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招供

魏紅玉的身體恢複的很快,在家休息了大半天後,趁李季有事離開,她一個人又跑去了軍營。

天氣快黑了,她在軍營裏轉了大半圈,在旗鼓營後面的樹林裏,突然發現了點點星光。

是有人在蓄意縱火!

她悄悄地摸過去,靠近了才看到樹林裏的一片空地上,黎成七不顧形象地坐着,面前是一個火盆,他正小聲嘀咕着,邊說邊往盆裏送紙錢。

旁邊栓子在站崗,“你快點啊成七,不然被守備發現,咱倆都完了!”

軍中除了夥房之外,禁止點火。尤其此時夜間有風,他們還在這上風口的樹林裏,如果被風吹起一點火花燃了樹林,黎成七是侯府世子沒事,他栓子的命就交待在這了。

魏紅玉剝開樹枝走出去,“你們現在就完了!”

栓子沒看清人,本能地拿刀就去砍,卻被魏紅玉一腳踢倒,喝道,“住手!”

栓子這才看清來人是少将軍!

他立刻一骨碌地站起來,連身上的泥土都不敢拍,結結巴巴地叫道,“少,少将軍!”

後面黎成七把紙錢全都倒進了火盆裏,才慢蹭蹭地站起來,“少将軍好。”

魏紅玉向後瞥了一眼,發現那火依舊只在火盆裏燃燒,才問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誰死了需要你們不顧違反軍規,也要出來燒紙?”

看黎成七沒說話,栓子小聲道,“少将軍,是三娃!今天是他的頭七。”

“三娃?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栓子道,“就是天金城那場戰中,三娃被太真族的一個人偷襲了。”

魏紅玉懷疑地看着後面的黎成七,他進軍營時間不長,和三娃關系雖好,但也不至于大半夜的出來給他燒紙,唯一的可能就是三娃的死,和他有某種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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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天金城那戰之後,黎成七扭扭捏捏的去求她,要在戰亡名單上加上‘聶長榮’的名字,難道說...

“三娃不是叫聶三娃嗎,怎麽改名成聶長榮了?”

栓子道,“三娃覺得自己名字不好聽,就找成七改了個有意義的名字,好光宗耀祖。所以我們就這樣上報了。”

魏紅玉看着兩人,低頭沒再說話。

等到後面的火盆燃燒殆盡,逐漸熄滅,她才道,“行了,今天我就當沒看到你們,以後不準再做這樣的事了,快回去吧。”

等人走後,魏紅玉把火盆埋到坑裏,又确保火光都被澆滅之後,才放心地離開。

她下去的時候,看到兩人已經偷偷摸摸的鑽進了營帳。她沒有多勸黎成七,戰場上生死無常,他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

黎成七他,早晚有一天能明白這個道理的。

***

馮瘋子被關在軍營牢獄重地,身上的傷無人醫治,夏家強只讓軍醫給他塗了薄薄的一層藥,維持着他微弱的生息。

監牢內部終日不見陽光,夏家強帶着人推門進去的時候,帶來的光刺的馮瘋子的雙眼生疼。

夏家強坐到他面前,道,“馮雷。”

馮瘋子愣了一下,已經很久沒人這麽認真地叫他的名字了。他們只叫他馮瘋子,也把他當成了一個兇惡殘暴的瘋子。

夏家強從手上捏下一個藥包扔到他面前,“這是我截下來的藥,有人想害死你。你猜,會是誰?”

馮瘋子看着那藥包,沒說話。

夏家強道,“先讓你閉了嘴,又讓玄宗教的敵意轉移到了我魏軍身上,你這背後的人,好深好惡毒的心思,和你倒真是物以類聚。”

馮瘋子冷笑一聲,“我早就被玄宗教除名了,你不要牽扯到他們。”

“除名?”夏家強道,“我已經接到蘇友的信了,信中他求我保你一命。再過梁三日,估計他就趕過來了。只是不知道,你背後的人讓不讓你活到那一天。”

蘇友是他的大師兄,為人頑固腐朽,刻板固執,也是那麽多師兄中,對馮瘋子要求最嚴厲,打他最多疼他也最多的師兄。

“不可能!”馮瘋子道。

大師兄那麽高傲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寫信求人。

夏家強把信拿出來放到他面前,“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到最後做何選擇,全看你了。”

說完,他背着手出了牢房。

玄宗教的門生廣布天下,單從這次馮瘋子被捉不到三日,夏家強就收到了如今玄宗派大弟子的書信就可以看出,他們的眼線自然已經觸及軍營內部。

如今雖說江湖和朝廷兩不相幹,但如果沒有江湖的支持甚至反目,朝廷生活恐怕也會舉步維艱。

夏家強決定賣蘇友一個面子。

馮瘋子一字一句地讀完了蘇友的信,确認那信真的是他的親筆。信裏一字一句都是都是對馮瘋子的批評和痛惜,也有請求夏将軍顧念兩人昔日情分,留馮瘋子一條命,待他過來再清理門戶。

馮瘋子趴在地上,捂着那信,痛哭出了聲。

他以為大師兄不會再管他了,以為玄宗教早已視他為路人了,以為勾陳才是他的家。卻沒想到他為之效忠的來殺他,他曾經背叛的卻來救他。

夏家強再進來的時候,馮瘋子已經收拾好心情,整個人猶如一灘死灰一般,平靜道,“你想知道什麽,問吧。”

夏家強道,“望夏城裏是否有勾陳的人?”

