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雅萍跟着王冉去吃早點，她有一種恍惚，好像他們又回到了學生時代。

上學的時候，雅萍是經常沒有早點吃的。有一次她餓的厲害，肚子鬧革命叫個不停，恰好被王冉聽到了。王冉當時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站起來走開了。她是覺得有點兒窘迫的，好在他什麽都沒有說。可是沒一會兒王冉又很快地回來了，遞給她面包和火腿腸。她當然是不好意思要的，可是他偏不肯，還非要看着她吃完。她一邊吃一邊就紅了眼圈，紅着臉一個勁兒地沖着王冉傻笑，鼻涕還不小心地淌了下來。她以為王冉肯定要笑翻天了，沒想到他不說也不笑就那麽看着她吃完所有的東西。她心裏面怪怪的，想着他不會是喜歡自己吧？緊接着她就拼命甩頭扔掉這個念頭，她在想什麽啊！人家是好心腸，她怎麽老是往男女之情上面想啊，她可真是庸俗和低俗！

但是自此之後，王冉每天都會帶早飯給她。兩個人要是來的早的話，王冉還會帶着她到學校外面吃早點。他對她的好總是處處熨帖着她的心，她想要拒絕，王冉又總是會打着項陽的旗號來反駁她。可即使是項陽，他又何嘗會這樣細心地照顧她呢？她只是項陽生活中很微小的一部分罷了。

面對王冉的付出，她所有的拒絕都無濟于事。他一直堅持着對她好，為她付出了許多心思和情感。所以她一直都對他心存愧疚。她沒有什麽可以用來回報他，她本就一無所用，唯一屬于她的一顆心也早就系在了項陽身上，再也不聽她的支配了。

雅萍無數次地想過，如果一開始她遇到的人是王冉，如果她第一個愛上的人是王冉，那麽，這真是最好的相遇和最好的安排了，或許他們也都能得到最好的結局也說不定。只可惜，世事難料且無常，半點不由人心所左右。他們相對着，兩顆心卻隔着那麽遠的距離，她邁不過去，也只能放手讓王冉順流而去。只希望時間能沖淡所有愛恨癡纏，盡留存下那些曾經溫暖的回憶吧。

“雅萍，吃吧，別又在那裏發呆。這不是你最愛吃的小籠包嗎？現在還喜歡吃嗎？”

“嗯，喜歡的，一直都喜歡吃，而且也很便宜，吃的飽飽的也不會花很多錢。”

“怎麽？日子過得很緊嗎？是不是錢不夠花？”

“沒沒，沒有啊。你別亂擔心了，我過得很好，每天都吃的很飽！”

王冉其實能猜得到的，雅萍的日子肯定過得不會太富裕，她又要租房，吃穿用度也都是離不開錢的。明明在他的庇護和照顧下，她才會生活的更好，可她偏偏要選擇離開，難道就真的只是因為他有了孩子嗎？如果她愛他，他相信無論怎樣雅萍也都會留下來的。終歸還是不夠愛吧。如果換做是項陽和不愛的女人有了孩子，她會舍得走嗎？可他從不會怪她，誰讓她心裏面早就有了項陽，她又是個死心眼的姑娘，她的心扔出去了估計找都找不回來了。

正吃着早點，辰東的電話打來了。“現在過來嗎？我餓着肚子呢，來做面給我吃吧。”

“那個，我現在過不去，今天有點兒事情，就不過去了。”

“嗯？今天不是周末嗎？你周末還從沒有過什麽事情。好吧，有時間再說吧。挂了。”

“恩，那好，再見。”雅萍先挂了電話，緊張兮兮地看了一眼王冉。

自從她那次發燒以後，辰東每天都會打電話給她。這個家夥該不會以為她還會鬧自殺什麽的吧，不過更奇怪的是她自己才對。她接辰東的電話為什麽要做賊心虛的緊張呢？她有什麽好緊張的啊，她和王冉現在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她和什麽異性往來又有什麽關系？還好王冉一直低頭喝粥并沒有問她什麽。

本來她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了，誰知剛出了早餐店，王冉還是問她了。“剛才打電話給你的是男朋友嗎？我聽項陽說你在這裏有很要好的男性朋友的。”

Advertisement

雅萍低着頭走路，不知道怎麽去解釋她和辰東的關系，她不希望王冉知道她成為了不自愛的那種女人。

“不算是男朋友，只是有時候會在一起。我一個人在這邊挺孤獨的。”

“哦哦，你寧願随随便便找一個人解決孤獨，也不曾想過來找我嗎？雅萍，我一直就想問你，你走，就只是因為我有了孩子嗎？如果換成是項陽的話，你還會走嗎？”

“王冉，算了，這種問題不要問了，我們真的不可能的。我們只當朋友不好嗎？”

“朋友？朋友會不告而別嗎？朋友會随随便便就斷了聯系嗎？你又真的把我當朋友嗎？雅萍，你不要總是敷衍我，行不行？你不要遇到複雜的問題就老想着回避好嗎？你這樣子對我真的非常不公平。”

