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回到了家裏把阿憨擡上了炕床,三叔推着推車出去了,陳大夫拿着藥箱又匆匆趕了過來,開過了幾貼的藥,阿憨腰間的傷口深,幸好沒有傷到內腑,在古代沒有輸血一說,失血過多只能好好養着。

“這藥方我開出了,不過有些藥我這沒有,你們得去鎮上抓。”陳大夫寫好了方子,村子裏能采的草藥有限,兩副藥方止血的陳大夫已經把藥配好帶過來了,補身子的只能留着去鎮上抓,花氏也來不及算這去鎮上抓藥得要多少錢,如今看人面色蒼白地昏迷在那,是個人都不忍心看。

雲巧端來了一盆熱水,拿着布浸濕了之後絞幹替他擦着汗,臉上還粘着些泥,腰上的白布包裹着隐隐滲着鮮紅,雲巧替他把被子拉上,擦過了手端着盆子出去了。

屋外的花氏送走了陳大夫出門,回來看到雲巧倒了水,去屋子裏取了錢出來,“我去張屠夫家買點骨頭,你看着些,等會你爹該回來了。”

雲巧點點頭,讓雲苗去做飯,再進阿憨屋子的時候,人已經醒了。

“躺好別動。”雲巧出聲喝止他,阿憨往褲帶裏伸的手伸出了被子,看着她攤開了手心,粗糙的大手中放着一塊好看的石頭,雲巧正要把他手藏回去,看到那石頭的時候愣住了。

那是藏青色的鵝軟石,在阿憨手中還微微顫抖,雲巧接了過來幫他把手放回去,阿憨還眼巴巴地看着她,“你喜歡麽?”

“你在哪找的?”雲巧想起那次在鎮上賣了玉石,所以他是覺得自己喜歡這些石頭,特別去找來的麽。

“熊洞裏。”阿憨認真的說道,“李大志說,你喜歡的石頭熊洞裏有。”

“所以你跑去找熊洞了?”雲巧忽然有些喉嚨發梗,捏着手中被他捂地發燙的石頭,低頭看着他。

阿憨似乎沒有在意自己受傷,口氣裏帶着一絲興奮,“我找到了熊洞,剛剛鑽進去摸了一塊出來,就看到那有熊,來不及閃才被它抓的。”

雲巧那想罵人的話即刻吞了回去,她将手中的石頭放在了口袋裏,輕聲說道,“下回別去了,別的地方也有。”

“我問李大志他都說只有山上有。”

“他騙你的,以後他的話別去信,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找。”有一人不顧危險只為了找你喜歡的東西帶回來哄你開心,盡管這個人失憶了,他所有的認知都單純的空白,可雲巧還是感動到了。

阿憨點點頭,雲巧溫柔地替他掖好了被子,才剛一出門,臉色全變了,好一個李大志,這麽騙人,不是成心不讓人有活路麽。

可又不能這麽沖過去找李大志算賬,說不準他就會說,他這只是建議,又不是他逼着阿憨去熊洞的,這麽一個人,不是傻子誰不知道那地方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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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巧心中窩火的很,觸碰到口袋裏的石頭,又覺得有些無奈。

張老爹終于回來了,幾個人擡着木棍,下面綁着已經死去有些時候的黑熊,那猙獰的死相,雲巧看着都覺得怕。

小學的時候學過的課本裏,遇上了黑熊要屏息裝死,因為黑熊不吃沒氣死掉的東西,如今看到的這一頭,可比動物園裏飼養的要大許多,前爪上甚至還有阿憨身上衣服的碎條。

“張老二,算那小子運氣好,這東西可是能賣不少錢。”幫着擡過來的幾個人臉上都有這羨慕,光那四只熊掌賣到鎮上的酒樓裏就好幾十兩銀子,那熊膽拿到藥鋪裏都是搶着收的,前些年就有獵戶被黑熊撓的半死不活地險些喪命,這小子倒好,傻乎乎的撞上去,還真給弄死了回來。

“要不是大家發現的及時把人給帶回來,阿憨哪還有命,等他好了,我讓他請大家吃酒,謝謝大家了啊。”張老爹拍拍錢大叔的肩膀,“今天可麻煩你了。”

“好說,都是兄弟家的。”這村裏的人就算是再羨慕,也知道東西是人家用命換來的,和張老爹說着出了院子都各自忙去了,雲巧看這麽一大頭放在院子裏,“爹,就這麽放着”

張老爹看着那插在黑熊喉嚨裏的那把刀子,一用力給拔了下來,那是雲巧平日裏上山去自己帶的刀子,今早出門的時候特地給阿憨別上做應急之用,沒想到關鍵時刻還真是它的功勞了。

“你娘去你牛叔家了,把這牛車借來,去鎮上把這給賣了。”張老爹沒有露出欣喜的神情,坐在屋檐下抽着煙看着那躺在板子上的黑熊。

“那我進去問問阿憨。”雲巧點點頭走進了屋裏,阿憨即刻就睜開了眼睛,雲巧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燒,“爹說要把你打來的黑熊拉去鎮上給賣了,賣了錢都是你的,你同意不?”

“留給你吃。”阿憨搖搖頭,雲巧笑了,“留着吃做什麽,賣了錢就能給你建房子,再給你買幾畝地,這樣你就能在村裏裏生活下去了。”

阿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見她笑地開心,“那就拿去賣了,賣了錢都給阿巧。”

“給我做什麽。”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雲巧竟然看到了他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泛紅,阿憨一本正經地說道,“張叔說了,要娶阿巧,要自己掙銀子,建房子。”

雲巧楞了半天,“你想娶我?”

