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賈瑚1.3
七月末,一隊車隊低調的進了京城地界。賈赦一行人輕車簡行,總算在賈史氏的生辰前回到了京城。
先一步回京卻沒回賈府的許勇,一早領着三十個小子等在十裏亭。一見到賈赦父子三人的車隊,立刻上前行禮:“老爺,您和大爺二爺是先到莊子上休整一下,還是直接回府?”
賈赦端着大老爺的範兒想了想,轉頭問剛從車裏出來的賈瑚:“瑚兒,咱們回哪兒?”
“當然是立刻回府去拜見老太太了。”
“哥哥!哥哥!”賈瑚的話音還沒落地,車廂裏就撲出一個三頭身小豆丁,正是賈琏。賈琏今年虛歲四歲,正是精力旺盛黏人的年紀,一刻也離不開人。“爹!回家麽?”
“對,回家。”賈赦把正要蹦下車的賈琏撈進懷裏,抱住親了一口。這可是自己的妻子拿命換來的寶貝兒子。賈赦對賈琏那叫一個百依百順。
一行人又上車起行。車子到了榮寧街,過了寧府到了榮國府的大門口,卻見大門緊閉,門子一個全無。
許勇上前叫門,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一個睡眼惺忪的小子開了小門兒出來。那小子也不問是誰,開口就高聲斥罵:“瞎了你們狗眼!知道這是哪麽?哪家的雜碎就敢來敲國公府的大門!”
坐在車裏的賈赦一聽,心裏的火“騰”的就起來了:“丢人!敗家!還不堵了嘴綁起來!這種人來守我賈家的門面,賈家以後不用在京城呆着了!就是王爺府的門子都沒有你這麽大的臉面!我賈家請不起這種大爺!”
一聽賈赦的話,許勇帶來的人裏,立刻上來兩個小子。還不等門子再次呼喊,就直接卸了膀子下巴捆好,扔地上了。
另有幾個小子把中門打開,和兩個丫頭子去了二門報信。
賈赦這才抱着自己的老兒子賈琏下了車進府。
賈瑚落後一步,路過地上的門子時,看了一眼門子的衣服,又看了一眼碧紗。碧紗立刻點頭,退後幾步找賈瑚的小厮太平去了。
門子的确是油水足的差事,但是也不會油水足到穿着幾十兩一匹的蘇繡,戴着百十兩的腰佩。更何況這嚣張的态度,純粹是給老賈家拉仇恨值呢。要是這幾年都這種人在做門子,那賈家以後也不用做人了。
父子三人進了榮慶堂,賈史氏滿院子的小丫頭們一陣忙亂,才打起簾子,請三人進屋去。
屋裏正位上坐着賈史氏,身旁是賈元春,右上首是王氏。
賈政此時已經在工部衙門上衙,賈珠也在家學讀書,故而兩人都沒在府內。
見到三人進屋,賈史氏的臉一陣扭曲,想來是想到了那空了的老庫和雪洞似的內外書房。王氏見到三人,也是攥緊了手裏的帕子,卻沒吩咐下人擺放跪墊讓三人行禮。
賈瑚也沒在意,直接擡手,立刻有三個丫頭放上跪墊,行了大禮就起身。
“老大,你倒是還知道回來!我問你,庫裏的東西都哪去了?你把祖宗攢下的基業都敗禍光了麽?”賈史氏看見三人起身,立刻發難。
王氏也立刻接口:“大伯恐是不知道生計艱難。您敗了祖宗的基業,這三年間的人情往來可都是老太太和我支撐着呢。”
“二嬸這話說的奇怪。”賈瑚一點沒有給王氏留面子的心,“若是平常的時候也就罷了,可是我們賈家可是才守了三年重孝。孝中門戶緊鎖避諱禮尚往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不知二嬸是和誰家有人情往來?”
“長輩說話,你插什麽嘴?”賈史氏一面恨王氏不會說話,給了賈瑚言語上的把柄,一面恨賈瑚不知好歹。
“老太太這話可不對!”賈赦一見兒子被訓,立刻上來援助。“到底瑚兒也是長房嫡長孫,今後府邸的主人。這祖宗基業傳下來,就是給瑚兒的,瑚兒問一問這禮尚往來的事情有問題麽?”
