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白亦
日光從他的背後照過來,映的此人仿若下凡的神明一般。
小販第一次被如此尊貴的人溫和相待,一瞬間有些呆呆的,伸出去的手有些猶豫,碰到錢袋之後又立刻縮回去,為難道,“可是,可是它都碎了。”
李季仔細地看了一眼那麝香貓果,才道,“沒關系,正好裂開了,還省的我費勁去開。還有你後面的這些,我全包了。不過我拿不完,能幫我送回家嗎?”
“可以可以!”
小販看他是真的不介意,這才興高采烈地接過錢袋放到懷裏,“多謝公子!公子人真好,将來一定有大福報的!”
李季聞言,喃喃道,“大福報?”
“對呀,”小販點頭,他以為李季是大興人,便恭維道,“公子娶妻了嗎?公子這麽好的人,想來夫人也如您一般,溫柔善良賢惠大方,祝你們早生貴子,百年好合,白頭偕老,不離不棄!”
李季聽完他的話,失笑道,“她可真不是溫柔的人,不過還是多謝你的祝福,我們會有一個好結局的。”
那小販也不在乎他的話,把東西都裝好之後,才順着他給的地址,全部送了過去。
衆人見他如此大方,紛紛上前想要結交一二。李季委婉拒絕,道,“區區小事,何足挂齒。在下來自少将軍魏紅玉麾下,大家記住她的名字就可以了。”
“少将軍啊,少将軍我們認識,那可是個特別厲害的小姑娘。”
“對呀對呀,你和我們少将軍是什麽關系呀,難道是...”
“未婚夫!”旁人有人搶答道。
“怪不得啊,公子您這樣的相貌,倒是和她很相配呢。”
李季聞言真誠地笑道,“謝謝大家的祝福。時候不早了,都散了吧,散了啊!”
人群逐漸的散去,小販也推着車離開了,此地只剩下還在發呆的臭臭和李季。看他站着一動不動,李季上前道,“這位公子,你家住在哪裏啊,需要送你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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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臭這才像剛醒過來一樣,歪頭看了看他,神情略帶着些迷惑懵懂,“你是誰?”
李季道,“在下只是過路人。你家住在哪裏啊,需要在下送你回去嗎?”
臭臭搖搖頭,“我要找哥哥!”
“那你哥哥...”李季說到一半,看到被自己派出去的餘州找了過來,叫道,“餘州!我在這!”
餘州懷裏抱着兩壇酒,氣喘籲籲地說,“公子,最後兩壇了,再要就是一個月之後了。”
壇中的酒叫梨花香,酒香清淡,濃度較低,一般都是閨閣中的女兒家飲用。也不知道公子最近怎麽了,竟然喝上這種酒來了。
喜歡喝也就算了,關鍵是它不是本地酒,産量也很少,餘州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從結交的好友那裏弄來這麽幾壇。
李季道,“兩壇也夠支撐一段時間了。告訴你那朋友,銀子不是問題,讓他下次多帶些過來。”
餘州點頭道,“已經和他說了。公子,這誰啊?”
看他指向臭臭,李季解釋道,“一個...和家人走失的人。”
聽他這麽解釋,餘州瞬間就明白了。他沒忍住笑了一下,轉身走到臭臭面前盯着他,“喂兄弟,都這麽大人了,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呀?”
臭臭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噘着嘴掐着腰‘哼’了一聲,高傲地別過了頭。
餘州小碎步地又蹭到他面前,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臭臭的胳膊,逗他道,“生氣啦?那你告訴哥哥,你今年多大了,有八歲嗎?難不成,五歲?”
臭臭被氣的面色微紅,撸起袖子想揍他一頓。可是又想到剛剛好像那位公子救了自己,眼前這人是他的朋友。他就這麽揍那公子朋友的話,不太好。
想到這,臭臭伸手推了餘州的肩膀,“管你什麽事啊!”
他的力氣挺大,再加上餘州手裏提着兩壇酒,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動手,所以被臭臭這一推,他踉跄着後退兩步,面上帶了些難堪,想動手又怕公子說他欺負個傻子,只得道,“嘿你這小傻子,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公子,咱們走吧!”
臭臭聞言轉身朝着他的背影大聲喊道,“你說誰是狗呢!”
餘州回頭朝他做了個鬼臉,搖頭晃腦嬉皮笑臉道,“哎誰着急就說誰,誰生氣就是誰!”
白亦過來的時候,正巧聽到他這話,頓時火冒三丈,飛身上去一個踢腿就要踢中餘州的胸膛。
餘州本能地擡手去擋,手中的酒壇替他擋了一下,掉在地上,啪的一聲成了碎片。
白亦看也不看他,收腳站定,回頭看向臭臭,道,“二傻子你沒事吧?”
臭臭委屈地搖搖頭,小跑兩步躲到了白亦的身後,指着餘州道,“小白,他欺負我!還罵我是狗!”
白亦半傾着身體擋住他,對着做出攻擊架勢的餘州道,“怎麽着,在我手底下還想欺負人?”
不過下瞬間,看着餘州的眼睛,白亦的神情有些僵住。她回頭看了一下臭臭的眼睛,頓時有些洩氣。
方才在軍營的練武場看勇字營的士兵訓練,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城外擒拿那名黑衣人時,被他耍詭計逃跑之時,她透過他臉上蒙着的面巾看到了他的眼睛。
眼睛細長,眼角微微上翹,和臭臭的眼睛一模一樣!