阿憨想了一下,認真地點點頭,“我想娶阿巧,這樣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不用分開了。”

“現在你也是和我們住在一起的啊。”雲巧被他這略帶孩子氣的給逗樂了,阿憨急了,伸手要拉她的手不讓她走,“李大志說你要嫁人了,嫁人了就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以後就再也不能看到你了。”

又是李大志,雲巧的臉色止不住的黑了下來,“李大志還和你說了些什麽?”

阿憨見她生氣了,搖搖頭,“沒說別的,就說了這些。”

就這些也夠了,打那一巴掌她還嫌不夠狠了,對着一個凡是都還懵懂的人說這些話...

不過是剛過響午,吃過了飯花氏便把雲巧拉進了屋子,直接問道,“大丫,你咋想的。”

“什麽咋想的?”外頭的院子裏張老爹正和牛叔合力把熊給拖上了牛車,又蓋上了厚厚的布。

“阿憨在家裏住了也有半年多了,我和你爹合計着,這人也老實的,如今也有了生計的手藝,雖然是個外鄉人,但若對你好,踏實肯幹的,你嫁給他也不差。”花氏說出了和張老爹商量的結果,難怪這些天兩個人總是顯得有心事的樣子,雲巧笑了笑,“娘,阿憨他如今什麽都不記得呢。”

“不記得怎麽了,你若是好好在一塊的,生了孩子他這将來就算是恢複記憶了也不能抛下你們。”花氏想了許久,這村裏頭的婚事也好不到哪裏去,大丫的名聲可就是被毀了,她和她爹兩個人還有力氣,最多苦一點,幫着大丫夫妻倆把這屋子給建起來,也算是有了着落。

“娘啊,看他這年紀也不會很小,他若是有妻有兒的,你讓我将來給他做小的去呢,咱家再不濟也不至于這樣。”雲巧考慮的多了,這真是個有妻子的,她不就糊裏糊塗成了小三了,然後直接榮登妾室之位。

“這我早想過了,大半年了,要是有妻有兒的,這人不見了還不得到處找,他就是從那山頭翻過來摔下去的,也得有人來村子裏問,這麽長時間你見誰來打聽了,這就是孤身一人。”花氏分析的頭頭是道,有家人的如何連打聽的都沒,肯定是孤家寡人一個,有什麽不放心的。

外頭忽然傳來叫喊聲,花氏出去一看,奶奶趙氏正帶着三叔和大伯過來了,一看到張老爹已經把東西裝上了牛板車,尖叫道,“等等,把這黑熊留一半下來,給你爹補補。”

雲巧看到趙氏那圓潤的模樣笑了,“奶奶,這黑熊肉皮糙肉厚的你要留給爺爺進補也成,等爹從鎮上回來,這肉你要多少有多少。”

趙氏哪裏是要這熊肉的,那不過是幌子罷,切半只回去,那不就有兩只熊爪了,這東西可稀罕的很,酒樓裏能買十幾兩銀子一只呢。

村裏頭起個六七間屋子瓦房最多也就十幾兩銀子夠了,這日子能過多豐潤呢。

“來回這肉還能吃啊,不用了,老三啊,幫你二哥去一塊切了。”趙氏一面想着,看着那牛車的眼睛都快發亮了。

這家裏要是有了什麽好東西,要麽奶奶,要麽大伯娘準會出現,嚎的就是孝心兩個字,爹不給就是不孝,娘不讓就是不孝,雲巧見三叔上來要掀開厚布,從一旁的屋檐下把一個大木桶給拿了過去,“爹,把那熊掌和熊膽都先割下來,其餘的都讓奶奶拉回去好了,爺爺不是撞着腳了,應該多補補,免得說咱孝心不夠。”

趙氏哪裏只要肉了,肉能賣幾個錢,值錢的都給取走了她跑來做什麽。

“這立揚可是馬上要考試了,四處打點的錢還要不少呢,你這做二叔的不得幫着點,這熊掌留着兩個賣了給立揚打點打點,将來中了舉,還能多眷顧着你這二叔呢。”趙氏又換了個法子說道,張家讀書的就這麽幾個孩子,有出息的就這麽一個,全家人的心思都撲在上頭了,這做叔叔輩的能幫忙也不能推脫了。

“娘,這是阿憨打來的,我做不得主。”張老爹就是想幫也不會拿別人的東西去,缺德。

“什麽做不得主,他不是住在你家了,吃你家的睡你家的,怎麽這點東西你就做不得主了,我說你怎麽就這麽死腦子了,要不當初你救了他,他還能活到現在啊!”趙氏瞪着兒子開始罵了,“我生你養你這麽大,娶了媳婦又生了孩子,現在要你幫忙了,你就做不得主了,當初要你休了這個生不出兒子的時候你怎麽這麽大的主意了!”

說着又牽扯到了娘和爹的事情上,雲巧直接把那刀子往木板上一扔,打斷了趙氏的話,“奶奶,阿憨住在咱家吃的用的,等他把這些賣了,自然會算給咱們,您就不用擔心了,娘都一筆一筆記着,絕不會虧了咱家。”

“立揚要念書咱們自然是支持的,至于爹想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多等今年的谷子收了,買了錢給立揚留一些,多少不論,這算是爹的心意。”雲巧不想破着嗓門和一個老太太計較什麽,欺人太甚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說多了到時候爹心裏還不好受。

“你個死丫頭也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你和那傻子有什麽關系這麽幫着他,啊,把一個外人護這麽牢,還真當上門女婿來養着了。”趙氏就是氣雲巧的牙尖嘴利,以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如今一句都落不着好了。

“奶奶您還真說對了,沒有錯,爹和娘是打算把我說給阿憨來着,做上門女婿也好,當兒子當着将來還能給爹娘養老呢。”半響,雲巧笑着回道,臉上沒有半點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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