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懂事的她

第52章 懂事的她

寧青青:“……”

謝無妄反手肘擊,帶着黃小泉落進了熔岩界池。

分明是血肉之軀相撞,卻發出了恐怖的金石碰擊之聲。

轟鳴聲猶在,二人已摔進了恐怖漩渦中。

寧青青目瞪口呆,有那麽一瞬間,她連疼痛都抛在了腦後。

不是吧?謝無妄這是在做什麽?不是說好了絕對不受任何威脅嗎?就因為側夫人紮了她一刀,他就發瘋了?

他動作這麽快,讓她連使個眼色向他示意的機會都沒有——封印就快要被器靈啃完了,只要再稍微拖上那麽一時半會兒,她就可以想辦法脫身。

如今可好,謝無妄和黃小泉都下去了,害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是失心瘋了嗎?

難不成真如這側夫人所說,謝無妄愛她寧青青愛到發瘋,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不對。謝無妄絕不是這樣的。

寧青青的腦海中隐隐閃過幾個畫面。

自她出土以來,謝無妄似乎一直就是面色慘白的樣子。他有傷,卻不治。

怒乾坤巨陣那一戰,他分明有能力按着高矮次序殺人,卻刻意忽略防禦,放任那些人在他身上制造一道又一道傷口。

随後他又去了液息池,折騰沒了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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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一刻不歇地來到了這裏,與界主黃小泉對上。

他做這些事情,很顯然并不是為了她。

所以謝無妄一定另有算計。

寧青青定了定神,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謝無妄不傻就行,再聰明的蘑菇,也帶不動豬隊友。

心神一松,右鎖骨下方的刀傷立刻發作起來,火辣辣的撕裂劇痛讓她垂下了眼角,後背一滴接一滴滲出冷汗。

她委屈巴巴地搖晃着識府中的蘑菇,把側夫人家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個遍,不僅株連九族,還連帶着側夫人家的瓶瓶罐罐也一并痛罵了一通。

措辭激烈毫無節操,聽得器靈瑟瑟發抖。

“轟——”

那一邊,界池之中熔岩翻騰,映得謝無妄絕色的臉龐更加冷白。

他的唇角勾着笑,眸色卻隐隐有些冷戾,顯然是想要速戰速決。

他出手極為狠辣,不施術法之時,那些娴熟利落的殺技展現得絲絲分明,望之令人心驚肉跳——謝無妄這一身本事,是殺出來的。平素有超絕的道法遮掩,旁人只知道他的手段異常幹脆利落,頗有幾分雅致風骨,此刻沒有了靈力,便能清晰地看到那份刻入骨髓的張狂冷酷。

與這樣的謝無妄相比,黃小泉的戰技就像花拳繡腿。

只不過此地乃是滄瀾界,身為一界之主,他在這裏就是無敵的存在。

謝無妄的殺招落在黃小泉身上,并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只是令整個界池漩渦激蕩,翻卷起黏稠的漣漪。

“在界池中戰鬥,力量不會逸散。”側夫人彎下脊背,偏着頭在寧青青耳畔說道,“沒有卸力的餘地,每一擊都只能硬捱。你猜猜,謝無妄能撐得幾時?”

話音未落,便見漩渦中的黃小泉終于接下謝無妄當胸一擊,雙掌對撞,黃小泉身後的漩渦蕩出圈圈漣漪,謝無妄卻是胸骨凹陷,嘴角湧出鮮血。

“強,真是強啊。”側夫人目露感懷,“這麽強的謝無妄,怎就有了你這個軟肋呢,還真是令我特別失望。為了把他弄下界池,我可是預先設下了無數連環計,如今卻一個也用不上了,真是白費了許多功夫。”

寧青青覺得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有一點冷。鎖骨下的傷口不算深,卻一直在滲血。血就是生機,流多了整只蘑菇就蔫了。

不過她的腦子卻更加清醒。

設下怒乾坤之陣時,這些敵人顯然只是把她當作一個普普通通的誘餌罷了,甚至沒怎麽管她死活——要不是她機智地與魔皇周旋,憑本事保下自己小命的話,早在那時,她就已經變成一具只會嗷嗷叫喚的魔屍了。

謝無妄也曾直言,那日若是寄如雪拿她威脅他,他只會毫不猶豫地爆了乾坤陣。

那麽今日,側夫人怎麽又會選擇铤而走險,直接捉了自己來威脅謝無妄呢?

