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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冉開始偷偷地觀察雅萍和項陽。

他發現這兩個人并不像是在談戀愛，他們雖然經常湊在一起形影不離，可是他們之間缺少談戀愛時會有的那種親密和纏綿之感。可，說他們不是在談戀愛吧，這兩個人又真是無時無刻不在一起，上下學一起走，中午一起吃飯，課間也是一起埋頭做作業。

雅萍和項陽，看起來到更像是比普通朋友更親密一些的朋友罷了，他們之間有一種明顯的距離和克制。

他看得明白，雅萍眼中經常流露出對項陽的喜愛和崇拜。項陽呢，眼神不是不溫柔，對雅萍也算是照顧有加，疼惜也可以算得上有一些。但總歸有點兒冷靜過頭的感覺，他哪裏像是個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傻小子？也當然喽，項陽這種人從來就不會是個傻小子。

雅萍和項陽周末也是約會的，他們每個周末都會相約去圖書館學習。王冉知道以後，便也嚷嚷着自己在家裏根本學不下去，打着互幫互助的由頭也加入到他倆的小約會當中。

在圖書館的時候，項陽是真的在非常認真地看書學習。而雅萍就不是了，一會兒喝點水一會兒發發呆，要麽就拿出小說來看。看樣子只是單純地來陪項陽學習罷了。

王冉就總是接機拽着無所事事的雅萍到樓道裏面透風，或是拉着她去買零食吃。這個小丫頭嘴巴饞得很，剛開始不熟的時候還會推诿說不吃了謝謝，熟了以後每次都會把零食吃得光光的，像個小倉鼠一樣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一看她就是個沒怎麽吃過零食的小可憐，好多零食她都不知道，給她吃什麽她都會笑眯了眼睛，吃得津津有味。

他借着這樣的機會終于和雅萍有了許多單獨相處的時間。

那個時候的雅萍，話很少，和項陽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愛笑，抿起了小嘴巴低着頭，笑得小酒窩若隐若現地露了出來。她的低頭淺笑總能讓他的心變得軟軟的，他真想把她擁在懷裏，讓她永遠只屬于自己。可是不行，她不是一個玩具，不是可以随意搶奪的物品。

王冉一直保持冷靜，不将感情顯露出來。他只做出旁觀的姿态，克制而謹慎。

他算是看明白了，項陽在學業上是努力的不遺餘力的，可是在對待雅萍的感情上卻當真是留有太大的餘地——項陽一直在有所保留，有所克制。

王冉和項陽也是初中時才認識的朋友，是打籃球時結下的交情。項陽喜歡在學習的頭重腳輕以後去打打籃球，找回點兒能量，也用汗水去洗刷洗刷學習和生活的壓力。項陽在打球的時候也是有着一股認真的狠勁，非常拼命，不留餘地。項陽這個人做什麽事情都是很徹底，很用力，有着超出同齡人許多的意志力和行動力。唯獨對待雅萍，他偏生出些許拖泥帶水的意味來，模棱兩可，若即若離。

所以王冉一直很懷疑項陽對雅萍的感情，項陽到底喜歡不喜歡她？

在這段充滿了暧昧和不确定的情感關系中，雅萍不着急，王冉看着都有夠着急的了。可是偏偏雅萍還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樣子，她是真傻呢？還是真不在乎項陽的态度？這兩個談戀愛談得不倫不類的一對兒，當真是讓人看得滿頭霧水。

有的時候王冉希望項陽能對雅萍熱情一些，再對她好一些。有的時候他又恨不得一把推開牽着雅萍的項陽。

他自己也很是矛盾，但不論怎樣他是真心地希望雅萍開心的，他希望她可以笑得更多一些。在項陽不在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在自己的角落裏，落寞寡歡。只有項陽的出現才能給她帶來些許陽光，才能讓她帶上些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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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漸漸得，王冉也學會了讓雅萍開心的辦法，他會和她講很多關于項陽的事情，無論大事小事都會講給她聽，她從來都會支起耳朵聽得聚精會神，笑笑地眯起眼睛，陶醉了她自己，也陶醉了他。

他還會攢下所有的零用錢，全部都用來給雅萍買零食吃。剛開始她總是要拒絕的，他就威脅她：如果她不吃的話，就再也不把項陽的事情講給她聽。她聽後呆呆的一愣，又低下頭去，輕輕地說一聲：謝謝。

他回味着她的那句謝謝。想必她也是能夠感受到他想對她好的這份心思的。如果她能夠懂得，那他又還有什麽好不滿足的呢？

只要讓我陪着你就夠了，不要對我說謝謝。他在心裏默默回答着她。

雅萍不是木頭人，她也會盡力對王冉做出付出，她承包了王冉和項陽每學期的包書皮工作，還會認真記筆記給王冉看，當然喽，項陽是不需要別人幫着記筆記的，所以她的筆記就只能是給他王冉的。

王冉和雅萍一樣，都是不太愛學習的孩子，王冉的主要精力就是打籃球，中午打籃球打累了下午當然要補覺呀，學業就這樣被荒廢和耽誤了，好在他腦子靈光，考試前突擊一下重點，做幾套習題，及格總歸是沒有問題的。

