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相信他

周六的清晨，清脆的門鈴聲“叮咚叮咚”響起，富有規律和節奏，不會太刺耳，但足以擾人清夢。

“嗯……”先醒來的是希德。昨天沃格特知道國王劇院要和他解約的消息，和蒂姆他們鬧了一場，滿腔怒火委屈，正好他送上門，沃格特逮着他使勁“撒嬌”，一邊用甜言蜜語哄得他暈陶陶，一邊毫不客氣地折騰他。想起昨晚的瘋狂，希德的腰和腿不禁發軟，總有種被小狼狗壓着咬了又咬的顫栗感。

“去開門，沃格……”希德推了推沃格特，打着哈欠迷蒙着眼咕嚕。

沃格特趴着睡，頭側向希德，雙手插在枕頭下，赤裸流暢的身體線條白皙優美。被希德一推，他絲毫沒有轉醒的意思，臉往枕頭更深地埋進去，眉宇間盡是孩子氣，令他成熟俊美的臉散發出一種格外純淨的味道。

希德不知不覺睜開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溫熱的臉，動作輕柔。這刻的沃格特沒有昨晚的霸道和侵略性，溫順得不可思議，他甚至無意識地蹭了蹭希德的手。希德不禁笑了，頓時舍不得吵醒他。

希德扶着腰輕手輕腳下床，赤着腳踩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走去開門。

不過一打開門，希德立刻有些尴尬了。站在門口的是西裝筆挺的蘭斯.克拉克，收腰的設計把他的身材勾勒出來，有一種無與倫比的氣勢。

明明覺得沒有做錯事，希德面對蘭斯卻不自覺微微心虛，幹巴巴說：“早上好，克拉克先生。”

“早上好。”蘭斯平靜點頭，他越過希德走進公寓，等希德關上門，他輕描淡寫說，“我希望，像這種不看訪客就直接開門的行為，下次不要發生。”

希德的臉漲紅，他不自在地抓抓頭發——他還穿着皺巴巴的沃格特的睡衣：“我、我下次會注意……”

“下次（Next time）。”蘭斯不帶情緒地重複這個兩個單詞，看着希德的眼神帶有審視。

希德窒住，他立刻明白蘭斯的潛臺詞，他根本不想“下一次”還見到他來開門。他的心往下沉，他知道沃格特不會主動向別人宣揚他們的關系，即使對象是蘭斯.克拉克——沃格特對這個經紀人始終有着抗拒。那麽蘭斯剛才看到他的毫不意外，顯然是在上一次見面已經察覺到什麽。以沃格特和誰都能相處得很好的性格，會一直拒絕和蘭斯簽約是因為……他嗎？

沒有一個經紀人會樂意看到自己的明星客戶是個gay。他們必定就他的存在展開過讨論，并且結果不太愉快。

果然，蘭斯的下一句話證實了希德的猜測。蘭斯說：“我記得你是海莉.阿特維爾的經紀人，我以為索爾.迪比的眼光應該更好一點。”

希德的臉色一變！

蘭斯的語氣沒有鄙視或者憤怒，甚至是委婉含蓄的，但比任何東西都更令希德覺得羞辱。因為他在否定希德的工作，出自他的偶像邁克爾.克拉克孫子的口，認為他不足以勝任一個稱職的經紀人。而且蘭斯對他的背景的了解令他害怕，他認識索爾.迪比？會告訴索爾.迪比他在美國的所作所為？

蘭斯.克拉克在警告他嗎？

希德一直認為和沃格特的關系是他私人的事，與工作無關。但這一刻，他突然不那麽确定了。

“蘭斯.克拉克，你怎麽來了？”沃格特伸着懶腰走出來，看到蘭斯在吃了一驚。他在希德離開被窩時已經醒了，不過因為低血糖的原因，一直在發呆，直到剛才才稍微清醒些。他聽到樓下客廳的說話聲，套上褲子下來了。

他沒想到蘭斯會來。他搬到新公寓後，蘭斯從來沒有踏進來一步。況且因為簽約擱置的事，他們昨天一直沒有交談，他以為蘭斯短時間裏不會想理他。

“早安，希德。”不過蘭斯的存在沒有影響沃格特的好心情。他走到希德身邊，笑着吻了吻他的唇，和他打招呼。

希德勉強笑了一下。剛才有一瞬間他想躲開沃格特的吻，可是想到蘭斯在，他又突然改變主意。

“早安，沃格。”

“你們在談什麽？”沃格特沒忽略他出現時察覺到的不對勁。希德和蘭斯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沒什麽，你知道我一直想認識克拉克先生。”希德說，“我去買早餐，你和克拉克先生談？”

“廚房裏不是還有吐司嗎？”沃格特問。

“吃完了，今天費雷德應該會買一些……算了，我來買吧！”希德說。

“辛苦你了！”沃格特幸福說。

希德在沃格特臉頰上吻了吻，轉頭去梳洗換衣服。

“蘭斯，你坐一會兒，我很快回來。”沃格特想起自己一樣還沒有刷牙洗臉，追着希德上樓了。

公寓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蘭斯在樓下也聽到沃格特和希德嬉鬧的聲音，兩個都是開朗活潑的人，在一起也熱鬧。

