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正人君子
一個很耐人尋味的事情是,粱傾城似乎很欣賞林梵行,卻不讓他抛頭露面,而更樂于将他隐藏自己的小公館裏賞玩游戲。而溫瀾也對林梵行有興趣,他明明可以利用手裏大把的影視資源讨美人的歡心,卻在關節時刻表現得如同一個吝啬鬼。
“我很同情你的處境,但是你畢竟是漢皇的人,我縱然想幫你,也愛莫能助。”
傍晚的林蔭小道上,溫瀾身穿深藍色襯衫,胳膊上搭着西服,與走在自己身邊的林梵行說話,他的語氣很淡漠,似乎毫無感情。
林梵行沒有料到他會拒絕得如此幹脆,整個人都懵了。他穿着一件半舊的咖啡色羊毛衫,雙手松松垮垮地垂下來,半晌心灰意冷地哦了一聲。
眼看天色已晚,林梵行向他告辭。
溫瀾目視着他:“現在還住在梁宅?”
“嗯。”
“他把你當成金絲雀了。”
“不是那樣!”林梵行秀眉一豎,語氣堪稱決絕:“等合約期滿,或者我籌夠了足夠的錢支付違約金,我就可以離開漢皇了。”
溫瀾一向淡漠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擡起手腕看了一眼鋼表,閑閑地開口說:“要是你不急着回去的話,可以跟我去一個攝影棚,剛好一個演員生病了,你可以代替他。”
這個提議是非常倉促的,林梵行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坐在了車裏,朝未知的方向出發。
汽車停在了一間廢棄的廠房旁邊,奇怪的是鐵門緊閉,林梵行疑惑地看了一眼溫瀾,溫瀾的整張臉沉浸在夜色裏,只有眼鏡閃爍着一點點金光。他撥通了一個電話,很快,巨大的倉庫鐵門緩緩升起,裏面明亮而整齊,是一個攝影棚的樣子。
溫瀾将汽車開進去,幾個健壯的男人停止了手裏的活兒,跟溫瀾打招呼,車子停下,林梵行遲疑地看着車玻璃外面的一切,心裏有些發憷,他隐約猜到了這裏拍攝的片子并不正常。
“你可以選擇下車,這會是你邁入演藝生涯的第一步,也可以選擇現在離開,回到你的金絲籠子裏。”溫瀾對他說。
晚飯的時候林梵行喝了一點紅酒,也許是那點酒精作祟,也許是內心真的不甘于如此平庸下去,他繃緊了身體,很遲緩而很堅決地下了車。
倉庫裏的鎂光燈非常耀眼,他下意識地拿手遮了一下,看見不遠處堆放在地上的拍攝器材,兩三個身材健壯的男人穿着平角褲,忙碌地來來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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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很久沒有沐浴在鎂光燈下了,雖然這和自己當初設想的不一樣。林梵行默默地放下手,朝溫瀾笑了一下。
他們拍攝的是違禁片,不能在大陸市場公開發行的,一部分流于歐美市場,另一部分則是給某些有收藏癖好的富人欣賞。因為拍這些片子的演員,一部分是過氣的影星,一部分是身材非常優秀的男模,能進入這種群體中拍攝,不能不說溫瀾是很看得起林梵行了。
兩個小時的拍攝結束後,衆人陸陸續續地穿衣服道別離開,林梵行還有些不适應,在更衣室裏磨蹭到很晚才出來,
溫瀾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手裏拿着一份合約和一個厚厚的信封。合約是給林梵行簽的,信封裏的錢是他的報酬。
林梵行随便穿上外套,不及系扣子,快步走過來拿起信封,很大的牛皮信封,裏面的錢用橡皮筋捆着,整整齊齊的五紮。林梵行愣了一下:“這麽多?”
