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塊硬幣
李至誠靜默幾秒,眸光暗了下去,雙手撐着身後,身子向後仰,拉開兩人的距離,也為更好地打量周以此時的面部表情。
他勾起嘴角,眉梢聳動,玩世不恭道:“我以前就告訴過你,口嗨是什麽後果。”
周以緊盯着他,裝傻挑釁:“什麽後果?忘了。”
無異于是火上澆油。
李至誠看了周以兩秒,突然站起身,右腿膝蓋擱在沙發邊沿,極具侵略性地向她壓了過去。
眼前的光線暗下來,周以收緊呼吸,心怦怦亂跳。
李至誠的另一只膝蓋磕在她雙腿之間,他往左右撥了撥,将間距分得更開。
裙擺布料繃緊,周以忸怩地動了動。
李至誠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嘴角有若有似無的笑意。
周以屈起胳膊擋住臉,做着自欺欺人的掩蓋。
帶着體溫的手指刮了下皮膚,李至誠熟悉的敏感位置。
周以毫無防備地顫了一下,草莓奶油的味道還殘留在口腔裏,變得格外黏膩,喉嚨口緊澀,她急需溫水解渴。
李至誠咬在一個足夠隐秘的地方。
不輕不重,也不會留痕,只是起一個提醒作用。
周以不敢看他此刻的姿勢和神情,光是想象她就要崩潰。
李至誠并未停下攻克,指尖是他破城的武器,步步為營,張弛有度。
倏地,周以渾身一僵,酥麻感從腦後刺激神經,這一刻她大腦空白,什麽都不記得了。
窗簾遮住室外的陽光,屋裏好像是處無人秘境,不知晝夜,一切物體都失真。
迷霧散開,麋鹿躺在沼澤邊,溪流汩汩,卷攜着灰粉色的花瓣流向森林深處。
李至誠對她的掌控拿捏總是輕而易舉。
“別。”周以啞着聲音出聲制止,她認輸了。
李至誠掀眼看過來,判斷道:“看來想起來了。”
他很輕地笑了聲,從她身上撤離。
壓迫感解除,周以終于能喘氣,她收緊雙腿坐直身子,看見李至誠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他連襯衫都沒出現一點褶皺。
周以輸得徹徹底底。
李至誠又走過來,伸手想替她整理衣服,被周以一掌拍開。
她給自己胡亂扣上扣子,快步跑進了衛生間。
特地背對鏡子,周以後腰抵在洗手臺上,不想看見自己臉頰和眼尾的潮紅。
太不争氣了,她才是被玩的那一個。
周以有很多壞毛病,大多都是李至誠慣出來,再被他想個法子治好。
剛戀愛那會兒,兩人一個沒到二十,一個剛剛出頭,都還年輕。
對于性.事,周以不敢,李至誠舍不得。
接吻擁抱、肌膚相貼容易擦槍走火,但再動情李至誠都會及時止住。
有的時候,周以想試探他,也是恃寵而驕想使壞,會故意用言語撩撥、挑釁、暗示。
一次兩次李至誠不理她,後來大概是實在過分了,被他按着腰趴在桌上,不知是認真還是玩笑地威脅了一句:“再口嗨就等着挨.操。”
回憶完畢,周以打開水龍頭洗了把手,然後把潮濕冰涼的手掌貼在臉頰上降溫。
等心緒終于平靜下來,她才打開門走出去。
李至誠站在窗邊,舉着手機在打電話。
周以放輕腳步,回到沙發上規矩地坐好,手交疊放在大腿上,又覺得自己這樣太過刻意,幹脆跪坐在地毯上,拿出包裏的Kindle。
“我沒丢下她們不管啊,一個小時到了,我下班了。”
“啊?沒誰,不認識,人家在我們這兒受傷了,我怕鬧大,出面解決一下。”
“就帶去醫務室處理了一下,輕傷,沒事。”
周以反應了好半晌,才意識到他口中說的那個“陌生人”是自己。
一時有些五味雜陳,周以吸了吸鼻子,想集中精力在手中的閱讀器上,不要再聽他說了什麽。
“知道了,我等會兒過去。”李至誠以這句為結束語,挂斷了電話。
腳步聲走近,他的皮鞋出現在視線範圍內,周以繼續低着頭,視若無睹。
李至誠問她:“晚上有安排嗎?”
周以答:“和其他老師約了溫泉。”
“行。”李至誠不忘叮囑她,“晚上山裏冷,多加件外套,別泡太久,半個小時就行。”
周以哦了一聲。
等實在沒話說了,李至誠才開口道:“我晚上有個應酬,不能陪你吃飯了。”
周以冷淡地回:“本來也沒想讓你陪。”
李至誠坐到沙發上,不管她聽不聽,他該解釋的得解釋:“今天下午那群小姑娘,父母那輩關系都不錯,主要是生意上有來往。今晚幾家人一起吃飯,我既然在這就推脫不了,必須得陪着。”
周以點頭:“知道了。”
李至誠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像是對她乖順懂事的獎勵。
看還有時間,李至誠提議道:“花房看了沒?要不要帶你去看看?”
