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豔色灼目
寧青青看着日頭攀上檐角,一寸一寸挪到正當空。
她遲疑地歪了腦袋,倚在溫暖柔軟的玉梨木廊柱上思忖,謝無妄那日說的是早上,還是晚上?她是不是記錯了日子?
他說話向來是算數的。
她扶着廊柱站起來,赤腳走過回廊,打開了院門。
開了門也沒用,有結界阻擋,她還是出不去。
順着白玉山道往上望,能夠看到乾元殿的黑色飛檐。那日被寄懷舟削下的殿角已經修複了,精致石雕完美如初,只不過缺少了風雨的洗禮,看上去終究是泾渭分明。
山巅很安靜,不像是出了狀況。
她輕輕籲一口氣,默然返回院中。
謝無妄不是出爾反爾的人,定是有什麽急事絆住了。
她坐回長廊下,望着碧藍的天空,輕聲說道:“我不着急,不必趕着回來。”
話一出口,她不禁怔忡地擡起手指觸了觸唇。
她想起了近日與他龃龉的源頭——
那一日因為受傷給他傳音之後,她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他為了她心神大亂,被人輪番偷襲,渾身都是血。她急火攻心,險些把半條命都扔在了夢裏。
掙紮着醒來時,第一件事便是去取傳音鏡,想要告訴他自己沒事,不必着急。
而眼下此情此景,心境仿佛昨日重現。
她焦急地、下意識地害怕他因為擔心她而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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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他并沒有出事,而是在乾元殿大擺筵席,把她抛于腦後。那麽這次呢?
她怎就下意識地開始擔心他的安危啊。
怔了片刻之後,一種詭異的宿命感攫住了她的心神,她的心髒在胸腔中‘怦怦’地跳,一絲絲寒意順着脊柱爬上後腦。
奇怪的不祥預感令她手足冰冷。
謝無妄這個人,極度自律,最是守時,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嚴苛。只要答應過,他就絕不會失約,她從未見過他失約。
正當空的豔陽,冷冷地灑下炙熱的光焰。
“不會的。”她攥着手站起來,感覺雙腿隐隐有一點發軟。
她對謝無妄有怨,有恨,但是她絕不會想他出事。
哪怕二百年前,他收下雲水淼,逼得她離家出走那一次,她也只是找個角落躲起來默默舔舐傷口,努力将他從心裏面挖出去。她沒有因愛生恨,沒有盼着負心的男人去死。倘若他與旁人在一起過得很好,那麽她一定會真正放下他的。
與謝無妄相伴三百年,他已經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他若出事,定比他負心更叫她疼痛百倍。
她拼命絞着雙手,咬得唇上火辣辣地疼。
捱到了傍晚時,天空與山道依舊冷冷清清,不見謝無妄的身影。
她拿定了主意,凝聚全部靈力開始攻擊結界。瞄準的,便是那一日被魑龍爪擊破的位置。
一道道耀眼的靈力光芒蕩出,循着魑龍爪飛來的軌跡,落向嶄新的乾元殿檐角。
一次、再一次……
她的喘聲越來越重。
淡色的天幕向着西邊拉扯,漸漸換上灑滿了星點的暗色幕布。
終于,一道靈力光芒擊中了新修的魑龍。
“砰——”
魑龍高高揚起的前爪被靈力流斬斷,砸中乾元殿殿頂,然後打着滾落向殿前。
寧青青雙手拄着腿,躬下腰去,大口喘起粗氣。
少時,果見一道圓胖的人影掠上了乾元殿頂。略微遲疑之後,藍衣胖子的身影既輕盈又沉重地掠過山道,‘嘭’一聲落在了玉梨苑門口。
成功把人引來了!
寧青青急奔到門前,隔着結界看向謝無妄身邊這位‘大內總管’,右前使浮屠子。
浮屠子面容最是親切和善,不過在外的名聲可不好聽。世人都說這胖子是道君身邊第一大奸佞,一只心黑手狠的笑面虎,欺下媚上,專門不幹人事。外人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屠公公’。
其實明白人都清楚,浮屠子不過是出面做一些謝無妄不方便的事情,替他背黑鍋罷了。
一身大紫袍的浮屠子掂了掂手,恭恭敬敬作了個揖。
頭一揚,便是一張令人忍不住随他一起笑的胖臉。短眉彎彎,唇紅齒白,生得一副喜氣面相。
他嘴唇在動,但隔了謝無妄特意設下的新結界,寧青青聽不到外面絲毫聲音。
她問了幾句,發現浮屠子和她一樣,完全看不懂唇語。
她下意識原地轉了兩個圈,心生一計,擡起一只手放在結界上,緩緩渡入靈力,凝出幾個瑩白光亮的字樣——
“道君在何處”
浮屠子緩緩張大了他紅潤的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這幾個字,瞪成了一雙鬥雞眼。
寧青青焦急地拍了拍結界,示意他回答。
半晌,才見這胖子後知後覺地回神,擡起一雙小眼睛,見鬼一樣瞪着她。
寧青青險些被他氣死——這胖子有必要這麽裝傻充楞嗎。
浮屠子狠狠眨了好幾下眼睛,終于回過了神。
他擺了擺胖手,學着寧青青的模樣把手放在結界上,試着用靈力凝出字樣。
他是合道期的大修士,靈力屬水。只見凝實的水波靈力從他掌心湧出,落到結界上,‘噗’一下散開。
他抽了抽嘴角,迫出更多的靈力,使着吃奶的力氣操縱它們,試圖擺成字樣。
半晌,浮屠子擡起一張苦哈哈、滲滿細密汗珠的胖臉,無辜地沖着寧青青攤了攤手。
紅潤的厚唇動了動,寧青青這一回詭異地看懂了他在說什麽——“屬下做不到哇!”