短短幾日之間,是什麽改變了敵人的想法?是什麽讓敵人認定,自己在謝無妄心中非常重要?

答案呼之欲出。

妄境。

寧青青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看來,她的後手果然留對了啊。

目光不動聲色,輕輕拂過腰間的乾坤袋。

失神的片刻,界池之中再度黑浪翻湧。

黃小泉的“無敵”終究是有上限的,這個上限,便是滄瀾界自身的力量極限。

一界至尊與天下共主殊死對轟,謝無妄強悍的道體慘烈破損,黃小泉卻也好受不到哪裏去。只不過,他所受的傷害都是由整個滄瀾界來承擔,準确地說,由這一方凝聚了全界之力的界池來承擔。

界池猛烈搖晃,清晰地呈現出一道又一道奇異裂痕。

謝無妄在與一界之力對抗,他渾身裂傷,與黃小泉身後的界池逐一對應。

兩敗俱傷。傷勢迅速加深。

界池之中無從卸力,這些恐怖的傷害拳拳到肉,謝無妄尚未痊愈的身軀再遭重創,界內亦是地動山搖,空間不穩。

漩渦轉得更疾,将殊死相鬥的兩個人死死吸在漩渦中心,就連轟撞的力量也無法讓二人挪動分毫。

兩個人,都已深陷局中,大有同歸于盡之相。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寧青青感覺到自己身後的側夫人放松了很多。

似乎是因為勝券在握,所以下意識地籲了一口氣,壓在寧青青頸間的匕首也稍微移開了些。

寧青青手指微微一動。

封印解除!

寧青青絲毫遲疑都無,在身體能夠動彈的第一瞬間,立刻調動了足量的醉花蜂,混上蚯蚓波動,通過器靈狠狠探出菌絲,紮向側夫人的側腰!

指尖觸到了對方的身體。

隔着喜袍略顯厚重的布料,寧青青清晰地感覺到一個堅硬的觸感傳回來。

側夫人的腰雖然不粗,但卻沒有半分纖細柔軟,而是硬幫幫,平坦坦,像一截收束的木頭。

這,不像是一個女子的身體。

寧青青腦海中瞬間浮起了側夫人不久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謝無妄将我帶出老遠,竟是一下也沒碰着我。可惜啊可惜,倘若不是這般為你守身如玉,想必早已察覺了我的秘密。”

“她”的秘密。“她”是個男人。

念頭轉動的瞬間,寧青青蓄足了力量,狠狠用後腦勺向身後撞去。

滄瀾界中沒有靈力防禦,中了足量的醉花蜂與蚯蚓波動,無論這個側夫人是男是女,都要軟成一條醉醺醺的蟲蟲。

“嘭。”

她撞上一具堅硬的身軀。

對方沒有中招。

她的指尖并沒有探出菌絲。

身後之人發出嘲諷的笑聲,一只大手扣住寧青青的右手腕,扯着她旋了個身。

兩張像了六七分的臉,面對面。

“你的所有伎倆,我都了若指掌。”側夫人的嗓音發生了顯着變化,不再模仿女子說話,而是恢複了一個很平淡、毫無特色的男聲,“不必掙紮,為了今日,我準備了太久太久,不可能因為你這樣一只小小蝼蟻而出任何纰漏。”

寧青青眨了下眼睛,緩緩發出僵硬麻木的聲音:“你是男的——你就是寄如雪。”

對方微微一笑:“聰明。在下正是。”

他的目光落到寧青青右手食指上,很好心地道:“是不是很疑惑,為什麽我沒有中招?不着急,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曉答案。現在,且安心看戲。”

寧青青不太靈便地轉頭看了眼白玉殿臺下方的界池:“黃小狗這麽瘋,是你做了手腳?”