周以下午本來就想去,但這會兒也沒了興致,搖搖頭說:“不去。”
李至誠也不強求,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我睡一會兒啊,到了五點喊我。”
他人高馬大,縮在狹窄的沙發上顯得怪可憐的。
周以推推他胳膊:“要睡去床上睡。”
李至誠求之不得,立馬起身上床。
過了會兒,周以聽到卧室裏李至誠喊:“周以,你困嗎?”
“幹嘛?”
“過來陪我,一個人好無聊。”
周以無語地嘆聲氣,幾歲了到底,她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個安撫玩偶,是只軟乎乎的毛絨綿羊,走進卧室往被子裏一塞,對李至誠說:“它陪你。”
李至誠揉了揉,覺得手感不錯,心滿意足地抱進懷裏:“那就将就一下吧。”
周以替他掖好被子,往空氣裏噴了一點果味香氛助眠,然後輕輕帶上卧室的門。
原本的計劃被打亂,周以只能在房間裏看會兒書。
快五點的時候,沒等周以叫,李至誠自己出來了,他又在接電話。
看他有幾搓頭發亂了,周以擡手示意他撫平。
李至誠看着她,換了只手拿手機,走到她面前俯低身子。
周以抿了下嘴唇,踮腳替他理好。
李至誠勾起嘴角笑了笑:“我馬上就來。”
挂了電話,李至誠對周以說:“那我走了。”
周以看都不看他:“快滾吧。”
李至誠依舊是笑:“晚飯別吃辛辣的,泡溫泉當心碰到水。”
周以連連點頭,像是不耐煩了,催他快走。
微信上,小陳老師說大家在景區吃完晚飯再回酒店,問周以要不要給她帶一份。
周以回:不用啦,我去餐廳吃就行。
小陳老師幾乎是明示她:霍老師也沒來,不知道他怎麽吃飯的。
周以只能佯裝不懂:他應該也自己找東西吃了吧。
晚上溫泉池人多,周以想着幹脆趁飯點先去泡了。
她收拾好東西出門,在更衣室換完泳裝,走到池子邊時裏頭已經有四五個女孩,看來也是和她一樣的想法。
溫泉四周堆砌着崎岖不平的石塊,池子與池子之間用綠竹格擋,霧氣缭繞,有舒緩的音樂聲。
周以泡的這個,功效是美容養顏,水面上還飄着玫瑰花瓣。
身體逐漸浸入溫熱的池水,全身細胞仿佛都被激活,她趴在水池邊,下巴擱在胳膊上,放松神經,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在心底感嘆了一聲:“舒服!”
旁邊的女孩們是結伴出來的,圍成小圈喝着冰飲聊八卦,周以縮在一邊獨自發呆。
她閉着眼,也沒管時間,仍由肉.體和心靈被全方位治愈,意識逐漸昏沉,她感覺下一秒就要睡過去,直到被旁邊的一陣動靜鬧醒。
周以睜開眼看向那幾個女孩,好像是丢了什麽東西。
“我帶在手上的,什麽時候沒的?”
“我剛剛還看到你手上有的呀。”
聽她們的對話,周以猜想應該是貴重的飾品,也幫着左右看了看。
她一擡眼便看見入口處的臺階上躺了枚戒指,蒂凡尼雙T系列,半圈玫瑰金鑲鑽,半圈綴着珍珠母貝,可能是實在太耀眼,讓人想忽視都難。
這時,其中一個開口說:“算了,不找了。正好我去和李至誠說我在他這兒丢了東西,讓他好好補償我。”
其他女孩紛紛笑起來:“你好會哦,快讓他約你吃飯看電影。”
“這麽一想,不虧不虧!”
“你這也太心機了,不會是你故意丢掉的吧?”