一句話,捅了賈史氏和王氏兩個人的心窩子。
賈瑚不耐煩和這兩人扯這個,直接起身:“今日車馬勞頓,我和父親也要回去休整一下,好明天去拜訪外祖父。孫兒就此告退了。”
說完,也不等兩個女人答話,賈瑚拉着賈赦賈琏就往外走。臨到門口,賈瑚像是忽然想起什麽高聲說了一句“三從四德,夫死從子”,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榮慶堂裏的瓷器又換了一波。只是這一次,一點流言蜚語也沒穿出來。
就在賈赦三人在榮慶堂見禮的一會兒功夫,許沖帶着一百多個武奴武婢,領着二百多個小厮丫頭子,把除了在榮慶堂當差和貼身伺候二房主子的人以外的所有下人,全都拿下交接了差事。
賈瑚看着自己已經恢複原樣的外書房,拿起舅舅從廣東捎來的讀書筆記開始研讀。在絕對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誰有心思和你一點點鬥,收攏幾個下人的忠心?直接拿下換成自己能用的人,讓你令出難行。
當天晚上回府的賈政傻了眼。因為知道自己住着榮禧堂名不正言不順,也沒去找賈赦說道什麽,反而一副“我不與大哥多計較”的大度模樣。
賈珠就沒這麽好的态度了。畢竟年輕氣盛,外書房裏的東西又被全數清出來,住的院子也變成了賈瑚的演武場。簡直欺人太甚!
賈珠直奔賈瑚的居所而去,卻連正主的面都沒見到,就被幾個小厮架着弄回院子裏。幾個小厮把賈珠架回院子,也不着急離開,反而滿面笑容的和賈珠說話:“二房珠大爺,我們大爺知道您一定奇怪為什麽自己的書房和居所都換地方了。大爺今天歇的早,就吩咐小的來給您回個話兒。”
賈珠一聽小厮的稱呼,立刻氣的臉通紅。什麽叫二房珠大爺?自己就是這國公府的大爺!
小厮像是沒看到賈珠的表情,繼續笑容可掬的說:“大爺讓我們和二房珠大爺您說,讓您記得什麽是長幼嫡庶。您父親二老爺雖然也是嫡子,但是到底是二房。老太爺仙去後,老爺襲了爵位,您父親二老爺就已經是旁支了。只因為老太太還在,所以還讓二老爺一家住在府裏。但到底您一家是客人,主人家沒在的時候也就算了,主人家回來了,萬沒有客人反倒占着主人的屋子不放,給主人的生活添麻煩的道理。須知道‘客随主便’這句話可不是說着玩的。”
這個小厮剛說完,另一個小厮立刻接上:“對了,大爺還說,今天老爺和大爺二爺在榮慶堂給老太太行禮的時候,二房元大姑娘就坐在老太太身邊,避也沒避就受了三位爺們的禮。雖說是自家人,但是也由此看出,元大姑娘的規矩恐怕學的不好,連長幼尊卑都不知道。大爺希望二房珠大爺能盡到兄長的責任,別讓元大姑娘出去和其他府的千金游玩時失了禮數。”
第三個小厮也笑着上前:“還有件小事,我家大爺希望二房珠大爺知道。今天見老太太的時候,要行大禮,屋裏的小丫頭子卻不知道給三位主子拿跪墊,可見平日裏都是散漫慣了的。大爺不好進內宅和自己的二嬸子說道這些,但到底奴才的德行就是主子的臉面。二嬸子不識字還管不好奴才也就罷了,若是這些奴才除了府門丢了賈家的臉,那可就是大罪過了,大爺希望二房珠大爺您轉告二太太一聲,丢人的奴才大爺已經替二太太收拾了,希望二太太不必擔憂。”
不管賈珠怎樣惱羞成怒、氣急攻心的一夜沒睡,賈瑚倒是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就精精神神的帶着自家的父親、弟弟,向內城的太傅府去探親了。
早就接到消息的張家,雖說這一代頂門立戶的壯年男丁都沒在京城,但是外公外婆和兩個舅媽、三位表兄、兩位表姐都在家等着賈家三口人呢。
張家不是什麽千年世家,但是也是耕讀傳家的大族。張家秉持着三十無子方可納一妾的家訓,賈瑚的外公外婆只生育了二子一女。兩個兒子如今一個在兩廣做總督,還有一個在直隸任職。賈瑚的外公,是先帝指給當今的老師,如今雖然榮養了,可每逢年節,宮中的賞賜一點都沒少過。老太傅桃李滿天下,擔心名氣過盛,一直壓着兩個兒子。皇家也知曉張家的态度,也沒多加為難。
賈瑚随着三位表兄進到府裏,正要跟着父親賈赦去書房見外公,還沒走到二門就直接被外婆身邊的嬷嬷給“綁架”到內宅裏。
“你這小沒良心的!都是一家人,講的什麽虛禮?”張母對于自己外孫因為“不同席”的理由不進內宅不見女眷的舉動十分不滿,也不等賈瑚行禮,直接就是一頓捶。
衆人笑鬧一通,倒是把幾年沒見的生疏都鬧光了,再加上賈琏的童言童語,內堂裏笑聲不斷。待到用過午飯,賈瑚才跟着外公進了書房。
“你父親說,你今年要在京師參加秋闱?”老太傅開門見山直接問賈瑚,“你的火候還不到,勉強參加,雖然能中,但恐怕只是中游的名次。若是再等上三年,解元也未嘗不可期。”
“外公您說的是,但是時間不等人。”賈瑚親昵的給老太傅捶肩,“如今賈家的情況您不是不知道,我等得起,但是賈家等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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