“是。”寄如雪答得坦然,“不過說來話長了。你想聽嗎?”

寧青青誠實地點頭:“當然。既能滿足你的傾訴欲,我也能拖延時間保住性命,可謂雙贏。”

“滄瀾界,我已經營數百年。”寄如雪無所謂地笑了笑,“嚴天正以仁善之道感化舊界主,令其誠心皈依。‘為正道殺死謝無妄’是我們埋下的一顆種子,數百年來,在嚴天正不懈耕耘之下,這顆種子已深植于舊界主意志之中,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而黃小泉,我第一日見他,便知道他是更加适合的人選。”

他用那張“西陰神女”的臉笑了笑:“哪有什麽傻人傻福。所謂的因為善良而得到大機緣,不過是我與嚴天正一手設計。在黃小泉還是渾噩鬼物之時,我便将仇恨灌輸給他,埋下絕殺謝無妄的種子。等到我們助他承了舊界主衣缽,兩顆種子便合二為一,殺死謝無妄,既是出于大義,亦是出于私怨。”

“這顆種子深埋在黃小泉無法覺察的神念最深處。嚴天正臨死前的說辭,便是引爆這粒種子的導火索,”他擡起手,比了一個開花的手勢,“一瞬間,早已根深蒂固的種子變成了參天大樹,枝繁葉茂,勢不可擋。在這樣的精神力量面前,任何證據都不值一提,黃小泉會蒙上心,閉住眼,一意孤行定要絕殺謝無妄。”

寧青青點了點頭:“明白了。”

難怪黃小泉會無條件地信任一個認識不過數日的‘大儒’嚴天正,原來是受了舊界主的影響。也難怪他會沒皮沒臉地毀掉那些證據,原來那只傻狗已經被徹底催眠洗腦了。

寄如雪淡然道:“即便在這滄瀾界內,謝道君也沒那麽好殺,需以界池縛住他,令他不得逃脫,再有界主以死相搏同歸于盡。這是個死局,只要進去了,他們兩個都要死。不過謝無妄這般幹脆地跳進去,倒也讓我小小地吃了一驚。當初謝無妄焚我愛妻時,想必不會料到他自己亦有這麽一日,淪陷于他一生最為不齒的情愛之中。”

寧青青看了他一眼,沒接話。

她想:寄如雪倒是小瞧謝無妄了。

周遭的搖晃越來越劇烈。

腳下的白玉殿臺‘咔咔’作響,一道道脆裂的縫隙漸次炸開,兩個絕色“女子”仿佛站在即将破冰的湖面上。

巨殿已開始傾倒,殿頂最先崩潰,雕滿精致繁複紋理的圓木柱與片片琉璃磚瓦如落雨一般滾下來,一層一層,砸碎無數飛檐,繁華之幕緩緩降下。

幾簇碧玉粉塵碎屑如流沙瀑布一般墜到了二人身側。

界池漩渦已崩潰了大半,謝無妄渾身浴血,黃小泉的臉色亦是慘白如紙,身體隐隐變得透明。

寧青青問:“你就不擔心謝無妄殺了黃小泉,拿到界主的力量來對付你嗎?”

她耷拉着眼角,一副垂死掙紮的喪氣口吻。

鎖骨下的傷勢讓她的身體微微蜷縮,時不時輕輕顫抖。

腳下的白玉殿臺上,裂縫越來越密,寧青青站立不穩,身體一個踉跄,柔軟的胸膛險些撞到了寄如雪的匕首上。

“自然不擔心。”寄如雪的目光軟化了少許,手指一晃,扔開了匕首,攙了她一把,“事已至此,便如這巨廈将傾,已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我了。你且看謝無妄如何死。”

寧青青堪堪站穩,憂郁地望向界池。

謝無妄骨骼破碎,黃小泉周身透明。

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尤其是黃小泉,力量急遽流失之後,他俨然已被那個堪稱心魔的念頭徹底控制,他已沒有了任何章法,只顧着瘋狂地攻擊謝無妄。

