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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萍的确是釋懷了,可是項陽依然在執着。他不聯系雅萍,只是為了給她些時間,也是為了留些空間給她,好讓她對他殘存的情感發酵一下。他一直是很篤定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的,他對她都不曾忘懷,她應該更是無法忘懷才對。
可是他卻忽視了一種可能,有時候人病的厲害了,反而就容易大徹大悟起來,痛到極致反而會全部放下。再也無法負重的情況下,沒有希望的愛情又怎能安放如初?
項陽還是如那天一般,不打招呼地就來到雅萍的單位樓下。依然是那個位置,他依然耐心地等着她。雅萍一出大門就看到了項陽,她是很有些吃驚的。可是此刻她的心境已完全不同。她的心裏面靜靜的已無悸動的感覺,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他,走向他們最後的攤牌。
她很柔順地坐進他的車裏,項陽開着車帶她去往酒店。她遠遠便看到酒店的輪廓,依然是他們上次纏綿留宿的那家酒店,她不想再和項陽有過多癡纏,便提議先去找個地方吃飯,她有些餓了。
項陽自見她便隐約感到了她的不同,她太冷靜太克制、太有距離感。他回絕了她的提議,毅然決然地開往酒店。他是了解她的,她不會忍心拒絕一個人。所以他的堅持,她也定會不知所措。
可是,這一次雅萍已然下定決心。在車裏,她就要和他說清楚了。
“項陽,不用去酒店了。我不會和你進去的。那一次你肯定也知道了,我已經不是什麽幹幹淨淨的女孩子了。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絕對不會做誰的第三者,尤其是你的第三者我更是不會去做。你以後當然可以來找我,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坐在一起聊一聊,吃吃飯。我們現在也只能做朋友了,我們若是成為像你說的那樣的關系,你的那位大姐她能同意嗎?而且你們在一起也那麽多年了,即使沒有愛情也應該有感情,她給了你那麽多,你也就不能再做出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
項陽聽到雅萍叫他名字的那一刻,他的心便像是被木槌鑿了一下。她從前也會叫他項陽,語氣都是上揚而帶着暖意的。現在,她竟然用着嚴肅而下挫的聲調喚他的名字。難道在這段情感裏,被剩下的那個人竟然是他自己嗎?他不會認的,他從來就不是個認命的人,從前不是,現在更不會是。
雅萍的每一句話他都聽見了,也聽懂了。可是他一言不發,仍然執着地開往目的地。雅萍看到這樣的項陽,也開始感到害怕了。以前的項陽永遠都是溫暖的,讓人感到安全和信賴。可是這次再見後的項陽,為何充滿了陰骘?甚至讓人感到不寒而栗。他的話變少了,笑也變少了,眼睛裏面藏了許多的心思和重量。
“項陽,項陽,你不要開了。我要回家,你快送我回家。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你不要這樣子。”
可是項陽依然一言不發。到了酒店的地庫才打開汽車鎖,他先下車,打開車門等着雅萍下來。雅萍感覺很不對勁,她緊緊拽着安全帶死活不下來。
項陽的怒氣噌噌噌地往頭頂上冒。好啊好,現在的女人一個兩個的都和他對着幹,一個兩個的都想要騎到他的頭上來,誰都想要随意決定他的命運和選擇?沒門兒!
他到底是個男人,雅萍生生被他拽下了車,他便一直連拉帶拽地拖着她走。她不敢喊叫,到底是對項陽有着舊情的,她不能讓別人誤會了他。他不是壞人,以前就不是,現在也不會是的。她強自鎮定,看來要和項陽說清楚也是需要時間的,他可能一下子沒搞明白,可能還在認為她是在耍性子。一路上,雅萍都在自我寬慰着,心裏替項陽說着話,也努力讓自己相信項陽不會強求她什麽的。
項陽強忍着怒氣,努力讓自己盡量平靜地和雅萍說話。
“雅萍,這件事情不是你說算了就算了。我記着你這麽多年,可以說心裏面一直只有你,也一直只剩下你。我和她根本不可能,我現在就是為了和她結婚,為了奪得她的信任,為了得到她的財産。她之前就查出過病,這幾年身體就是在走下坡路,咱們在一起有實無名的日子只是短暫的,等我徹底得到公司,等我徹底得到那些本該屬于我的東西,我們就能徹底地在一起了。你為了我,怎麽就不能稍微委屈一小陣子呢,嗯?”
