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五死

第24章 第五死

崔謙你這個混蛋!

白澤內心咬牙切齒,難道他躲的還不夠遠嗎?!而且劫持他有什麽用?他死了季玹都不會眨一下眼的,若是讓季玹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還嫌他死的不夠快呢。

真是找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墊背的某人心情很不好,但這種時候也只能配合一下了。

“皇,皇上,救命!”白澤神情驚恐,臉色蒼白。

老頭身子不再佝偻,眼神不再渾濁,他站的筆直,握着刀的手沒有一絲顫抖。冷銳的刀鋒頂着白澤的脖子,他看向了季玹。雖然沒有說話,但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如同迸發出火光來。

“皇上讓他們讓一下如何?”崔謙擡了擡手中的刀,輕輕一笑。“這樣我會很緊張的。”

季玹看着他,緩緩的露出一個笑容,“看來你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以至于會生出如此荒唐的想法,竟想用他來威脅朕。”

“荒唐?”崔謙表情似笑非笑,“皇上您真的不知道他是誰嗎?”

“他不是你的人嗎?”季玹面無表情。

崔謙搖搖頭,“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恐怕還能糊弄一下我呢,可惜了……”崔謙手上微微用力,白澤的脖子上就出現了一道血痕,“你剛才的破綻實在是太多了。”

季玹眼睛眯起,沉默了片刻。

“皇上,我的耐心可不是那麽好呢?”崔謙冷冷盯着季玹。

季玹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掙紮的神色,語氣卻依舊是冷的,“你既然知道他是誰,就更應該明白,朕是不會接受這種威脅的。”

崔謙大笑一聲,臉上的神色卻是全然不信,“是嗎?那如果我殺了他,你也一點意見都沒有咯?”

白澤只糾結了片刻,就決定不再裝了,既然都挑明了身份,還做出那樣子不是徒惹恥笑?他臉上的驚恐焦急消失無蹤,漠然看着眼前一切。

“你可以試試看。”季玹壓抑着怒氣,死死看着崔謙。

“你親眼看到了?”崔謙低頭看了看白澤,他比白澤高出半個頭,白澤的腦袋正靠在他的下巴處,“他完全不管你的死活呢。”

白澤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弧度,這種問題還需要再确認麽?實在多餘。

但崔謙顯然不這麽想,他又對季玹說,“你明明一開始就知道這也許是個圈套,卻還要以身犯險,不過是因為你知道他在我的手裏。”

“你是什麽時候認出他來的?只是憑感覺嗎?那我還真不得不佩服你呢。”崔謙勾起唇角,“我知道你有恃無恐的理由,你覺得他不會死對不對?”

“真遺憾。”崔謙語氣憐憫,看了白澤一眼,“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或者生靈可以永生不死。也許這一次,他就真的死了。”

“你要賭一賭嗎?”崔謙看向季玹,刀在白澤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痕。

季玹和白澤的臉色都微微一變。

白澤其實有點相信崔謙的話,他就算有些不凡,終究也只是個人而已,怎麽可能永遠不會死?崔謙也許比他自己更了解他。但他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一是崔謙的話只能信一部分,二是因為……他并不太在乎自己的生死。

季玹卻似乎信了,他緊緊盯着崔謙,終于開口:“你放開他。”

崔謙笑了,“你讓這些人讓開,太近了我怕會緊張的手抖。”

“讓開。”季玹低喝,侍衛們遲疑了片刻,卻還是依言退開了。

崔謙終于露出滿意的神色,又道,“你過來一些,我才好把他交給你。”

此言一出,終于有屬下忍不住了,攔到季玹的跟前,“皇上,不可!”

這謊話也太假了,白澤不忍直視。

但卻見季玹毫不遲疑的揮開身前的人,竟真的往前走了幾步,兩人之間不過一米的距離,他始終沒有看白澤一眼,只是看着崔謙,沉聲道:“現在可以了?”

白澤波瀾不驚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之前崔謙說的那些話,白澤是一點點都不信的,季玹雖然也表露出了猶豫,但白澤認為那是他為了迷惑敵人而做出的假象。但此刻……季玹孤身一人,果斷的站在崔謙的面前。

他難道不知道崔謙有多危險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真的是因為他?

白澤覺得這個想法十分可笑,但除此之外又無從解釋季玹的舉動。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來……

崔謙笑了,整個大廳都回蕩着他一人的笑聲。“你今天要死——”

在這裏。

這句話,他終究沒有機會說完。

崔謙的笑容戈然而止。

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白澤覺得胸口一涼,一柄劍直接穿過他的胸膛,刺進了崔謙的心髒。

季玹一只手還握着劍柄,不安緊張消失無蹤,他的表情那樣的冷靜,如同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緩緩抽出劍來,劍尖的鮮血滴落在地上,嘀嗒嘀嗒。

利刃在身體內摩擦感消失,白澤失去支撐跌倒在地上。

他忽然就釋然了,心中許久不曾泛起的那一絲漣漪平複了下來。這才是他了解的季玹,他根本不必有所疑惑。

季玹總是能,也只有他能……讓他已經死掉的心,死的更徹底一點。

崔謙瞪大眼,看着季玹,滿臉的不敢置信。

他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臉上彌漫死氣,“你竟然……”

“你很狡猾,每次朕都以為要抓住你了,你卻總是逃掉。”季玹若有所思的看着崔謙,“但你的缺點也很明顯,就是太自大了。”

“自大?”崔謙露出迷茫的神色,噴出一口血來,“不可能,一切都在我的計劃裏!”