溫瀾笑了一下,指示他坐在對面的折疊椅上,又把合約攤在桌面上,簽字筆放在一邊:“反正是我出錢,我願意付這麽多。”
林梵行想把這五萬塊錢放在口袋裏,可惜外套的口袋太小,他随便揉了幾下強行塞}進去,抓起合約随便看了幾眼。
“這只是前期的酬勞,等你把整個系列拍攝完,掙的錢就能支付與漢皇的違約金了。”溫瀾靠在椅背上,目光停留在林梵行一截細腰上:“當然,後續的拍攝不會像今天這麽輕松了,你今天太保守了,我很不喜歡。”
在剛才的兩個小時裏,林梵行只是脫掉外衣,穿着平角褲與一群陌生的男人做一些暧昧的動作,拍一些裸|露的照片,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拍攝的是什麽玩意兒,并且他認為這種東西拍出來根本賺不了錢,純粹就是滿足高逼格的導演或者富人的某種情懷。
今天太保守了嗎?林梵行默默地想,他十分堅決地說:“溫先生,對我來說,這已經是底線了。”他并沒有簽那份合約,但是保證以後會繼續參演,畢竟這種方式來錢很容易,而他又非常缺錢。
溫瀾送他回家,兩人在小區門口道別,林梵行走進夜色裏,大腦被冷風一吹,頓時清醒了不少,他開始反思剛才自己的行為,有一點點懊悔,但更多的是即将擺脫漢皇的喜悅。
梁宅還是一如往常那樣寧靜華麗。暗灰色的花園,長着枯草和苔藓的泳池,青色的臺階,昏黃的舊式路燈,林梵行忽然覺得很親切,好像早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了。
很難得的,何朝露和粱傾城都在家,兩人坐在壁爐前開茶話會,看見林梵行回來,欣然邀請他參加。林梵行莫名地有些煩躁,他站在門口,遠遠地看着那兩個人,光鮮亮麗、社會名流,他們才是人上人,是生活在鎂光燈下的王子。而自己只是個窮小子,即便與他們坐在一起,也隔着十萬八千裏的距離。
粱傾城穿着很居家的衣服,神情也十分柔和,他說:“怎麽繃着個臉,誰給你氣受了?”
林梵行強行笑了一下:“沒有,我上樓睡覺了。”
他要往樓上走,粱傾城卻站起來,攔住了他的去路,手裏拿着一個半舊的藍色文件夾,塞到林梵行懷裏:“拿去看。”
林梵行木然地接過文件。那是之前謝導說過的“非常不錯”的劇本的,當時大家只是随口一說,後來粱傾城打算認真地投拍這部電影,并且……
“男一號是為你量身定做的。”粱傾城微笑着說。
林梵行注視着他,一瞬間有一些茫然,但很快反應過來:“哦,謝謝,梁先生。”林梵行甚至後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彎下腰鞠躬,然後抱着文件,一步一步地上樓。
他的反應讓粱傾城有些意外。
“他難道不應該歡呼着轉圈嗎?”粱傾城嘀咕着,重新坐回壁爐旁邊。何朝露嘴裏咬着果凍,哼哼哼哼地冷笑,口水順着塑料包裝滴滴答答地流下來。
粱傾城一看見他這個形象就頭疼:“別吃了,怪惡心的。”
何朝露放下果凍,手腳朝地地爬到粱傾城的大腿上,輕聲說:“大哥,過年咱倆還回去嗎?”
粱傾城的父母在南太平洋的某個小島上,開了一個門店賣香煙水果,十分悠閑,對于新年這種事情不十分在意,粱傾城想到公司裏最近業務繁忙,加上何朝露檔期很滿,于是決定不回去了。
兄弟倆在一起過新年,本來是極溫馨和睦的事情,但是今年多了一個外人,就令何朝露不滿意了。
何朝露用漂亮的眼睛斜了一眼樓上,問道:“他和咱們一起過年嗎?”