“項陽,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情。這是原則問題,你現在這樣想就是不對的。你處心積慮地想要從她那裏得着什麽,那你可曾想過她怎麽辦。而且就算你得到了你就開心了嗎?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兩眼通紅,瘦骨嶙峋,你這樣對你自己也是一種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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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還想要當聖母了是嗎?你還替她着想?她這輩子錦衣玉食,吃穿用度可比你我強太多了,她們有錢人就該着遭報應。我能有今天,吃了多少苦!我的尊嚴遭受了多大傷害!可是她呢?打一出生就有錢,一直到死她也依然會這樣有錢下去,這輩子她已經得到了所有的所有!雅萍,你不要再去可憐別人了,咱們才是一夥兒的,咱們窮人才是一夥兒的!你知道我媽她生病花了多少錢?她現在每天吃藥又要花多少錢?你沒錢行嗎!你沒錢就得看着自己的親人在火坑裏面煎熬!就得看着你的親人在病痛中受盡折磨而毫無辦法!你太天真了,你沒經歷過這些,你不懂!”
“我也沒想要你放棄你現在擁有的,只是我肯定不願意做你的小三,你什麽時候離開了她,我們就什麽時候再重新開始。”
“說得好像你會等我似的,你這幾天一直和那個辰東在一起,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個辰東就是好東西嗎?你和我在一起是做第三者,你和他在一起那是數都數不清是第幾者了。”
“你,你怎麽會知道?”
“雅萍,這個世上沒有有錢不能辦到的事情,你從來都沒有錢,所以你不知道錢的好處。今後你跟着我,我會讓你懂得什麽才是真正的生活,什麽才是我們應得的享受。只有錢,才能給我們的生活和享受,你慢慢會懂得的。”
“我和他終歸會講清楚,我也是自甘堕落所以才和辰東在一起的。可是我現在想要洗心革面,想要從頭再來,你和辰東,我不會和你們任何一個再牽扯不清了!”
“從頭再來?你的心做得到,你的身體做得到嗎?”
項陽不容她拒絕,霸王硬上弓地褪盡她的衣服。他不理她的嘶喊,不理她的眼淚,不理她的掙紮。他所有對生活和對自己的憤怒,都融到了這裏,彙成一條,在他的血管中橫沖直撞。他已經失去了理智。
他的生活,他的選擇都是對的,他才是對的!她怎麽可以指責他?怎麽可以質疑他?怎麽可以貶低他?他曾經是她心中神一般的存在啊,沒想到,女人薄情起來竟是這般不留餘地。可是他項陽偏偏不許!
雅萍很疼,從身體到心裏,都覺得疼痛。項陽怎麽會變成這樣,像一頭失控的野獸一般。曾經溫潤如玉、翩翩公子一般的少年哪裏去了。她再是料不到,他竟會這樣強迫自己。她總覺得他還是曾經的他,他定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可是她都已經不再是曾經的她了,又有誰還會留在原地始終保持不變呢?
她付出了代價,終于看清,自己曾經所愛之人早已面目全非。
剛開始,她還知道去反抗他,可是越反抗他越是瘋狂,她便慢慢安靜下來,她望着眼前的這個人,想要看清楚他真實的樣貌,想要看到他的心裏面,想要看看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竟然會如此殘忍地用身體去懲罰一個女人。
項陽卻偏偏閉上眼睛,他不要看到她的臉,他不要看到她瞳孔中暴露的自己,也不要看到她的痛苦與哀傷。他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能。他可以選擇離開她,但是他卻不能接受雅萍先一步離開他。他無法接受自己是被遺棄的那一個。他總覺得上天對他是那麽的不公,讓他自小受了那麽多的罪。即使現在他有錢了,也依然無法彌補他童年的創傷和窮苦。所以上天應該補償他,他應該得到應有的補償,應該有一個人可以堅定而無私地愛他、等他、溫暖他。他選定了雅萍,就必須得是她來彌補他曾經被虧欠和被傷害的所有所有。
項陽一直厭惡他自己的父親,可是在他的骨子裏,在他沒有發現的地方,他其實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在他的心裏女人就必然是男人的犧牲品、是供給男人的祭品。她們只能為男人付出所有、犧牲所有,這樣的女人才能稱為一個真正的女人。就像他的母親那樣,萬般皆以項陽為主,事事聽他安排,也願意為他付出所有,即使成為一個沒有自我,也沒有生活的母親也沒有關系。
可能項陽當初看上雅萍的時候,就是看上了她的那種弱者的姿态,那種即使一無所有也可以為所愛之人流下最後一滴血的勁頭。
可是才幾年不見,她的那種為愛癡狂的勁頭不見了,或許是她不再愛他了,也或許是她誰都不會再愛了。但不論她是愛還是不愛,他都一定要把她留在身邊,他會一點一滴地去喚起她對他曾經的愛。前提是她要留在他的身邊,且不能再有任何別的男人,他無法忍受她的身上帶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她為什麽就不肯信任他?為什麽就不肯安安靜靜地在他的身邊等下去?他終歸會解決掉身邊的所有問題和麻煩的,他需要的是時間,更需要雅萍的信任和陪伴。
他本來也應該再給雅萍一些時間的,他本來可以繼續忍耐的,他自出生以來就一直在忍耐着,所有事情他都忍得很好,忍得恰當好處,忍得時機得當。可雅萍千不該萬不該,最不應該在遇見他以後還和那個辰東厮混在一起。他只不過是給她一些考慮和緩沖的時間而已,她怎麽可以又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她本來就該是他的,她原原本本就該是他的。他無法改變她曾經被別人占有的過去,但是從現在起,自他們重逢的那天起,她就應該繼續只屬于他,而不能是其他的任何人!
