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最終面試（二）

國王劇院的經理人阿什比.萊納和劇團團長蒂姆.羅德裏格斯的對立由來已久。

在劇院的管理鏈上，一般來說，經理人的地位要比團長、編導都高，享有的權利獨一無二，難以撼動。但在國王劇院，這一條并不完全成立。因為安德魯.勞伊德.韋伯這位世界級的音樂劇大師影響力太大，作為《歌劇魅影》的作者，他的權利地位才是獨一無二的，即使是阿什比.萊納都不得不聽從他的意見。蒂姆.羅德裏格斯是韋伯信賴的助手，身為劇團團長卻幾乎可以和阿什比.萊納平起平坐。自覺憋屈的阿什比不能與韋伯計較，對蒂姆則一直看不順眼，時刻準備着捉住他的小辮子。

在這一次《歌劇魅影》音樂劇的上座率下降的事件，阿什比趁機發難，讓一直倍受推崇的蒂姆承擔了大半的責任。

不過蒂姆不是省油的燈，他提出的演員方面的問題引起董事會的重視。在尋找合适的演員填補空缺上，蒂姆被賦予相當大的權力。阿什比肩負着監督他的責任，同時也通過他的渠道尋找合适的演員。阿什比不會讓蒂姆專美于前。

他一直試圖在面試過程中找出蒂姆最意屬的那一個。可是蒂姆這只老狐貍一直不動聲色，即使心裏有了人選，也沒有出手幫忙，大開綠燈的動作。但阿什比毫不懷疑，蒂姆選定的人已經來到了最後一關。直到剛才的某一個瞬間，阿什比看到蒂姆的眉毛似乎動了一下，嘴角露出笑容，他順着他的眼神不着痕跡望過去，不禁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

七位候選人表演完後被帶到後臺休息。觀衆席上的評委們留下讨論。

阿什比是名義上職位最高的人，他率先開口：“大家覺得怎麽樣？蒂姆？”

蒂姆毫不扭捏：“約翰.歐文。” 約翰.歐文是第三個出場的人，綜合實力非常不錯，用男中音演唱《The Phantom of Opera》，唱得激烈大氣，節奏感把握得極好。

“他的外表一般，蒂姆，愛德華.桑切斯的形象比他更好。”阿什比說。愛德華.桑切斯是他從紐約大都會歌劇院挖過來的人才，曾經飾演過《貓》音樂劇裏戲份吃重的阿隆索一角。為了這個人選，阿什比可謂費盡心思。愛德華.桑切斯的基本功紮實，表演經驗豐富，還有着從大都會歌劇院練得的表演歌劇的技巧，切合《歌劇魅影》近乎歌劇的唱腔要求。愛德華.桑切斯曾經是《貓》的演員，和韋伯認識，不會讓韋伯排斥。

蒂姆說：“愛德華确實不錯。但是，我聽說他角逐《了不起的蓋茨比》裏的一號傑.蓋茨比失敗了？”

阿什比表情一僵，皮笑肉不笑說：“是嗎？我怎麽不知道？蒂姆你的消息真靈通！”

國王劇院隸屬舒伯特組織旗下。作為美國歷史最悠久的劇院管理公司之一，自1900年以來，舒伯特組織管理了數百家劇院，推出了數百部音樂劇，光在百老彙大街上就擁有17家劇院，被視為百老彙的統治者。唯一的遺憾，可能就只有一點：在紐約，最具領導地位的劇院——大都會歌劇院不屬于舒伯特組織，而且，大都會歌劇院強硬的後臺勢力，連舒伯特組織也不得不低頭。多年來，舒伯特組織旗下實力強的劇院和大都會歌劇院之間總隐隐有着針對性的競争關系。

組織暗地裏支持劇院向大都會歌劇院挖角。但是，挖來一個大都會歌劇院不要的演員？還是擔任舒伯特組織推出的有史以來最成功的音樂劇之一的《歌劇魅影》的一號男主角？《了不起的蓋茨比》這部劇甚至稱不上成功！

該死的愛德華.桑切斯！他明明保證過這件事不會被傳出去！

蒂姆.羅德裏格斯到底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同樣找人确認過這件事捂得嚴實，沒有對外透出半點風聲的阿什比憤憤不平想。光是這一個消息就讓他的努力白費了。這件事只要一經董事會，愛德華.桑切斯就不可能被選上。

“為什麽你們不提沃格特.佩斯頓？我覺得他很迷人！”瑪爾尼.拉比活潑說，大眼睛閃閃發光。

論資歷，論才能，瑪爾尼.拉比在無數個克莉斯汀中只算是中等的水平。她不算穩定的表演狀态和各種挑剔一直備受诟病。可惜架不住她和舒伯特組織的某位高層關系匪淺，韋伯對她也十分喜愛，連全球巡演這麽重要的項目也由她擔綱女主角。相比于快要退出《歌劇魅影》劇團的魅影一號布萊德.裏特爾，這個女孩的地位甚至更重要一些。

