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兄弟倆決定離開。

“先生，我們已經麻煩您太久了。”維克多牽着詹姆斯的手，“我們已經摸清了自己的力量，可以保護我們不受傷害，是時候道別了。”

奧尼斯知道維克多從沒對他放下戒備，所以只是溫和的看着詹姆斯：“那吉姆呢，他還這麽小……”

他用了更加親密的昵稱——那可愛的男孩早在這段時間無微不至的照顧中，将奧尼斯當做了自己的親人。

詹姆斯曾經殺死自己的“父親”。

——只因母親出軌結合誕下他的那親生的父親，殺死了撫養詹姆斯十幾年的男人。

在這段茫然無措的孤獨痛苦之中，奧尼斯溫和細心的長者态度填補了詹姆斯內心的空白，他依賴着幾個月前還是陌生人的男人，哪怕曾經以為仆人之子現在是自己親生哥哥的維克多，一再強調要時刻警惕這位“心懷不軌”的金發男子。

詹姆斯不情願的低下頭，他不想離開奧尼斯，然而兄長的強勢令他不得不順從。

“好吧，看來你們已經決定了。”奧尼斯輕嘆一聲，送兄弟倆出門，“倘若你們疲倦了，那就回來吧，我永遠在這裏等着。”

維克多沒有發問他為什麽對兩人這麽好，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或許奧尼斯的所作所為早就打動了他，但警惕的孩子受過太多傷害，所以固執的豎起尖刺，拒絕善意的靠近。

兩兄弟離開了，原本熱鬧的房子也變得冷情許多，奧尼斯不以為意，他現在充滿了躍躍欲試。這個世界既然有兩兄弟這樣的“超人類”，那就肯定有和他們相似的人。

此刻的科技還是非常低下的，戰争連綿，民不聊生。

奧尼斯覺得，自己或許可以發一筆戰争財。

想到就做，太陽能充足的地方，奧尼斯幾乎可以稱得上“無中生有”的神了。他将這棟房子的地下室，改造成一間功能齊全的科學研究所，造出幾個類似特工的機械人，去搜集這個世界的資料。

二十四個小時後，奧尼斯浏覽着資料，微微皺起了眉。

他很清楚，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必然會被普通人所排斥，可是沒想到竟然嚴苛到這種地步——國家對于這些DNA中擁有同樣基因的人類同胞的策略，是毫不容情的利用研究。

從某個小島上傳來的那些血跡斑斑的圖像影像，叫奧尼斯十分不解，他終究無法理解人類的複雜多變。

為什麽不将人類口中“變種人”的力量妥善運用到科技社會行業上呢？那樣整個人類都會得到極大的進步，也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當全世界對“變種人”能平靜以待的時候，凄慘的事實就不會發生了。

這樣下去，人類對“變種人”的厭惡恐懼，會令他們所做的抵抗措施變成毀滅自己的東西，終究與地球一道化為灰燼。

奧尼斯銷毀了資料，他并不願意加入人類的争鬥，但是對詹姆斯的好感令他也無法袖手旁觀。

那麽，就讓他在不出面的情況下，稍微幫幫忙吧——

……

十年後。

奧尼斯的安排不緊不慢的進行着，與此同時，憑借自身近乎“不死”體質的兄弟，在無數場戰争中立下了血的累累戰績。

他們經常過一段時間，就換一個地方，炮彈死亡的轟炸下，迅速成長起來。

詹姆斯偶爾會給奧尼斯寫信，寄一個帶着硝煙味道的彈殼，或者抱怨維克多惹禍太多導致他們經常被罰，沒有任何負面的東西，或者他所經歷的負面不願讓奧尼斯知道。

奧尼斯也會給他們回信，聊聊自己的生活，救助了什麽無辜路人，說一些鼓勵的話……雖然維克多從沒寄過信，但是奧尼斯總不忘給他一份。

這樣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五十多年後。

戰争差不多結束了，軍人紛紛回歸渴望的祖國，奧尼斯某天正在澆花，忽然察覺門口站着什麽人，只是站着，不肯進來。

他擡起頭，看見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短發短須，一雙銳利的眼睛，成熟且孤僻。

“……吉姆？”奧尼斯眨眨眼，有些驚訝的說。

他放下水壺，張開雙臂迎接歸來的男子。

“太好了，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會回來呢。”

“我很快就走……”詹姆斯不知該說什麽，眼前的男人一如既往英俊挺拔，年輕的臉孔讓他看起來比自己小得多。那溫和寬容的長輩語氣，也讓詹姆斯感到有點不自在。

奧尼斯體貼的倒了一杯熱牛奶，詹姆斯盯着杯子，回憶起自己年幼最寒冷的時候，他也倒了熱牛奶；臉上的表情慢慢柔和下來，猶豫一下，接過喝了。

“吉姆，維克多呢，怎麽沒和你在一起？”