“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會出手……怎麽可能……”他喃喃自語。

然不甘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雙眼終于失去了神采。

季玹走過去,一劍揮過,崔謙的腦袋就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老遠,屍首分離,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澤倒在地上,将這一幕完完整整的收入眼中。崔謙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幾圈,然後正對着他停了下來,瞪的滾遠的雙眼中,似乎猶在向他傾訴着自己的不甘。

白澤嘆了一口氣,早說劫持自己是沒有用的。這回命都賠了,總該相信了吧?

胸口湧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他感覺到生命的流逝,這具身體也要堅持不了多久了。他緩緩閉上眼睛,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季玹大步走過來,彎腰捏住白澤的肩膀,冷冽的臉近在咫尺,“不準睡!”他聲音嚴厲冷酷,高高在上的命令着,他的眼底有着白澤看不明白的情緒。

白澤不想去看不想去想。

“他必須要死。不過……”季玹直接把白澤抱了起來,用手捂住他的傷口,說,“你不會死的。”

白澤笑的猛烈的咳嗽起來,口中都是血腥味,他終于睜開眼,注視着季玹,說,“你為什不肯放過我。”

季玹面沉如水。

“我一直都想問你這個問題。”白澤直直看向他的眼,“咳咳……為什麽?”

季玹抿唇不語,但收緊的雙手卻暴露了他的情緒。

“如果是擔心我背叛你的話,大可不必。”白澤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你要相信你自己。”

“你是一國之主,我是喪家之犬,你我雲泥之別。就算我真的起了不臣之心,也不會是你的對手的。”

白澤一口氣說了許多話,他喘了口氣,收住笑容半垂眼簾,“還是,只是因為你恨我。”

季玹一直聽着,聽的很認真,“你說完了?”

白澤沒有說話。

“我刺的那一劍,避開了你的要害。”季玹一字一句道:“只要救治得當,你就不會死。”

白澤瞪大眼,忽然有些理解崔謙臨死的時候,那種不敢置信的情緒了。

這居然就是他的理由?

季玹說他的那一劍,不會致命。

他的意思是他沒有想要他的命嗎?因為他對着胸口刺出那一劍的時候,避開了他的心髒。

這句話是在向他解釋嗎?以季玹的驕傲,能說出這樣的解釋,已經很是難得了。但白澤此刻卻生不出絲毫的感激和開心,只覺得分外可笑。

他忘不了那一瞬間,季玹的冷酷,他拿劍的手,沒有一絲顫抖。他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

他更忘不了季玹那一刻的眼神……

比不被信任更令人痛心的,是他可以輕易的對自己兵刃相向。

只有不動心、不動情、才能刺出那樣的一劍。

原來……連僅有的那一絲情分都是他的妄想。

白澤寧可剛才自己就那樣死了,也不願在季玹的手下繼續茍活。

“我明白了,一切都在皇上的計劃當中。”白澤聲音十分平靜,“只要能讓崔謙伏誅,犧牲一切都是可以的。”

季玹嘴唇動了動。

白澤卻已經不想再聽季玹說話了,甚至連剛才問題的答案,他都忽然沒有興趣知道了。

這一切,原來自始至終都是他的一場自作多情罷了。季玹還願意留他一命,也算不枉一君臣一場……他該滿足了。

有些事情,也到了該放下的時候。

白澤微笑看着季玹,“以前的十幾年,我從未忤逆過你的心意,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是你的屬下了。只要讓我離開,我保證再也不出現在你的面前……希望皇上成全我唯一的請求。”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求你。

從此天地之大,你我再無任何關系。

白澤看着季玹的眼,沒有怨恨,沒有難過。十分平靜、誠懇。

他是在認真的,充滿希望的懇求的。

然而季玹的回答卻是冰冷生硬的,他緊緊抱着白澤,“我說過,你休想離開。”

你就不能把我當個屁給放了?

白澤聞言哈哈大笑,笑的血都止不住的往外湧。

鮮血嗆進了他的喉嚨裏,染紅了衣襟。

他垂在季玹身後的右手,忽然擡起,拔下了季玹的發簪。季玹一頭烏發如瀑布般散落下來,落在了他的臉上,輕輕的癢癢的。

白澤對上他震驚的眼神,笑着将發簪猛的插進了自己的咽喉。

你不放,我就自己走!

你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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