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有人從樓上一步一步重重地走下來。

項陽放開了緊抱雅萍的雙手。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彼此對視着，千言萬語承載在眼睛中，再多的話語說出來也是沒有多大意義的，他們都有着各自的立場，也都做出了決不妥協的姿态。

等樓上的人慢慢靠近的時候，雅萍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可這一眼卻讓她吓了一跳。她直愣愣地看向來人。

從樓上走下來的人竟然是王冉！他怎麽會找到這裏的？他怎麽會知道她住在這裏？他又為什麽會來？

項陽看到雅萍驚訝的神情，也機警地看向樓梯上走下來的人。原來竟是王冉。項陽微微地眯了下眼睛，抿緊嘴唇，露出非常不悅的神情。

“呦，怎麽？項陽你不高興看到我？這麽多年不見了，怎麽用這樣的表情看我？”王冉的語氣帶有明顯的諷刺意味。

雅萍轉過頭去看項陽，她倒想看看他到底會是什麽表情。可是項陽冷靜的很快，他輕推了下雅萍，”你先回去吧，我和王冉說說話。“

雅萍不說話，低着頭就往樓上走。越是靠近王冉，她的心裏就越是感到緊張。他怎麽會來？他怎麽會來？

王冉來了，讓雅萍覺得很是尴尬，也更加的不能淡定。她将要走過王冉身邊的時候，他輕輕地拽住了她，迫使她和他站在了同一節臺階上，面對着面。

樓道裏的聲控燈一直沒有熄滅，她就着這燈光，看清楚了他。王冉的變化不大，眼神裏透露的情感一如既往地令她感到沉重。他的眼睛對上她的眼睛，讓她突然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他對她的感情，總是會讓她覺得不堪重負，總是會讓她覺得愧疚不已。她不愛他，卻利用過他的呵護與照顧，利用過他的感情去尋求某種安穩和保障。

王冉很自然地用雙手捧住她的臉，就像他夢中夢到過幾百回的那樣，他輕輕地擒住了她的嘴唇，很溫柔，很溫柔地輾轉吻着她。

雅萍想要推開他，擡起來的手又輕輕地落了下來。她有什麽好怕的？這就是她和王冉曾經做過的事情，這就是她的歷史。她就是要讓項陽知道，她的世界并不是非他不可，也并不是只有他一個而已。

項陽對她，有着說走就走的冷酷。而雅萍對于王冉，又何嘗不夠冷酷。明知道他不愛張曉岚，也明知道他不想要那個孩子。她卻偏要用離開的方式去逼迫他去珍惜應該珍惜的人。

這長久的分離，讓這個吻帶有無限的癡纏和愛意。

項陽是知道王冉和雅萍那短暫交往的情史的，可是知道歸知道，是個男人看着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別人吻在一起，心裏也是好受不了的。可他項陽又有什麽立場去制止王冉的肆意妄為？現在的他又算是雅萍的什麽人？他有什麽權利去宣誓主權？面對這種場景，項陽也只能是憤然地走下樓梯。她并未拒絕王冉的吻，卻一再地推開他項陽，一而再地推開。

王冉斜着眼睛看着項陽走下樓梯，很是輕蔑地一哼，也不再繼續吻住雅萍不放。”嘿，看，他被我氣走了。你也變壞了，還真讓我這麽一直吻着，你在故意氣他？“

Advertisement

”王冉，你怎麽會來？我的事情你不要管，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你自己倒是想解決，但是你沒看出項陽早就變了嗎？你以為他會讓你自己解決嗎？他是嘗到金錢的美妙滋味了，早就掉進錢眼兒裏去了，現在的他拿着錢是什麽都敢做，也什麽都做得出來。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他想把你怎麽樣，你又能怎麽辦？雅萍，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算了，先不說這些，來來來，先讓我好好看看你。“

”你，你別鬧。我們兩個現在就是老同學的關系，你快別鬧了。“

”哦？老同學的關系？那每個老同學見你都可以吻這麽長時間嗎？“

王冉笑笑得又把雅萍熊抱在懷裏。她總是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到快樂和開懷。他們相識了那麽多年，盡管真正交往的時間也不過幾個月而已。可是這累加在一起的時間，讓他對她的感情既複雜又厚重。

