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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舟山在林間飛速跳躍,強忍着酸痛的大腿,躲避着後方戎裝大漢的追趕飛速向前方跑去。
他的路徑,竟然詭異地與戎裝大漢來時的軌跡重合,正好在地上撞見了一個被一箭命中胸口的熟人。
是那個方才還瘋瘋癫癫的趙二。
現在的他,也倒在地上,面容幹枯扭曲,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個林子裏,還有其他的活人嗎?
顧舟山心情很沉重。
天色越來越黑沉,讓人有些擔心一會兒會不會下起暴雨。
如果下雨的話,既會沖刷掉林子裏的味道,但也會遮掩住他們在林子裏行走時,曾留下的痕跡。
也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沒有時間停留,感受到戎裝大漢再一次逼近,顧舟山只能繼續往林子的深處前行。
只能先躲過這段時間,拼一下耐力。
那個戎裝大漢總不可能不睡覺,不吃不喝追他三天三夜吧?
只要他有休息的時候,顧舟山就能在閑暇時間裏另找出路。
……
幾個仆役牽着大黑狗在後頭跟随着戎裝大漢留下的痕跡。這個時間,他們剛剛好被引到了河岸邊來。
前路和味道都被河水隔絕,大黑狗只好停在河水旁邊,對着河對岸汪汪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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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少年怎麽跑去對面了。”
“快下雨了,要去對面把少爺請回來嗎?”
“少爺每次‘狩獵’,中途都不吃飯的。左右也耗不了幾個時辰,我們就在這裏等吧。”
仆役們守在河邊,一邊嘻嘻笑着,談論着“狩獵”的事情,好像那些人并不是和這些仆役一樣的“人”,而是可以随意決定生死的“牲畜”。
就像是在談論殺死一只雞,一頭豬,哪裏會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比起那些“豬狗”,還不如關心一下一會兒的天氣如何。
一個仆役擡頭望了望天空中黑沉厚重的雲層,眼裏竟真情實意地流露出一絲擔憂。
天氣不好,令少爺完不成“狩獵”,回去以後給主子們洩憤的,可就是他們這些下仆了!
就在此時,翻滾的雲層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直直地劈向了不遠處的林子裏。
驚雷才在衆人耳邊響起,近處的雷聲震得大叫的黑狗都吓地嗚咽一聲,夾起了尾巴,躲在了仆役的身後瑟瑟發抖。
幾個仆役趕緊圍作一團,賣力地哄着被驚雷吓到的大黑狗,那副說起流民們只有不屑而冷漠的臉上,竟然也會焦急之色。
畢竟,在主人的心中,再多的下仆,可能也是沒有他一條狗重要的。
……
奔跑中的顧舟山也被這仿佛近在咫尺的驚雷聲吓得一個哆嗦,差點一腳滑倒。
他趕緊扶住身旁的大樹,穩定了身體,喘了兩口氣。
在激烈的心跳聲中,顧舟山回頭望着漆黑一片似乎沒有什麽動靜的來路,眉頭卻深深地皺成了一條川字。
他的耳朵和鼻子告訴他,雖然看不到戎裝大漢的身影,但那個怪物仿佛體力無窮盡一般,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再不拼命跑起來,可能下一刻就會被那個殺神追上。
顧舟山只好再次擡起沉重的雙腿,繼續向似乎沒有止境的深林裏跑去。
他已經沒有辦法思考,幾乎是感覺戎裝大漢從哪個方向接近他,他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貓戲耍的老鼠,被玩耍般驅趕到一個容易被捕捉的地方。
可是顧舟山毫無辦法。
在他疲于奔命之時,那股緊随其後忽遠忽近的血腥味突然越來越重,顧舟山心中不由得一顫。
那人追上來了?
但他仔細一嗅,便發現其實是前方傳來的味道。
顧舟山還沒來得及繞路,便已經沖進了前方一個小小的空地。
濃烈腥臭的味道瞬間灌滿了他的鼻腔,令他一瞬間有些失去對味道的辨別能力。
惡臭。
除了這股直沖大腦的味道,所見之處更是人間地獄。
和其他被倉促一箭射中致命處而斃命的人不同,眼前的景象幾乎看不出人形。
那人的大腿上只深深沒入了半根似乎在拖拽的時候被折斷的箭,身上卻到處都是傷痕。
他是在中箭失去行動能力之後,被戎裝大漢活生生虐待至死,臉上甚至還殘留着極端痛苦的神色。
人類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不是因為餓了需要捕食,僅僅是為了娛樂,而對自己的同類如此心狠手辣。
簡直令蛇膽寒。
顧舟山小臉皺成一團,虛着眼睛掃了一眼案發現場,突然腦中閃過一個疑問。
為什麽其他人都是一箭斃命,這個人卻被淩虐至死呢?
或者說……
戎裝大漢對其他人都有着充足的時間進行淩虐,只有顧舟山之前見過的兩人,才故作沒有時間的樣子,迅速要了他們的命。
因為他發現了,比欺負這些弱小更加有趣的事情。
顧舟山停下了腳步,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戎裝大漢的速度,絕對比他想象的還要快好幾倍。
他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越深思,顧舟山越發毛骨悚然……
以戎裝大漢這種非人般的行進速度,怎麽可能一直綴在他的身後跟不上來?
怕是一直把顧舟山看成難逃手心的小老鼠,只是在後頭輕松尾随着,戲耍着他吧。
顧舟山回頭又使勁聞了幾下,想要憑借自己引以自豪的嗅覺辨認戎裝大漢真正所在。
但灌入鼻子的只是面前散發的刺鼻味道,嗆得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也是戎裝大漢把他驅趕到這個地方來的目的之一嗎?