而謝無妄……他就像個剛剛粘好的瓷娃娃,此刻又碎了。

“轟——”

又是一記恐怖的對撞。

漩渦徹底崩潰,那些可怕的濃郁的力量緩緩浮起來,飄在漩渦中心的二人身側。

滄瀾界的震顫停歇下來,傾塌的巨殿暫時凝滞,一束束如瀑布般垂落的琉璃翡翠玉塵也像界池中的黑火一般,停止了下墜,幽幽地半浮在空中。

“是時候了。”寄如雪微笑着踏前一大步,掠過一道寬邃的裂縫,站到了唯一一塊完好的白玉殿臺邊緣。

他回眸,溫和地看着寧青青,向她伸出手:“仔細腳下。”

寧青青警惕地挪開一步,距離他更遠了些。

完好的地方被他占據,她落足的地方密密地分布着幾道細縫,随時有坍塌的危險。

寄如雪用看死人的目光瞥了她一下,然後便轉開了視線,不再理會這只蝼蟻。

“器靈破碎,神器之力複歸混沌,能者得之!”他揚起雙袖,眉心沁出一縷殷紅元血,“器靈何在!”

寧青青感到識府一震。

那只蟄伏在她身上數日的器靈咕咕叽叽地怪笑着,從蘑菇上面脫離,一掠而出,徑直撲向寄如雪眉心元血。

“可明白了?”寄如雪并未回頭,只随手将器靈化成的白光與自己的元血捏在一處,“我的神器,自然認我為主,器靈與我神魂相通,它所知所感,如何能瞞得過我的眼睛?寧青青,利用了你,我十分抱歉。”

須彌芥子是寄如雪的神器,器靈自然是寄如雪的器靈。

所以方才寧青青讓器靈控制菌絲去紮寄如雪,就是一個笑話。

寄如雪揚手一擲,将那只完好的、精力旺盛的器靈扔入混沌界池!

這便是他的最終計劃。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兩敗俱傷的黃小泉與謝無妄,自然争不過一只來勢洶洶的器靈——在神器之中,器靈可謂天時地利占盡。

“蘑菇蠢崽!”器靈飛撲向混沌漩渦,忍不住得意大笑,“你都知道神器裏面是老子的主場,居然半點沒有防範?我可生不出你這樣的蠢崽啊!”

界池之中,神智已然不清的黃小泉猶在繼續攻擊謝無妄。

謝無妄總算是緩緩擡起頭來,薄唇輕扯,神色微哂:“就這?”

“就這。”寄如雪扶住殿臺邊的玉欄,“器靈入主滄瀾,秩序漩渦重新生成,足以将你碾成碎屑。”

謝無妄依舊是一副全無波瀾的模樣:“大可一試。”

寧青青踮着腳,悄無聲息躍過幾處搖搖欲碎的大玉磚,伏到了兩截斷裂的玉欄之間。

“器靈傻兒子!”她手一晃,只見一道黑光落向混沌破碎的界池,“你果然忘了我還有個大寶貝!”

自進入滄瀾界,寧青青便刻意抹去了龍曜的存在感,只讓它靜靜地躺在乾坤袋中。

“铮!”

龍曜意氣風發,趾高氣揚。

戾氣幻作蒼龍,猛然一抻、一蕩,将兇劍送入混沌界力之中。

擲出龍曜之後,寧青青飛快地從乾坤袋中刨出調元丹,像吃糖豆子一樣,把十幾粒珍稀無比的療傷聖藥塞進嘴裏。

“啊唔……蠢崽!你怕不是忘記了,你爹我方才是如何罵遍你祖宗十八代!”寧青青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等的就是你們先亮底牌啊傻子!”