這才是王冉的懷抱，他的懷抱總是輕輕的，暖暖的，會讓人生出歲月靜好的安心感。

王冉一直把她送回家裏，還對着她的房間拍了好幾張照片。要離開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盯住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把門慢慢地關上，他在她的眼睛裏越縮越窄，直到屋內最後的一道光亮被鎖住，他才徹底消失不見。

王冉站在原地捕捉着所有的聲音。随着黑暗重新降臨在樓道中，他的心緩緩地落到了實處。他終于找到她了，終于又再次見到了她。這一次，他是絕對不會再放手了，他留下的理由已經已經很是充分了。事情還沒有完，他會讓一切慢慢進展到項陽無法掌控的地步，他是不會讓項陽随心所欲地任意妄為的。

王冉來到樓下便看到項陽低着頭在抽煙，腳下積攢了一堆煙頭，是看的出的煩躁和極力的克制。“呵，項陽，你倒是興致不減啊，在賞月？”

“我不賞月，難道要去賞你們？王冉你可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也算是我欠你的，但是你不會得到她的，還是回家看你的孩子去吧。”

“項陽我就問你一句話，你他媽到底愛不愛她？咱們男人談愛是挺他媽肉麻的，但是你不愛她就趁早放手，別逼着別人動手。你現在自己就是個沒名沒分的，還靠着別人養活呢。你憑什麽來招惹雅萍，還想讓她做什麽代孕的事兒，你可也真夠想得出來的！你愛做什麽我不管，但是你最好離雅萍遠一點兒。滿大街那麽多女的，只要你拍的出錢就沒有成不了的買賣。”

“我們倆的事情你管不着，你又有什麽資格來管雅萍的事？當初雅萍為什麽離開你，你肯定也清楚，你雖然沒有和方曉岚結婚，但是我看你也耗不了多久了。”

“項陽，你別忘了。當初我給你找富婆的時候，咱們可是說好了吧，給你個富婆，你就把雅萍放了。你可不能忘得一幹二淨吧？”

“我不是如你所願地離開了嗎？我給你機會了，是你自己留不住她，這能怪誰？既然你不行，那就得還是由我來照顧她。”

“你照顧？你現在還自顧不暇呢，你能照顧誰？”

“我需要的也不過是多一些時間罷了，将來，她想要的，總有一天我都會給她，名分也好，孩子也罷，我都會一一補償給她。”

“哈，你項陽現在不是有錢人了嗎？什麽樣的漂亮姑娘找不到，用得着這麽玩命地想吃回頭草嗎？”

“那你呢？你王冉又幹嘛這麽的執着，孩子都有了，怎麽還不認命？哼，咱們誰也別說誰。誰他媽又能放下心裏最後剩下的那點兒東西？你能嗎？”

王冉看着他不說話了，轉過身，兩個人背對着漸行漸遠。曾經多麽熟識相交的兩個人，如今甚至不如陌路之人。是因為一個女人而分裂的嗎？不全是。

每當項陽忍辱負重的時候他何嘗不恨王冉，是王冉故意推了他一把，讓他更深地陷進了這浮華和瑰麗之中。他見到了浮華，被晃過了眼，便再不願重新跌進泥潭。

一起初王冉也是心懷愧疚和忐忑的，他懷着自私的念頭去幫住項陽尋找可以攻克的富有女人，他的內心是矛盾的。王冉既希望着項陽可以離開雅萍，同時又抱有某種隐秘的想法——他期望着能看到項陽挺着脊梁骨抗拒住所有誘惑，從欲望中回過頭來。可惜項陽沒有回頭，也沒有猶豫。他覺得項陽髒了，可他自己也幹淨不到哪裏去，他竟然可笑地做了一回拉皮條的事，并且賣掉的還是他唯一的朋友。

成長推着人做出一個又一個的選擇，當你做出了選擇，即使後悔也再找不到回頭的路了。亡羊補牢有用嗎？項陽和王冉都在嘗試着。

他們執着的又豈是簡單的一個“情”字？雅萍代表的是他們的青春，她是打開所有美好回憶和純真的鑰匙，至關重要，不可或缺，那是他們的欲望所在，執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