除了那黑衣人眼睛裏的騰騰殺氣,而臭臭眼裏是單純的懵懂。
不過光是眼睛一樣,就足夠白亦去懷疑了。更何況臭臭還是夏利從城外撿回來的,時間和那黑衣人掉下無底溝的時間差不多,所以她才跑過來試探一下。
沒想到眼前這欺負臭臭的人,那雙滿含怒氣的眼睛,倒是比臭臭更像是那日的黑衣人。
倒是有趣!
最後的兩壇梨花香,被白亦這一踢,頃刻流到地上化為虛無。一個能見到魏紅玉并且可能和她長時間相處的機會,沒了!
李季盯着流走的酒水,袖中的雙手瞬間緊握成拳。
腳面被水浸濕傳來涼意的時候,餘州反應過來才察覺到那兩壇公子緊張兮兮的酒,此刻已經被打碎。他回頭看了一下李季,發現他正陰沉地盯着地上,好像下瞬間就要爆發開來。
他立刻跑到李季身邊,本能的想要跪下請罪,卻被李季攔住。
李季扶他起來,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給你三天時間,要是弄不來兩壇梨花香,就別來見我了。”
他的語氣一如往常的溫和,說話的時候臉上好似還帶着笑。但出口的話卻讓餘州遍體生寒。
餘州低頭道,“是!”
看他恭敬地跑遠,白亦瞥了李季一眼,頓了一下才道,“這你的人啊?”
李季臉上又恢複了往日裏的笑容,回答道,“是,在下管教不嚴,小厮不懂規矩,讓白副将見笑了。”
白亦嘲弄地笑了下,随口道,“雖然我老大喜歡你,但是我不喜歡。你說你一個商人,好好的在自己國家經商不好嗎,非要跑來我們大興闖蕩。怎麽,烈焰國小,盛不下你了?”
李季沒聽她後面的話,不自信地确認道,“你們老大..喜歡..我?”
“...有病吧你,我就随口一說,你想哪去了。我們老大誰都喜歡,見一個愛一個,風流倜傥英俊無雙!要按順序排起來,你能算老幾!行了臭臭,不和他一般見識了,我們走!”
臭臭點點頭,跟着她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看李季,然後小聲地對白衣道,“小白,我怎麽覺得他好可憐,紅玉姐姐不喜歡他嗎?”
白亦頭也不回地道,“他是烈焰的人,老大才不會喜歡的。夏利呢,你平時不是最黏他的嗎,今天沒有獨自出來了?”
被她這麽一念叨,臭臭忽然想起了夏利生氣地走了,也顧不得身後落寞的李季了,他委屈地把事情給白亦講了一遍,求白亦幫他想辦法。
白亦對臭臭那雙和黑衣人極其相似的眼睛還沒有打消懷疑,見狀給他出了不少鬼點子試探,見他認真地記下來,興沖沖的回去準備道具,她又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如果臭臭是裝的,按照夏利的醫術,不可能看不出來。
這樣的話,她還不如去懷疑李季身邊的那個小厮餘州,算起來他的眼睛也和黑衣人長得很像。
***
說起餘州,他快要愁死了,仰頭喝了一杯酒之後,才埋怨道,“三天之內,弄來千裏之外的朔州特産梨花香?公子怎麽不直接說殺了我啊?!這樣我心裏還能好受一些。”
旁邊他的朋友勸道,“你也別這麽想,畢竟那酒是他極其看重的,一下子被踢了,還是兩壇,這要是誰都接受不了呀。”
餘州委屈道,“那也不是我踢的啊,他不敢去揍闖禍的人,就拿我撒火!”
“住口吧你!真是喝醉了什麽都敢說。我已經幫你問過這裏的朋友,看誰家有些私藏,先拿過來給你頂上。等會就有消息了。”
餘州這才安靜下來,一個人默默地吃着菜。
不到半個時辰,還真的有人進來,在餘州朋友耳邊低語了一陣。
只是可惜,他朋友有些猶豫,“夏家?”
那人道,“是,前不久夏夫人剛買了十多壇私藏,估計現在還沒有喝完。”
看好友面帶為難,餘州問道,“怎麽了,誰家有?我出十倍的價格。”
好友道,“不是價格問題。夏夫人出去義診了,估計還要好幾日才能回來,你等不到。”
餘州道,“那她家別的人呢?”
好友解釋道,“你恐怕還不知道這個夏家,就是如今軍中夏将軍的家室。夏将軍是大将軍魏國仁的副将,如今統領整個望夏城的兵權。他夫人是城內有名的大夫,很有善心,經常免費為窮苦人家看病送藥。他們女兒夏容,是魏國仁将軍女兒,飛揚小将軍魏紅玉的副将,他兒子夏利,是軍營的軍醫,全家人在望夏城都很有名氣。”
餘州頓時明白過來了,他今日剛和白亦以及那個二傻子鬧過不愉快,白亦和夏容同為魏紅玉的副将,私下關系肯定非同一般,而那二傻子則是跟着夏利的人。
所以如今要想從夏家拿酒,估計不太可能。
餘州輕蔑道,“那又如何,刀山火海我都闖過,這屈屈夏府,還能攔住我不成。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就去。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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