雅萍則是學習很中規中矩的學生，老師讓做什麽就都是乖乖地照做。可是她又總是發呆，對學習也不甚用心。考試有的時候及格，有的時候還會不及格，項陽就總會嚴厲地批評她，之後還會認真地給她補功課，糾錯誤，舉一反三。并且還會三令五申不許她上課的時候再發呆了。她總是臉紅紅地低頭認錯，再三保證下次絕對要科科都及格！換來的往往都是項陽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你這個傻丫頭，難道只要及格就可以了嗎？“

雅萍和王冉是一樣的，他們都只是為了混一個及格，應付應付差事罷了。他們的心思都不在學業上面。

王冉是知道雅萍的夢想的，她就只是想要成為項陽的新娘子。而王冉呢，他的未來已被他的母親反複強調過了，必須去他母親的單位那裏接班，把公司給繼續做下去。他以後肯定也就随便找個學校混個文憑就成了，最主要的是能夠在學校裏多逍遙逍遙幾年。

他人生的方向基本已經定了下來。他對自己的工作和将來的生活沒有什麽想法，他的人生也一直被他強悍的母親所掌控。他不需要去選擇，也懶得去選擇。

好在王冉長這麽大，喜歡的零零碎碎的東西，他的母親從不苛求，一律滿足。可他喜歡的依然是年少時珍愛的那些玩具，偶爾他還會像個老人家一樣養養花草樹木。他在院子裏建了一個花房，裏面全都是花朵，美極了。這個花房，小妹肯定會喜歡的。白天可以看花，晚上還可以看星星看月亮，在花房裏王冉還特意做了一個秋千給小妹，希望她的魂魄在寂寞的時候可以來這裏坐一坐，歇一歇，陪一陪他。

王冉是并沒有真得看到小妹的逝世對他所造成的傷害的。他和小妹的那個房間裏盛放着他的執着，貪戀，還有無法釋懷的情感。

小妹剛去世的那段時間，王冉總是會從各種地方買小妹喜歡的布娃娃玩具，就好像他的小妹還活着，就好像他的小妹還在期待着他的禮物那般。可是每次買過以後，他都不是很開心，他把玩具放在小妹的房間中，呆呆地坐在房間裏越想越難過——這些不能動彈的玩具無法安慰到他，它們都不能像小妹一樣軟軟地躺在他的懷裏撒嬌和憨笑，更不會聽他說話然後眨巴着眼睛回複他，和他聊天。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爺爺教王冉養花的。爺爺告訴他，這些花兒像小妹一樣有着自己的生命。看着這些花兒慢慢長大，你會發現這些花朵都在向你笑。有風的時候，他們還會随着風兒向着你搖頭擺腦。它們散發出的各種味道也是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來感謝你對它們的栽培和呵護。更重要的是，如果小妹的魂魄回來看咱們，她會很高興的，因為小妹是最喜歡美麗的花朵了。在小妹還尚且吐字不清的時候，就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說要花花呢。

自那之後，小小的王冉就開始了他的養花之路。在養花的過程之中，他的心情可以說得上是愉悅的，他的心裏只想着花兒和小妹。小小年紀卻體會到一種歷經滄桑之後的平靜。漸漸得，他給小妹買的玩具也越來越少了。直到現在，他也只是在小妹的生日和各種節日的時候才會買玩具給小妹，只是為了用來紀念而不再是為了彌補什麽了。他已經明白，屬于過去的遺憾，是什麽都無法彌補的。

他是早就認為自己已經從小妹逝世的陰影裏走了出來，他以為他早就已經痊愈完整了。

可是當他第一次看到雅萍對着他笑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小妹的影子，他的停滞的心又隐隐作痛起來。只不過這一次，已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麻木他，可以讓他的心平靜下來了。他如饑似渴地看着雅萍，用盡各種方法去靠近這個肖似小妹的女孩。他愛上了鏡花水月中的幻影，卻無力自拔。

王冉自己也很困惑，這個十幾歲的女孩，怎麽會有和小妹那樣相像的笑容，還有同樣位置的酒窩。他甚至跑去問他的父親，小妹當真去世了嗎？換來的只是父親神色晦暗的審視，以及一聲悠悠長嘆。他以為他不會得到答案了，走到房門的時候，卻聽到父親的回答，“王冉，小妹真的走了，你也要學會看開，學會放下。”

看開？放下？你們到說得輕巧。

小妹一出生就被送到奶奶家了。那個時候的自己看到這個同他一樣被父母早早抛棄的小可憐，充滿了無限的愛憐。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自己也可以算得上是個孤兒了，所有學校的活動、家長會都是爺爺奶奶代替父母參加的，看着別的小朋友和父母形影不離地纏在一起，他心裏面的難受勁兒，根本無法用語言訴說清楚。所以他絕對不會讓小妹像他一樣經歷這種傷心事兒，他當真是對小妹付出了所有能想到的關懷與愛意的，他付出了所有，甚至是他沒有的也要想盡辦法奉獻給小妹。他在用補償小妹的方式來補償着自己。

可是小妹就那樣逝世了，失去珍愛之人的傷痛便一直糾纏着他。

他是個內心有傷疤的人，只是一直僞裝成健全的樣子。他內心被挖出的那一方寸地方，迫切地需要一個人來填滿，而雅萍，就這樣适時的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