寄如雪眸光猛地一沉。

早在謝無妄與黃小泉剛墜入界池之時,寧青青就曾“氣急敗壞”地把側夫人祖宗十八代以及家中的瓶瓶罐罐都罵了一個遍。寄如雪和器靈都沒把這當回事,只以為寧青青在無能狂怒,沒想到她竟是在指桑罵槐。

“我怎可能想不到神器必定要認主嘛!”寧青青的聲音有些虛弱,卻是無比猖狂,“不要用你們低等生物的智力水平來侮辱高等生物好不好~”

尾音猛然一變,她的身體險險歪向左側,避開了寄如雪切過來的匕首。

破碎界池中,龍曜與器靈的争奪厮殺也開始了。

龍曜并未成靈,但它距離成靈只有一步之遙。而須彌芥子本體已毀,空有一只器靈,算下來,兩個也是半斤八兩。

匕首帶起淩厲風聲,寧青青仗着身體輕盈,在破碎的廢墟中上蹿下跳躲避寄如雪的鋒刃。

方才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傷口再度被撕裂,迎面有風吹來,寧青青感覺右半邊身體又麻又漲,既火辣辣,又冷冰冰。

眼見龍曜與器靈陷入僵持,寄如雪心知不妙,下手更加狠絕。

“嗤——”

寧青青後背一辣,一涼。衣裳被割開了長長的口子,皮膚被刀風割破,沁出一粒粒小血珠。

風中傳來了無奈寵溺的嘆息——

“阿青。”

寄如雪瞳仁驟縮,餘光匆匆掠過。

只見謝無妄用後背硬捱下黃小泉的攻擊,身體微微一晃,像一只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周身染血,半個身體自破碎漩渦中探了出來。

修長五指深深嵌入地表,留下五道滲血的抓痕。

這般一撐、一晃,拖着血衣,搖晃着站立起來。

笑容虛僞溫和,眸中的暴虐殺意卻是叫人心驚膽寒。

寄如雪倒抽一口涼氣,身體快過了腦子,将手中匕首擲向寧青青的同時,長身倒掠,足點着破碎廢墟,向着滄瀾界的出入口瘋狂逃竄。

謝無妄血衣一晃,沒有去追擊寄如雪,而是揚起五指,抓住了匕首的寒刃,将它捏停在寧青青身前。

旋身,将她搖搖晃晃的身軀攬入懷中。

手指微緊,沉沉吐一口血氣,然後垂眸望向她。

寧青青小臉蒼白,神色卻無半分虛弱,她微微睜大眼睛,恨鐵不成鋼地瞪着他:“捉我幹什麽?還不快去抓寄如雪?!你不會沒力氣了吧?謝無妄你行不行了?你不會沒留後手吧?”

謝無妄:“……”

一腔憐惜生生憋在了薄唇之間。

他忽然有些恍惚。

他記得,她被他養得嬌氣極了,偶爾磕了碰了,或是不小心弄破一點幾乎不流血的小傷口,總是要嘤嘤嗚嗚地向他撒嬌。他閑暇逗留在玉梨苑時,總會耐心地抱着她,哄着她,撫着她姣好的身體,安慰那個再不治療就要自行痊愈的小傷。

他在外面辦事時,她倒是很安靜,不會用這種小事打擾他,只在他回來時嘀嘀咕咕地抱怨幾句,說她某日小傷小痛了,纏着他賴着他,找他讨要心疼和安慰。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傳音撒嬌,說她受了傷,讓他早些回去。

接到傳音之時,他下意識地扔下剛攻破的魔屍城,徑直返回聖山。只不過在即将落進玉梨苑的時候,他忽然醒過了神,察覺到她對自己的影響有些過界了。

道君謝無妄,絕不會放任自己沉溺于色。

他帶着些薄怒,返身回到乾元殿。

然後召來了在山下等待多日的章天寶。

就在那一日,餘怒未消的他,對她說了不少平日不會當面說的冷情話,傷透了她的心。

那時候他希望她長大,希望她懂事。

而今日,他将她攬入懷中,卻是想要好生安撫的。

他以為那麽嬌氣的阿青,必定會垂着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氤氲着一團好看的淚光,委屈巴巴地向他撒嬌。

他會喂她服下調元丹,然後助她化開藥力,将她團成小小一團,好生呵護在懷中。

他願意說些溫軟的話來好好哄她,撫慰她的驚怕傷痛。

卻不料,她卻不再向他撒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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