所以即使她的插話有些不禮貌，蒂姆和阿什比都抱着寬容的态度。

“他确實不錯，但太年輕了，不合适。”蒂姆耐心說，“約翰.歐文可以勝任。”

“可是他太醜了！”瑪爾尼嫌棄說。雖然已經有了穩定交往的男朋友，但她對搭檔的外表要求很高。不然，二號魅影霍爾.帕特也不會那麽不讨她歡心。

瑪爾尼的觀點和阿什比挑剔約翰.歐文的理由一模一樣。本着讓對手不痛快他就痛快了的原則，阿什比說：“瑪爾尼也很年輕，難道我們不該給年輕人更多的機會嗎？”

蒂姆搖搖頭：“他沒有足夠的表演經驗，兩位，在這個重要的時刻，我們必須謹慎。”

“不試一試怎麽知道？我覺得他表演得很好！”瑪爾尼不依不饒說，“最重要的不是臨場發揮嗎？”

蒂姆無法說服刁蠻的瑪爾尼，她還有唯恐天下不亂的阿什比撐腰，于是他轉向布萊德.裏特爾：“布萊德，你的想法呢？”

布萊德是個老好人，他不願得罪任何一方：“不如讓他們用表演來說服我們？”

蒂姆又問一直沒有說話的索爾.迪比：“索爾，你認為呢？”索爾.迪比是好萊塢的一名新銳導演，在英國戲劇界有着“不出世的天才”的美譽。他和韋伯是忘年交。這一次選角，索爾.迪比就是代表韋伯而來，同時，他還帶來他的學生海莉.阿特維爾。海莉.阿特維爾是一位美麗的英國姑娘，倫敦西街《歌劇魅影》的二號克莉斯汀。她将代替國王劇院的二號克莉斯汀勞拉伍德在演出季表演，僅是借用關系，是索爾.迪比看在韋伯的面子上同意的。

不到四十歲的索爾.迪比有着一張方正嚴肅的臉，他點點頭：“讓海莉和他們對一段？《The Point of No Return》，怎麽樣？”

第二幕第七場，魅影的新作《唐璜的勝利》首演，扮演男主角的皮皮吉披上黑色鬥篷，遮住面容，不知不覺被魅影替代，克莉斯汀和魅影演出了纏綿悱恻的一幕，可惜克莉斯汀中途發現了端倪，她揭開魅影的鬥篷……

索爾.迪比選這一幕，就是要擋住沃格特令女孩們着迷的臉，只關注他的表演。這個提議比較偏向蒂姆。

瑪爾尼嘟嘟嘴生悶氣。蒂姆和阿什比都沒有意見。索爾.迪比代表韋伯，他開口了，連阿什比都不好做得太過。歸根究底，他也必須顧及劇院的利益，盡管他已經偏向非蒂姆第一選擇的沃格特。

二十來人的評委團中，真正有話語權的就是他們幾個。他們的意思很快被傳達下去。

約翰.歐文和沃格特再次出現在舞臺時，裝束一模一樣，漆黑的鬥篷把他們的臉和身材遮得嚴嚴實實，一左一右站着，沒有人能分得清他們哪個是哪個。

海莉.阿特維爾緩緩走上舞臺。這位英倫佳人濃眉大眼，皮膚雪白，氣質清純明亮，一舉一動帶着一絲貴族式的自然優雅。她站在舞臺上，嫣然一笑，魅力一下子凸顯出來。

她撩起裙擺，對觀衆席行了個屈膝禮，輕聲說：“紳士們，我們開始吧……”

約翰.歐文和沃格特顯然在後臺被工作人員囑咐過。海莉的話音剛落，背景音樂響起，

約翰.歐文先開口：

“You havee here in pursuit of your deepest urge,

in pursuit of that wish,

which till now has been silent,

silent ……”

聲音洪亮，咬字清晰，富有節奏感，演唱功底之厚可見一斑，風格偏向穩重。

“不錯的開始。”蒂姆點點頭，看了一眼阿什比。他們幹這一行，耳力非凡，立刻聽出是約翰.歐文的聲音。

“……比不上布萊德。”阿什比不以為然。大部分飾演魅影的男演員都是男高音，以男中音演繹得非常成功的只有現在的魅影布萊德.裏特爾。約翰.歐文走布萊德.裏特爾的路子，聲音是不錯，但到底比不上布萊德積累多年的渾然天成。

下一段演唱的是沃格特。他的聲音一響起，蒂姆他們不禁坐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