“有,但我不知道是誰。之前我在城門口鬧事,就是為了趁亂送人進來。其實不光是望夏城,就連魏軍中,也有勾陳的人,而且那個人的地位也不低。”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不知道,我的職位還不足以支撐我知道那麽多機密的事情。不過我聽說,未來勾陳将和大興有一場大戰,而且勾陳必贏。”

“謝守備的滅門案,和你有關嗎?”

“沒有,其它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想查,可以從神機衛入手,它是勾陳一個神秘的組織,最近出入的很頻繁。”

“好。今日之事只有我們知道,你好好休息吧,本将軍會護你到蘇友過來。”

馮瘋子沒再說話,一直低頭看着手裏的信不知在想些什麽。

夏家強又派了自己的精銳小隊在暗中保護,才回去準備給魏國仁傳消息。現在軍中魏國仁和龐奕都不在,局勢不明,他絕對不能再輕易離開。

魏紅玉接到夏家強要找她的消息時,正在校場上審查兵字營的訓練情況。

勇字營士兵均未戰時從民間臨時抽調而來,待戰事穩定或結束,他們将會離開回到民間。而兵字營的人,則是有編制有登記的士兵,如無意外,可以在軍中升職,或者往別的軍隊調派。

如今勇字營的士兵規劃,她已經梳理清楚,從中挑出了不少人,準備找人和他們談話轉為兵字營。

她帶着人準備往夏家強的營帳去,路過操場的時候,看到李季帶着一個陌生的人,手裏提着一個食籃,正往裏面走。

魏紅玉舉手示意他們停下,走過去問道,“怎麽回事?軍營重地,誰允許他們進來了?”

兩人身後的值班守衛看她面色不對,頓時吓的頭皮發麻,紅着臉解釋說,“是,是昨天夏軍醫在,帶他進去了,所以,所以我...”

“所以今天夏軍醫在嗎?”

“不,不在。”

“不在你還敢放外人進來!來人,拉下去打二十軍棍,以儆效尤!”

她身後立刻有人上前,拉着值班的人就走。後面也有人迅速的補上崗位,看她冷臉,門口的氛圍一時沉寂下來。

李季張口想勸,可是又想到她一向治軍嚴明,自己此舉無疑是挑戰她的底線。恐怕此時在她心裏,他也和那失職的守衛一樣了。

處理完內部的人,魏紅玉才轉身朝李季道,“你來找我?我之前和你說了,我身體很好,睡一覺就好了,不用再躺家裏吃藥。你把這些都拿回去吧。”

李季帶來的小厮叫顧衡,是自餘州之後,剛從神機衛挑過來的人。他并不知道兩人的情況,見狀道,“我們公子是來看黎公子的,不是來找您的。”

魏紅玉:“...”不早說!

不過她臉皮一向厚,見狀道,“找誰都不行,以後別來了,趕快走!”

李季拱手道,“對不住,又給少将軍添麻煩了。少将軍今日還回魏家嗎?”

“怎麽?有事?”看他好似滿懷心事,魏紅玉問道。

李季道,“嗯,有些事情想和少将軍解釋一下。”

魏紅玉看了下天色,道,“如果正常的話,會在亥時左右回去。你在那等我一刻鐘吧,如果我沒出現,就有事耽擱了,你就別等我了。”

“好,那我等少将軍。”李季道,“先不打擾諸位了,告辭!”

看他如此固執地走遠,魏紅玉朝左右道,“嘿這年紀輕輕的,耳朵還不好使了,我有說今天一定回去嗎?”

“沒有!”旁邊有人答道。

魏紅玉瞥了一眼李季的背影,随口道,“我就說吧,愛等不等,走,咱們去找夏将軍!”

雖然是如此說,但接近亥時的時候,魏紅玉還是走出了營帳。

此時白亦剛從外面巡邏回來,見狀問道,“你去哪啊老大,天都黑了,外面都下着雨呢。”

魏紅玉和夏将軍商議完事情之後,一直待在營帳內看地圖,這會經白亦這麽一說,她才聽到外面滴答的雨聲。

“下多久了?”她問道。

白亦道,“得有大半個時辰了吧,我蓑衣都透了。還要洗澡,煩死了。”

魏紅玉在帳內來回走了兩遍,才拿起一邊的雨傘向外走去。

白亦見狀攔下她道,“軍營周圍我都檢查過了,排水都挺好的,放心吧老大。你身體剛好,再出去淋場雨,小心再回去躺着。”

“我沒事,你也回去吧,我出去轉轉。”魏紅玉道。

白亦攔不住她,也就随她去了。

從軍營到魏家有些距離,她一路上都在猜測,直到看到府門口孤零零地坐着的身影,她走上前去道,“你真在這啊!”

李季擡起頭看到是她,笑了笑,“我不是說等你嘛。”

前世毫無希望的六年他都等了,更何況這屈屈的半個時辰呢。

魏家大門前有個亭廊,不過因為雨勢夾風,即便是躲在廊下,李季身上仍被随風飄進來的雨水打濕不少。

魏紅玉道,“先跟我進去吧。真不知道你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要今天說。”

李季卻沒有跟着她向前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麽我會知道你最喜歡喝的酒是梨花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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