她們嬉笑打鬧在一起,濺起撲騰的水花,原本安寧的溫泉轉瞬變成了喧嚷的水上樂園。
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周以重新回到趴伏的姿勢,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她們就是白天和李至誠一起在咖啡館的女孩們吧。
其實只要她們再仔細地找一找,那枚戒指就在很顯眼的地方。
但是對于這群年輕漂亮、家境富裕的女孩來說,一枚抵得上普通人一個月工資的戒指,只是一件籌碼,它最大的價值也許就在此刻。
她們連找都懶得找。
——丢了就丢了,買新的就好。
——能換回一場和男人的約會,不算虧。
那是周以一輩子都不能理解的價值觀。
丢東西這件事對于她來說,比夜晚纏繞在耳邊嗡嗡作響的蚊子還讨厭。
周以又再次清晰地意識到,哪怕去國外鍍了層金,她現在的生活狀況比絕大多數人都優越,她和她們、她和李至誠,還是有本質上的、無法改變的差別。
這種差別不在他們各自擁有着什麽,而在于他們能夠灑脫地放棄些什麽。
大概是泡得太久了,周以覺得胸悶喘不上氣,她揉揉酸澀的眼睛,起身走出溫泉池。
石階上濕滑,她渾渾噩噩的,一級沒踩穩整個人向前栽。
天地倒轉,周以閉上眼,掌心硌到什麽硬物,尖銳的刺痛先一步傳來,然後才是重重着地後,右邊肩膀大面積的鈍痛。
耳邊嘈雜混亂,周以咬緊下唇擦了擦手掌,狼狽地用胳膊撐地爬起來。
女孩們過來扶她,替她披上浴巾,詢問她沒事吧。
周以只是搖頭,沒讓她們攙扶,獨自一瘸一拐地逃離。
她聽到身後有人說:“原來在這啊。”
那并不是失而複得後的驚喜,那是透着滿滿失望的一聲抱怨。
周以在沒開燈的房間裏呆坐了兩個小時。
泳衣沒有換,她裹着潮濕的浴巾蜷縮一團,窩在沙發的角落裏,像是被遺棄在路邊,孤苦伶仃的小貓。
一天內受了兩次傷,她的心情實在好轉不起來。
還有更濃郁、酸苦的情緒,全部攪在一塊,壓得她沒辦法呼吸。
手機屏幕持續地亮起又熄滅,最後徹底灰暗,應該是沒電自動關機了。
門鈴聲急促響起的時候,周以快要昏睡過去,她實在沒力氣也沒心情應付門後的人,不管那是誰。
她選擇無視,繼續維持這個姿勢,做一只只會逃避的鴕鳥。
嘀的一聲,房門被打開。
“周以。”是李至誠驚慌失措的聲音。
吊燈的白光照亮整間屋子,周以不适地眯起眼睛,把臉埋進膝蓋。
李至誠又按下開關,确認她在沙發上,摸黑走了過去。
“為什麽不接電話?怎麽了?”摸到她身上是濕的,李至誠扯下浴巾,把人攬在懷裏抱進卧室。
用被子裹緊,李至誠替她撥開頭發,搓了搓冰涼的臉頰:“我問了溫泉池的人,說有人摔了,是不是你?摔哪了?疼不疼?”
周以終于啓唇,嗓音粗嘎道:“我沒事。”
李至誠顯然不信,手探進去摸了摸她的身子,周以在發抖。
“先去洗個熱水澡,這樣要感冒了。”先前的着急擔心全被李至誠壓下,他只把耐心和溫柔給出去,“周以,聽話。”
周以很輕微地抽泣了一聲,她揪住李至誠的衣擺,喊:“學長。”
“嗯?”
“忘了幾年前,好像是山莊剛剛建好。”周以不太利索地說,“你說,你想帶我來玩。”
李至誠攥緊她的手,用體溫幫她捂熱:“嗯。”
周以問:“我後來為什麽沒來啊,我忘記了。”
李至誠幫她回憶:“你要考雅思還是托福來着,那個寒假咱倆面都沒見到。”
“哦。”周以點點頭,“幸好。”
“什麽幸好?”
周以深呼吸一口氣:“幸好那個時候沒來,不然我們分得更早。”
李至誠愣了好幾秒,他在昏暗中擡眸,想去捕捉她的表情。
可惜看到的只是一張沒什麽情緒的臉。
周以自顧自地把話說完:“我和你好像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怎麽樣都理解不了,就像你也不明白我的很多地方。”
李至誠眉心緊蹙,沉了聲音問:“什麽意思?”
周以反問他:“錯了一次的解法,你還會算第二次嗎?”
李至誠松了手。
周以背過身,留下四個字:“我不會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以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她真的好累。
李至誠終于開口:“之前就因為這種理由和我分手,現在還不長記性是不是?”
屋裏發出窸窣的動靜,李至誠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麽。
過了會兒,他又回到屋裏,床單被他一把掀開,李至誠扯下周以的胳膊,腿壓在她身側,把她完全控制住。
用溫熱的毛巾擦了臉,李至誠單手繞到她身後替她拉開拉鏈。
周以每掙紮一下,他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
李至誠替她擦了擦身子,并不耐心細致,囫囵一遍就過。
然後他替她套上一件幹淨的上衣,應該是從行李箱裏随便拿的。
做完這一切,李至誠還壓着周以沒起身。
忽地他俯下身,周以偏過頭閉上眼睛。
李至誠在她頸側,重重咬了一口,像是捕獵的雄獅,露出獠牙和利爪,眸光猩紅,又精明地把控好力道,讓獵物失去行動能力但又不足以致命。
周以有很多壞毛病,李至誠知道都是他慣出來的。
比如她一旦心裏難受,就會惡毒地拉身邊人一起下水,誰都別想痛快。
這個毛病,李至誠沒法治。
如果周以不開心,他本就無法置身事外。
一把刀把兩個人都捅得血肉模糊,他也只能忍着疼,先幫她舔舐傷口。
她為什麽從來就不明白。
“周以,麻煩你搞清楚一件事。”李至誠用手背擦了擦唇角,下床時随手把被子蓋在她身上。
他的聲音比初秋的夜風更涼,平靜而冷漠地宣告道:“這麽多年,不是我死纏爛打你,是你離不開我。”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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