顧舟山捂住鼻子的瞬間,身旁的樹枝在沒有風的情況下忽然晃動了兩下。
他還沒來得及轉過頭看一眼,那個本應該遠遠綴在後面的戎裝大漢竟然灌木叢間跳了出來,一刀向顧舟山砍去!
早有準備的顧舟山一低頭,向着旁邊滾了一圈,正好躲過戎裝大漢的偷襲。
那幾個噴嚏,不過是個降低戎裝大漢警戒的幌子而已!
果然,這個人故意把他追趕到這種味道濃厚,現場血腥的場景中來,就是為了令他分散注意,好趁機偷襲。
可惜,這樣的陰謀及時被他看穿!
顧舟山自嘲地想着,也算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下,稍稍放松一下自己繃緊的神經。
他戒備地背靠着大樹,看着面前的戎裝大漢突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顧舟山并不是真正的好奇。
既然武力方法不可取,只是從其他方面來了解信息,進行自救了。
戎裝大漢轉過身來,濺了血跡的臉上爬滿了扭曲的喜悅:“有意思。”
他似乎在回答顧舟山的問題,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語。
顧舟山的眼睛緊緊盯着戎裝大漢:“你放了我,我給你看更有意思的東西。”
但戎裝大漢臉上一點波動都沒有,他剛說的那三個字也的确并不是說給顧舟山聽的。
在他的眼裏,這座林子裏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只是供他娛樂的獵物。
人怎麽會跟獵物說話呢?
他手臂一擡,腳一低,一刀橫劈向顧舟山。
顧舟山身體靈活,跑得快,沒有被徹底砍中。
但他背後那棵樹卻沒那麽好運,被一把短刀削去了一半,搖搖晃晃倒在了地上。
不是刀太快,是戎裝大漢的力氣太恐怖。似乎他不需要任何工具,光憑一雙拳頭,也能把一棵樹打斷。
他真的還是人類嗎?
顧舟山捂着被刀刮到了開始流血的右肩,一時竟有些茫然。
但戎裝大漢肯定沒有等走神的人回神的習慣。注意到顧舟山那一瞬間的失神,他已經快速欺近身前,伸出一只巨大的手直接就按在了顧舟山顴骨兩側,一下子把他壓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顧舟山仿佛失去了那一刻的意識,腦中被震到嗡鳴,一時間什麽都看不到,也什麽都聽不清。
再回過神來,眼前已經是戎裝大漢被放大的扭曲的臉。
以及一股似乎有些熟悉的焦臭味。
顧舟山注意到,戎裝大漢的手,正正好放在了他的嘴邊。
“啊——!”戎裝大漢突然怒吼一聲,一手提着顧舟山的臉頰,把他狠狠甩到了一邊。
再低頭一看,手上已是血淋淋的兩個大洞。
“你竟然敢咬我!”他簡直怒不可遏。不過是他肆意玩弄的獵物,該哭着喊着在他手下露出那種痛苦而令人愉悅表情,求他饒命。
他怎麽敢咬他?!
戎裝大漢丢掉了手上的短刀,一腳踹向了顧舟山的腹部,被顧舟山及時用手臂護在身前。
但他仍然被巨力踹飛到身後的樹幹上,砸出一聲悶響。
不僅如此,顧舟山的手臂已經不自然地扭曲,耷拉在地上。
戎裝大漢氣得雙眼通紅,站在原地憤怒地喘着粗氣。
顧舟山不但不恐懼于現在的情況,竟然還有力氣笑出了聲。
“該死……!”
戎裝大漢從來沒有被手裏的獵物傷害過!
從來沒有!
這簡直是一輩子的恥辱!
而這個罪魁禍首,這個該死的東西,竟然還敢在死前嘲笑他!
他要讓他生不如死,後悔反抗他!
戎裝大漢正想上前,再掰斷躺在地上的獵物的手腳,看他痛苦和悔恨地哀嚎,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享受這份愉悅了。
但當他想要往前走的時候,卻莫名擡不起腳來。
不,不只是腳,就連手也……
戎裝大漢急促呼吸着,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站穩在地上,擡起了那只從兩個大洞裏流出了紫黑色液體的左手。
這是……
怎麽回事?
戎裝大漢的眼前逐漸迷茫,就連站立的力氣都逐漸失去,怦然倒地。
一旁同樣癱在地上的顧舟山仍然在笑,笑聲裏充滿了劫後餘生之感。
他舔了舔嘴裏兩根尖尖的蛇牙。
顧舟山是誰?
顧舟山曾經是一條劇毒的眼鏡蛇!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人,但還好他并沒有失去他的毒液和毒牙。
要不是變成了人,用人的身體主動咬人之前一定會被戎裝大漢反應過來提前打死他,他哪裏需要冒着這麽大的風險示弱?
如果不是示弱,這個有着施虐癖好的戎裝大漢哪裏會主動放低警惕,甚至還把手主動伸到了他的嘴邊。
讓他不下嘴咬傷他都不行。
不過那一下,顧舟山也是拼盡全力,把體內好不容易積攢多年的毒液全部都注入到戎裝大漢的體內了。
如果失去這次的大好機會,用光了毒液的他,其實也只能躺在地上等死了。
那句話人類怎麽說來着?
富貴險中求!
顧舟山倒在地上,面含微笑地慶幸自己終于逃過一劫,但全身的酸軟和手臂的劇痛令他也沒辦法再打起精神,就這麽躺在地上,疲憊地暈了過去。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響起,劈在了林子深處的枯枝爛葉上。
縷縷青煙從層層覆蓋的腐敗物之間升起,突然燃起了一道道明豔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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