寧青青狐疑地盯着他,正在思忖這老狐貍是在玩花樣還是真無法用靈力凝出字樣,便見他靈機一動,扯下一截袍子,用指甲在上面劃出痕跡。
“江都”
寧青青微怔。
青城山,便是位于江都地界。謝無妄去了江都?
略一思忖,她又寫——“做甚”
浮屠子回得極快——“接人”
寫完這二字,浮屠子垂下雙手,規矩地立在一旁,似是不便再透露更多。
寧青青心髒怦地一跳。原來,謝無妄還是擔心安全問題,所以打算将師父他們接到聖山來見她嗎?看來局勢比她以為的還要更加緊張啊。
倘若已危急到這樣的地步……那她還因為吃醋與他鬧,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兩個人煩愁的事情,根本就沒在同一個層面。
她咬着唇,點點頭謝過浮屠子,然後捉着衣袖折回院中。
她并不知道,浮屠子盯着她的字跡殘留之處愣了好一會兒神,然後微張着嘴,望着她纖細瘦削的背影,眸中交織起震撼與憐憫。
世人都知道,道君謝無妄的妻子沒有半點存在感,他留着她,只不過是因為她伴他多年,像他的劍、他的法寶,沒有必要扔掉罷了。直到今日,浮屠子才發現,這位柔弱的夫人控制靈力的本事,可謂登峰造極!
道君難道也沒有發現,他的枕邊人竟有這一手出神入化的控靈手段嗎?
浮屠子搓了搓眼角,想到道君去江都接的人……他垂下碩大的腦袋,幽幽嘆了一口氣。
寧青青并不知道她無意間露的這一手,給浮屠子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她經年累月替謝無妄打理靈寶,聚沙成塔,早已可以如臂使指地控制靈力。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寧青青回到院中,四下看看,将落在院子正中黑色軟土層上面的桂葉與花瓣都清掃起來,埋到庭院一角,然後把她平日随手亂扔的小物件都整理歸位——亂扔東西,肯定要被糟老頭子念叨。
東西各有三間廂房,平日都是空置着,她簡單地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留下自己和謝無妄胡鬧的痕跡。
做完一切,她坐到了距離院門最近的廊椅上,按捺着激動的心情,等待謝無妄帶着師父他們歸來。
雖然……雖然她還沒消氣,但看在他千裏迢迢替她接人的份上,她便稍微站在他的立場上,體諒少許吧。
這一等,便等到了天明。
太陽從東面遠山蹦出來時,寧青青忽然心有靈犀,急急從廊椅上站起來,迎向院門。
剛奔出兩步,便見那道熟悉的身影踏了進來。
她的心髒停跳了兩拍,神色實在繃不住,下意識地揚起了唇角,雙眼微微彎成了期待的月牙。
謝無妄明顯一怔。
略顯冷峻的唇線向下微抿。
他看着她,深不可測的眸光微微一閃。
寧青青迎到了面前,草草沖他笑了下,然後滿懷期待地将目光投向他的身後——
她眨了眨眼。
是她眼花了嗎?
只見一個女子站在那裏。
她和她,生得像了五六分。乍一看,以為是結界上映出了她自己的影子。
不同的是,這個女子的額心赫然映着一枚梅花胎記,紅豔豔的,灼目得很,她的雙手輕輕交疊在身前,肩端得極平,微微向後壓,下颌微含,神色柔順。
寧青青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望向謝無妄。
觸到他全無波瀾的視線,她忽然感覺一道落雷劈進了腦海。
那一日她在後殿,聽到那個擅長搜羅美人的章多寶說起,無論什麽樣的美人都能為他覓來。
……他說,要西陰神女那樣的。
……他說,江都靈山,好說。
所以他去江都,是與章多寶交易。
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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