等到他終于一絲力氣都沒有了的時候,他才放過了雅萍。但他依然用擁抱禁锢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雅萍,你要理解我,我也是真的很難。可是我們真的不能再分開了,我再不想去那麽難受得忍耐着,不停想你又看不到你了。你要相信我,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辜負你,請相信我,請留在我的身邊。你乖乖的,好嗎?你也不喜歡去上班的吧?我知道你是最喜歡做家庭主婦的感覺了,從以前我就看出來了,你和人相處會緊張、會害怕。今後你就只留在我的身邊,只需要和我相處就夠了,你什麽都不用想,也什麽都不用害怕。我們要生好幾個寶寶,讓他們都陪着你,陪着我,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永遠都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是你的布娃娃,不是你想怎麽樣對我都可以的。“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不要聽其他那些男人教你的。他們并不了解你,他們也并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也不知道什麽樣的生活才适合你!“
“我過什麽樣的生活都可以,但是唯獨過不了小三的生活!你應該知道我媽媽是怎麽死的,你難道要讓我做逼死我媽的那種女人嗎?那我死了都沒臉再去見我媽媽了。項陽,你幹嘛非要破壞了咱們曾經的那點兒美好?為什麽?為什麽你就不能留一丁丁點的美好給我?“
“因為我要在未來給你無限的美好,很多很多的美好,而不是殘存在過去的那麽丁點的美好。“
“可是我現在一點兒都不覺得好,只覺得非常不好,留在你的身邊我的身心都覺得非常不舒服,非常不痛快。“
“雅萍,給我時間,你留在我的身邊,你會重新愛上我的,你會重新發現我們在一起是多麽幸福,多麽快樂的。“
“不,項陽。不,我不會妥協的。“
項陽不再說話,就只是沉默地抱住她。他也是想過雅萍對于小三這種身份的芥蒂的。他曾經考慮過要瞞住他身邊已經有女人的事實,可是隐瞞終歸不是長久之計。他不希望他們之間一直帶着這種秘密,這種随時會爆發的炸彈而活。
不過他依然是有欺瞞她的事情的,現在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要不然雅萍可能更是會無法接受的。他是打算好了的,和雅萍的第一個孩子要過給那個老女人,只能等孩子真的出生以後再慢慢勸說她了。如果一開始就告訴雅萍,要她把自己生下的孩子過繼給別人撫養,她可能會碰都不會讓他碰一下了。
現在還只是想要留下她就已經這樣難了,再說其他,那他更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抓住她的心了。他的确是低估了雅萍,他以為她還是那個以他為尊的唯唯諾諾的卑微女孩。可惜她終歸是成長了,成長到讓他無法輕易掌控的程度了。
雅萍在疲憊中還是沒有堅持住,昏昏然地睡了過去。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那她也是要走的,可是項陽哪裏肯放她走。他還沒有說服她,還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改變她的主意。
只有在她愛他的前提下,他才可以肆意而為。而現在她是否還愛着他,這種事情變得這樣的不确定,讓他失去了霸道起來的力量。他開始感到無力了,甚至想要跪在地上求她留下來,只是他的尊嚴支撐着他站立着,不要倒下去。
如果一個人一直在一個堅硬而殘酷的環境中獨自存活着,一直是這樣,他便一直都能夠忍下去。可是當他觸摸到了一絲柔軟,當他被溫暖過,他就開始害怕起那種孤立無援的狀态,害怕那種冰冷殘酷的環境。他需要一個人可以做他背後的那一方軟乎乎的後盾,做他可以回過頭深深地松口氣緩一緩的避風港。越是看似強硬的男人,越是需要一個柔軟的女性。而母愛和愛情所帶來的感受又是那麽的不一樣,他雖然有愛他的媽媽了,可是不夠,依然不夠。
為什麽一定要雅萍去做他背後的那個女人?如果這樣他真的就會覺得滿足了嗎?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不會去想。一直以來,他都只會去想他想要的是什麽,他想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麽。
他并未發現,他已經成長為一個野心勃勃而永不滿足的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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