小的,也不多謝守備才兩三歲的小兒。
夏容跟在她身邊,道,“屬下覺得,像是個有組織有背景有計劃的滅口案。可是謝守備這麽老實的人,平時大部分都在軍營裏鑽研弓箭,也不至于會得罪這麽厲害的人物啊。”
魏紅玉垂眸,是勾陳的人。
應該是謝守備在查探鐵骨麗錐箭來歷的時候,被勾陳的人發現了,這才滅口的。
可是謝守備口中,制造鐵骨麗錐箭的那個‘神秘組織’,到底有何來歷。
找到他們,也就等于找到了殺害謝守備全家的兇手。
魏紅玉道,“謝守備找到了嗎?”
夏容搖頭,“已經加大兵馬了,還在找。”
“這件事你親自去盯着,找到之後第一時間去找我。另外,不要宣揚此事,我先回去找父親彙報這件事。”
夏容道,“好。”
魏國仁卻不在望夏城。
早上他接到密報,北部游牧民族在邊界頻繁出現,魏國仁帶着人過去查看了。如今營中只有他的副将夏将軍在。
鐵骨麗錐箭的事屬于隐秘,如果魏國仁問起她如何得知此箭的,魏紅玉也不好說是她上一世被此箭射中無法拔箭,流血而亡才得知的。
魏國仁不信鬼神靈魂之說。如果她真的這麽說了,恐怕他第一反應,就是自己中了邪,要送她回京都治療。
這也是她剛重生回來之後,沒有和他說起的重要原因。
沒找到魏國仁,魏紅玉準備去和夏容彙合,不管是死是活,先把謝守備給找到。剛出營帳,就看到夏利背着藥箱,看樣子是要外出采藥。
夏利看到從魏國仁的營帳方向走來,問道,“你找大将軍?”
魏紅玉點頭,“沒找到,他去北邊了。這都中午了,你還去采藥啊?”
夏利:“在這裏也沒事,出去轉轉,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對了,魏望和魏夏的傷勢都好的差不多了,你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魏紅玉停頓了一下,也沒想起來這魏望和魏夏是誰,“啊?誰?”
“是狗蛋和毛孩,上次被你打了軍棍,忘記了?”夏利調侃道。
夏利很少笑,平時總是一副眉頭緊皺深沉的模樣。
夏夫人懷他的時候身體很虛,生産的時候又很艱難,所以夏利自出生起,身體就虧空了大半。後來夏将軍和夫人精心養護了他兩三年,才把他從鬼門關拽回來。
後來夏容出生,她和哥哥不同,骨骼清奇學武極快,夏将軍很喜歡她,早早的就帶她入了軍營。
夏利身體扛不住學武的艱辛,只得跟着母親,學習救死扶傷的醫術。
如今大家都習慣了他裝老頭的模樣,突然看他笑了出來,雙眉揚起,眼中蘊含的好笑像是一縷清風,吹散了她心中的陰霾,讓魏紅玉只覺眼前一亮。
只可惜,笑容轉瞬而逝。
魏紅玉道,“是他倆啊,什麽時候改名了,我怎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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