奧尼斯不經意詢問道，詹姆斯手上一緊，低着頭，臉色有些陰沉。

“……維克多，”過了良久，他冷冷的說，“我們分道揚镳了，他給一個混蛋幹活兒，我不喜歡去為那種人賣命——哪怕是做低賤的夥計，也不想賺沾了無辜鮮血的鈔票。”

奧尼斯微笑：“我相信你，吉姆。你一直都是個善良正直的好小夥兒。”

詹姆斯臉上有點熱，咳嗽兩聲：“嘿，我已經六十多了，不是小夥子了。”

“那你還年輕呢。”奧尼斯笑眯眯，“我大概有一百歲了吧。”

默默無語的詹姆斯低頭喝水，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

“你現在想做什麽？”開了玩笑，奧尼斯也正經起來。詹姆斯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有什麽都随意吧。”

“那你就在我這裏幫忙吧，我會顧你吃穿睡的，做得好。還有分紅喲，如何？”

詹姆斯笑了：“當然，‘叔叔’。”

……

詹姆斯是個粗人，不會什麽試驗的精細活兒，還因軍人生涯經常在睡夢中驚醒，将周圍的東西撕裂。

破壞力如此強大，家具換新次數直線上升，連超市的人都熟悉了他們家裏的地址，偶爾開玩笑“不會養了藏獒吧”，讓他十分慚愧，即使有奧尼斯安慰，也堅持澆花修草地和找了份簡單兼職。

這樣平靜的生活持續了很久，直到一個女人的出現。

那是個溫柔美麗的女人，她的眼裏藏着愛意，詹姆斯為了保護路過的她不被木頭砸中，胳膊受了傷，捂着不敢讓女人發現自己異常變态的恢複力。

詹姆斯面對女人的時候，總是心跳加速，忍不住想她。

女人說自己叫凱特。

與傻乎乎的詹姆斯不同，金發的英俊青年在看見凱特的瞬間就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姑娘的臉他熟的很——詹姆斯口中“肆意殺戮無辜者的混蛋”的史崔克的屬下，擁有觸碰催眠能力的凱特。

不過，他并未阻止女人接近詹姆斯，因為他發現兩人是真的對對方有好感。

情感啊，總是如此不可琢磨……奧尼斯老氣橫秋的嘆息，然後興致勃勃的看戲，圍觀正直硬漢是怎麽被愛情俘獲而扭捏羞澀的。

凱特和詹姆斯蜜裏調油，奧尼斯也不好意思當個存在爆表的電燈泡，卷了自己的實驗室，往自己偶然認識的一個奇特變種人的住處了。

“我這裏永遠為你敞開大門。”光頭的老者笑眯眯的說，将風塵仆仆的奧尼斯迎進了自己的學校。

奧尼斯嘆了口氣：“每次見到你，我都覺得你沒有統治世界，真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史上最偉大的變種人，擁有心靈操縱的能力，精神力也足以覆蓋地球上幾乎所有的大陸。也就是說，只要他有一點點野心，就可以瞬間将自己淩駕于全人類之上，成為新世界的獨｜裁者。

然而，擁有這樣可怕能力的家夥，卻是一個懷抱着天真夢想的“和平愛好者”。

奧尼斯第一次見到光頭老者X教授的時候，他還是個年輕人，俊秀挺拔少年輕狂，正為自己沒有血緣的僞裝轉形變種人妹妹做出的惡作劇擦屁｜股，一副頭疼不已的表情，眼裏卻含着笑。

那時候的Ｘ教授竭力鼓舞邀請奧尼斯加入他的“夢想”，成為維護世界和平的一員，現在經歷了無數挫折磨難的Ｘ教授已經沉澱下來，慈祥和藹的面容下藏着年長者的智慧與包容，但唯一不變的還是自己那天真的夢想。

“可是那樣又與埃裏克有什麽區別呢？”Ｘ教授微笑着問，他的老對手一如既往的活躍，像是所有正義漫畫裏的反派一樣滿心都是毀滅世界操縱人類的心願。

假如兩人的能力對換一下，想必現在的世界已經是等級森嚴的變種人——基因攜帶者——人類的獨｜裁之地了。

“這也是為什麽我不排斥和你交流的原因。”奧尼斯聳肩，“你比他好說話多了，也理智溫和多了。”

“多謝。”Ｘ教授的輪椅慢慢向前推動着，“我這幾年新辦了一個學校，一個屬于變種人的學校，在這裏，所有被排斥的變種人都會得到應有的教育，以及尊重。”

“你是一位令人敬重的老師。”奧尼斯莊嚴的說，神色帶着一絲欽佩。

“這是個無法形容的巨大工程，我不覺得你能成功，但是……”

“但是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會繼續。”Ｘ教授自然而然的接口道。他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