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嗚嗚嗚

慕容易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行雲流水的下了床，無比迅速的離開了房間。

原本她以為杜松和梁優應該早就起床了，畢竟他們倆都是勤快人。然而她走出房間後，客廳裏空蕩蕩一片寂靜。慕容易轉過身，梁優的房間門關得緊緊的，一切都和昨晚睡覺前沒有任何不同。

好吧，她這樣告訴自己，昨晚他們倆應該挺辛苦的，以至于到現在都下不了床。

昨晚買的菜都吃光了，慕容易正在思考，是出去買早餐吃，還是買點菜回來做早餐。林千山開門出來，左右一看就明白了，“他們還沒起床？”

“嗯。”慕容易點點頭。

“你快去洗漱，我們出去吃早餐。”林千山一邊說，一邊慢悠悠的往廚房走，“還有水喝嗎？”

此時已經不算早了，上午的街上到處都是人。林千山牽着慕容易的手，神态怡然的左顧右盼，“上次來的匆忙，沒時間逛逛，不如你今天帶我到處轉轉吧。”

慕容易懶洋洋的被他牽着，“一個小破縣城，有什麽好逛的？”

“這是你長大的地方。”林千山興致勃勃的道：“我想多了解一些。”

慕容易心跳的頻率瞬間亂了，她抿了抿嘴，小聲說：“就很普通一個城市的。”

“關于你的一切，我都很想了解。”林千山現在不管說什麽肉麻的話都是面不改色的，“你長大的地方，我不覺得普通。”

于是慕容易帶着他一路逛到了高中門口，帶他去校門口米線店吃米線。

“這是我讀書的時候最喜歡吃的米線。”兩人坐在小小的米線店裏，慕容易沖着對面的一中揚了揚下巴，“那就是我的母校。”

林千山目光沉沉的看了一會兒，忽然輕輕一笑，“梁優說你高中的時候，是你們學校的風雲人物。”

慕容易老臉一紅，“她怎麽什麽都告訴你？”

“說明她拿我當自己人。”林千山笑眯眯道：“你還挺有做生意的頭腦的，居然能把幫人做作業這門業務發展起來。”

想起以前學校的事慕容易也忍不住笑了，“其實我初中的時候就這麽幹了。”

林千山就很好奇，“你當時就不擔心幫別人寫作業影響你學習？”

“怎麽會？”慕容易一臉這你就不懂了的吧的表情，“我每天最多只代寫三份作業，而且高考是考整個高中三年的所學知識。我幫他們寫作業的時候，也算是在複習鞏固，對我有好處的。”

熱騰騰的米線端上來，聞着熟悉的香味，慕容易遞給林千山一雙一次性筷子，“你嘗嘗看，這家米線的味道特別好。”

林千山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店裏吃過東西，不過只要是慕容易喜歡的，他都願意嘗試。

他嘗了一口，濃郁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擴散，每一個味蕾都活了過來，“嗯！”

林千山點頭，“好吃。”

“好吃吧。”慕容易低頭喝了一口湯，随即滿足的眯起了眼睛，“吃完給梁優他們倆帶一份回去吧。”

梁優和杜松起床後也發現客廳裏一片靜悄悄，隔壁的房門緊閉。他們倆對視一眼，一起猥瑣的笑了起來。

“看來昨晚老板累得不輕啊。”杜松揶揄的說：“我們老板可是個勤快人，我認識他這麽多年，從來沒見他賴過床。”

“我們家老慕不是更辛苦？”梁優也假模假樣的說：“我們家老慕生嬌體弱，哪裏經得起折騰？”

“嘿嘿嘿……”

杜松奸笑出聲，伸手一撈，就把梁優圈在懷裏，膩在梁優耳邊道：“那你經得起折騰嗎？”

“不正經……”梁優笑罵一聲，然後兩人膩膩歪歪，牙都沒刷就開始玩親親。

門外林千山手裏拎着兩份米線，慕容易邊掏鑰匙邊說：“也不知道起來了沒有？時間長了，米線就不好吃了。”

“沒起來就把他們喊起來好了。”林千山：“我親自敲門，杜松不敢不起來。”

“咔噠。”

門開了。

慕容易推門一看，客廳正中央兩個抱在一起的人宛如受了驚的鹌鹑，齊刷刷抖了一下，然後呆愣愣的看着門口。

“……”

正親熱呢被撞見了，氣氛一時無比尴尬。慕容易看着梁優，梁優和杜松一起看着她，六目相對相對無言。

他們三個石化當場，林千山非常從容的走進去，将米線放在桌子上，“快吃吧，這是容容特意給你們買的。”

梁優轉過頭，把臉埋進了杜松胸口。

杜松擠出了一個無比尴尬的笑容，“謝謝……謝謝，我們……去洗漱。”