粱傾城是一點也不排斥林梵行的,甚至覺得跟他一起跨年是一件挺開心的事情,于是跟何朝露講了他的身世:他爸媽都在監獄裏,家裏的房子又都被政府沒收了,你讓他去哪裏呢?這是其一,其二,他爸爸是韓禪,當年我做房地産生意的時候多少有些交情,就為這些,我也應該多照顧他。
何朝露只是随口那麽一說,他也是愛熱鬧的,何況林梵行并不是一個讨人厭的男孩子。盡管如此,何朝露依舊把白眼翻得溜溜轉:“放屁,你就是看上人家模樣好,想睡他。哥,咱倆這麽多年,我會不了解你嗎?”
粱傾城又氣又笑,擡手把何朝露抱到自己腿上,親昵地揉他的腦袋。
他倆關系一直很好,何朝露幼年父母離喪,寄人籬下,又生的秀美婉轉,梁父梁母對他淡淡的,唯有粱傾城極愛這個幼弟。他倆自小睡一張床,在一個飯桌上吃飯,乘坐一輛汽車上學,幾乎形影不離。甚至青春期時粱傾城對他也有過朦胧的幻想。不過後來長大了,就依舊把他當成一個弟弟看待。
幼年的不幸再加上粱傾城的寵愛,使得何朝露養成了一種刁鑽古怪的壞脾氣,旁人戀他美貌,又懼他的暴戾,唯獨粱傾城還與他十分親近。
何朝露扳着粱傾城脖子,跟他講舞會上的新聞,又笑着說有幾個人為自己争風吃醋的窘态。
“我前段時間學游泳,那個健身教練在水裏托着我教仰泳,結果我還沒學會,他自己泳褲那裏鼓得不像話,我助理把游泳館的負責人大罵了一頓,到現在我還是沒學會。”何朝露一邊說,一邊翻找手機,給他看自己穿泳衣的樣子。
粱傾城也有些不高興:“以後別去亂七八糟地地方。”
何朝露骨架很瘦小,在粱傾城的腿上蹭來蹭去,宛如一只小動物似的,他忽然一手按在粱傾城的兩腿間,手掌略微用力,又不懷好意地笑:“大哥,你怎麽沒硬啊?”
粱傾城很排斥這個,他覺得自己跟弟弟的感情應該是高潔神聖的,所以每次面對何朝露這種性暗示,他會直接翻臉,甩手走人。但是這一次,他只是用力攥住何朝露的手,推到了一邊。
何朝露見好就收,幹脆利落地站了起來,笑道:“好啦,正人君子,我回房睡覺了。”又指了指樓上,酸溜溜地說:“那位一定洗幹淨了在床上等你呢。”
粱傾城是覺得林梵行有才華性情不錯,才決定捧他的,而并不是為了一己之私,不過自己這一片苦心恐怕不是別人能理解的。
臨睡之前,粱傾城鬼使神差地,還是敲了林梵行的房門,他始終覺得林梵行今天的表現有些不尋常。
過了很久,林梵行才慢吞吞地打開房門,身上胡亂穿着一件毛衣,然而神情很嚴肅警惕。
粱傾城覺得有些尴尬:“睡啦?”
林梵行堵在房門口,揉了揉眼睛,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松開門把手,輕聲說:“進來吧。”
粱傾城十分坦蕩地進了他的房間,坐在壁燈下面的單人沙發下,他跟林梵行說起了過年的事情:“咱們三個在一起,倒也很熱鬧。要是你覺得這邊冷,咱們可以去海南玩。”
“哦,這個無所謂……”林梵行盤腿坐在床單上,打了一個哈欠:“北方更熱鬧些。”
又聊了一些其他的瑣碎事情,粱傾城起身離開,林梵行跳下床,緊随其後地把他送到門口,又張着嘴不停地打哈欠。
粱傾城注視着他的臉頰,忽然發現他其實很漂亮,尤其是兩排密密的眼睫毛,蝴蝶翅膀上似的微微抖動。粱傾城心思微動,忽然想彎下腰親親他。
但是林梵行只顧一個又一個地打哈欠,把後槽牙都露出來了。這導致粱傾城始終找不到一個浪漫唯美的時機,只好含恨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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