蘭斯垂眼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麽。

沃格特和希德重新下樓時已經穿戴整齊，希德向蘭斯點點頭，直接出門去了。沃格特精神煥發，昨天遭遇的打擊幾乎無法在他身上找到痕跡。

“蘭斯，要水嗎？我只有水和牛奶，牛奶等早餐做好了再喝。你吃過早餐了嗎？”沃格特一邊喝水一邊問。

“不用，謝謝，我吃過了。”蘭斯說。

沃格特盯着他看，無辜問：“所以，你打算開始興師問罪？”

蘭斯輕輕說：“事實證明，你完全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不是嗎？”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警告過他，不要和海莉.阿特維爾的經紀人繼續糾纏下去。即使只是炮友，經紀人這種身份也不安全。但看看沃格特都在幹什麽？在備受狗仔注目的公寓裏，和這個叫希德的家夥像戀人一樣相處？

如果不是他最尊敬的爺爺老邁克爾的堅持，以及他看過沃格特的魅影，蘭斯真的會甩手不幹。他什麽時候這麽委曲求全過？不收取費用還遭受嫌棄！

“我發誓，我真的有。”沃格特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昨晚被希德教訓過後，他真的有反省過他對蘭斯的态度。不管蘭斯用什麽方式持什麽态度，他的的确确在幫他，而且他并沒有做出任何他真的特別反感的事。他不該在享受對方為他着想，無償幫着他的同時，又一直排斥他、推開他。想想他在蒂姆面前說的話，“我的經紀人來自WMA”，這是目前沃格特能對國王劇院的高層擺出強硬态度的唯一依仗。

他利用着蘭斯，卻因為偏見忽略他的善意。沃格特覺得實在慚愧。

也許是察覺到沃格特的态度轉變，蘭斯的表情緩和了一點：“哦，哪方面？”

“馬特和費雷德都曾經在我這裏過夜。”沃格特說，“希德是次數最少的那個。”他基本什麽人都玩得來。下了舞臺，他一向平易近人，連幾個跟拍他的狗仔也成了他的朋友。像馬特、費雷德，沃格特和他們走在一起，都是勾肩搭背的哥們，馬特還因為和安娜吵架被趕出門（這對情侶已經同居了），前來投靠沃格特，被他大大嘲笑了一番。希德偶爾來過夜根本不會引起側目，很多人知道他和沃格特關系好。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蘭斯的洞察力。

“非常聰明。”蘭斯拍拍手，“起碼懂得分散目标。繼續努力。”

沃格特翻白眼：“蘭斯，收起你的尖酸刻薄。難道連我和誰上床，你都要管嗎？”

“事實上，在好萊塢，如果你想保持你的地位，你戀愛、訂婚、結婚、離婚、生子，最好都和你的經紀人商量好。”蘭斯說，“你因為一個不恰當的情人惹來麻煩，最終受害的是你自己。”

“可是，如果我惹來麻煩，不就是我雇傭經紀人的原因嗎？”沃格特說，“我付錢不是為了乖乖聽話的。”

“理論上，你的說法沒有錯。這是你需要公關（PR）的一個原因。”蘭斯說，“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或者團隊是萬能的，當你存心跟你的前途過不去，最好的資源也幫不了你。我不在乎你和誰上床，我只要求你比大多數人，起碼比狗仔，更聰明，不要被拍到，不要被曝光。”

沃格特：“我不是傻子，希德也值得信任。”

蘭斯：“你确定？原諒我直言，在賈斯帕.布朗之後？”

“你什麽都不知道。”沃格特皺起眉頭，“我和賈斯帕之間的事，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了解賈斯帕.布朗，但我知道查爾斯.範寧是個什麽樣的人，而賈斯帕.布朗已經成了他的寵兒。”

“就算如此，我也不會因為前男友的所作所為而懷疑我現在的情人。”沃格特認真說，“這不公平，我相信希德。”

蘭斯很想嘲笑一下他的這個想法天真而毫無意義，但對上他特別堅定的琥珀色眼睛，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所以，你想告訴我，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gay？”蘭斯嚴肅問。

“我不知道。”沃格特聳肩，“我不在乎性別，只要我足夠愛他，或者她。”

“明白。”蘭斯點頭，“在你被愛情沖昏頭腦前，我們可以暫時擱置這個問題。”

沃格特：“我沒有意見。我想，你過來也不是為了批評我和希德的關系。”

“相信我，我的時間沒有多到這個程度。”蘭斯正色，“韋伯要見你。”

“韋伯？”沃格特眨眨眼，咂舌，“那個韋伯？”

蘭斯點頭：“不錯，那個韋伯，世界級音樂劇大師，《歌劇魅影》的作者，安德魯.勞伊德.韋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