雅萍無言以對，她的确一遇事就老想要回避，老想着逃跑。一旦她覺得痛苦了、理不清思緒了，就會想要扔開所有不再去想。她這樣做當真是不負責任的任性，也之所以她的生活會被自己搞的這樣混亂和失敗。

她不知道說什麽，索性也不說話。王冉就一直拉着她走到了附件的公園。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就經常在這個公園裏面亂打轉，每個角落都有她駐足的痕跡。可是每次她就只是動了動腿，偏偏不動腦，什麽事情都是一團漿糊一樣的糊在她的腦子裏。她活得一直不明不白，也懶得去搞清楚，持着得過且過的心理，一直順着命運的洪流橫沖直撞，懵懂而不明所以。

兩個人坐在湖邊的秋千椅上，王冉輕輕地晃動着秋千。上學的時候，她和王冉也經常會去公園，只不過他們不是去約會，而是一起等待着遲到的項陽。項陽一直很忙，很忙，所以約會的時候他總是最遲到達的那一個。或許一開始，項陽就已經很清楚的在表明：在他心中，她雅萍并不重要。可是那時候的她想要的并不多，只要能夠留在項陽的身邊就足夠了，即使她不重要，只要項陽能夠留下來，陪着她，就足夠了。而現在她終于長大，只是單純地留在項陽身邊，她已經無法做到。

“王冉，你知道嗎？以前，我就想着只要能一直留在項陽的身邊就足夠了。那時候我就知道，他并不愛我，可能就只是可憐我罷了，從一開始我就是知道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他，他長得那麽帥，又像個大英雄似的幫了我，我覺得他就是老天派來拯救我的王子。我不是個會變通的人，我喜歡他的時候才多大呢？十來歲，情窦初開，多浪漫啊。就算是現在，我對他也是恨不起來。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很感動，真的很感動。其實，我也很難受的，明明你才是對我最好的那個，明明你才像個真正的大英雄——那樣一直陪着我，一直照顧我，一直對我好，給我溫暖。可是我對你真的愛不起來。你對我越好，我心裏面越着急，為什麽我愛的人不是你？為什麽就不能是你呢？我也很痛苦。所以當我知道你有孩子的時候，我就順勢逃走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懦弱的，我不知道要怎麽繼續面對你、還有你的孩子。所以我就幹脆跑得遠遠的，一走了之。”

“我要的也不多，雅萍，留在我的身邊，就算你不愛我也沒有關系。我一直說對你的感情深，可是我卻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這種事情不是一句沖動就可以解釋的，我對你也是有愧于心的。不過這樣更合适不是嗎？你我都對彼此有愧，我們兩個在一起不就剛剛好中和了嗎？咱們現在可以馬上去結婚，只有這樣，項陽才會徹底死心。除非你還是想要和項陽在一起，你現在還會這樣想嗎？“

“說實話，我不想。可是我當真放不下他。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賤啊？王冉，我沒有辦法，我最恨最恨的人就是我自己了。你說我要怎麽辦才好？“雅萍說着說着，眼睛便酸酸的再也睜不開，有淚意卻已經沒有了淚水。為了項陽，她都已經快要流幹了眼淚。

“你放不下又能怎麽樣？現在的項陽不會為了你舍棄任何東西，也不會和你結婚。現在他接近你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你替他生孩子！難道你還想着幫他生孩子，然後等到他給你名分的那一天嗎？雅萍，你別傻了。即使沒有那個莫忘了，他也不見得會娶你的。他現在最在意的就是那家公司，為了得到莫忘的公司，他可以把自己所有的孩子都奉獻出去，為了保護那家公司，他可以娶任何對他有利的女人。你千萬不要相信他給你的任何承諾！我以前是不了解項陽，但是現在卻越來越看清楚了他。他的本性以前是不得發展、隐藏的，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你就當你曾經喜歡的那個項陽已經死了吧！”

雅萍呆呆地看着湖水上映照出的陽光，看！大自然中的萬物都是欣欣向榮、充滿生機和希望的樣子。她不也是萬物中的一分子嗎？為什麽所謂希望都并不來光顧她？

王冉的一席話讓她從骨子裏透出涼意，是徹骨的冷和無望。她不得不承認，她是心存希翼的，她是想過如果有了孩子，項陽終歸會舍不得把孩子帶走，也舍不得不給她名分的，項陽終歸會給她一個家的，他終歸會有屬于她的一天，永遠和她還有他們的孩子在一起的。

難道從頭到尾，項陽全部都是在騙她的嗎？難道項陽對她是一點點真感情都沒有的嗎？

項陽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他連眼睛都變了樣子，總是透出銳利的光，心機深沉的讓人難以捉摸。如果項陽對她說謊，她肯定是分辨不出的。

突然覺得好累，她用手掌捧住自己的臉，整個人散架一般得感到疲憊。她真想躺下來好好地歇一會兒，什麽都不去想。她昨天晚上一直沒有睡，現在只覺得非常極端的困頓，有一種撲到一切的困意襲來，一種無法抵抗的黑暗慢慢得要将她覆蓋。

“王冉，我好困，好困。”雅萍斜斜地歪倒在王冉的身邊。

王冉順勢蹲下，背起雅萍。他是永遠都會願意背起她的，他願意去背負她生命中所有的沉重與負累，即使她并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