兩個人躲進了衛生間，慕容易這才感覺沒那麽尴尬了，一轉頭發現林千山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縣城的墓地是在郊區的一座山上，以前還沒有強制要求火葬的時候，這裏就已經是墓地了。這座山也沒人打理，這麽多年來随着葬在這裏的人越來越多，山上的樹木越來越茂盛，漸漸的這座山也越發陰森。晚上沒人敢從這裏經過不說，就是白天也人敢一個人在這裏走的。

車子停在山下，四人捧着鮮花和一些上墳用品開始上山。

梁優奶奶和梁優爺爺合葬在一起，這裏的風俗比較講究這個，夫妻倆不管相隔多少年，死後都是要葬在一起的。

慕容易站在一旁，看着梁優和杜松跪在墓碑前。梁優一邊燒紙一邊哭，一邊哭一邊對奶奶說自己這些年的情況。杜松陪着她，也會跟着說兩句。

她看着看着，忽然有些悲涼。梁家的爺爺奶奶合葬在一起，那她的媽媽呢？別說慕成才又有了老婆，就算是沒有，她也不願意這樣的人和媽媽葬在一起。

慕容易一句話沒說，悄悄轉過身穿過一棵高大的栗子樹，朝左邊走去。

林千山默默的看着她，目送她消失在灌木之後。

走了十幾分鐘，慕容易撥開一片灌木，露出一塊墓碑來。

她走過去看了一眼，多年沒有人打理，青石墓碑上已經長了苔藓，墓碑後頭的墳包上長了一些細竹和雜草。慕容易走上去，徒手拔草，清理周圍的灌木。

拔完草後，她又用些幹草将四周打掃了一番。

之後她跪在了碑前，從袋子裏拿出一些紙錢燒了起來。紙錢燒成黑灰，黑灰被風吹起來在空中打轉。

這是她媽媽的墓碑，快要二十年了，她來這裏的次數屈指可數。

小時候慕成才不帶她來，她一個人來不了，後來她出去讀書，就沒回來過了。上一次來這裏，還是收到了錄取通知單，梁優陪着她一起過來，在墓前說了這個喜訊。

說實話，這麽多年了，再有什麽激烈的情緒也早就平複了。就好像此刻，她跪在墓前，一句話也沒有說。

就在她看着火光發呆的時候，一個人在她身邊跪下。

慕容易轉過頭，看見林千山神色肅穆的跪在一旁，将一束菊花擺放在墓碑前。

“這點紙錢夠嗎？”林千山手裏提着個袋子，“再燒點金元寶吧。”

慕容易看着他，沒說話。

林千山一邊往火上放金元寶，一邊低聲道：“伯母您好，我叫林千山，是你女兒的男朋友……你放心，我是真心喜歡你女兒的。将來也是一定會娶她的，我很有錢，也會照顧人，我會盡我所能讓她幸福，她跟着我不會吃苦……”

慕容易聽着聽着就有點想笑，“你怎麽變唠叨了？”

林千山嘆了口氣，“你不說話，我只好唠叨一點，連帶你那份也一起說了。”

兩人都看着眼前的墓碑，林千山道：“我上次見過了你父親，他長得很一般，所以說伯母一定長得非常美，不然生不出你這麽美的女兒。”

慕容易點了點頭，“她确實很美，以前她是我們那一片出了名的美人。結婚之前追求她的人可多了，就算是結婚之後也……”

“你父親對她不好，她當初為什麽不離婚？”林千山問。

慕容易嘴唇哆嗦了一下，聲音微不可查，“是因為我。”

“所以呢？”林千山問：“你是覺得，她過得不幸福都是因為你？”

沒有等到慕容易的回答，林千山也不在意，他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那麽美，就算是帶着孩子，也還是會有人願意娶她，她為什麽就是不離婚？”

“因為她愛你呀，對于她來說，照顧好你，把你好好的養大，這份幸福要遠比她擺脫你父親嫁給別的男人要幸福得多。”

“這是她的選擇。”林千山側過頭，看着慕容易已經通紅的眼睛，“不是你的錯。”

“這不是你的錯。”林千山伸手摟住她，“你只是個無辜的孩子，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從前所有經受的那些苦難，不是因為你做錯了，僅僅只是因為你運氣不好而已。你運氣不好，沒能遇到一個負責任的爸爸，你是個好孩子，所有了解你的人都知道的……”

靠在他的懷裏，慕容易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她覺得好委屈，好想哭。小時候親戚們都會告訴她，要她聽話要她勤快，這樣才能替媽媽分擔，媽媽的日子才會過得好一點。可是她經常會看見媽媽哭，她就想是不是她做的不夠好，還不夠懂事，所以媽媽才會不快樂。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哭吧，不要緊的。”林千山抱着她，輕輕的拍着她的背，“人的運氣不會一直差的，我會對你好的，我很愛你，我會照顧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