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狗子,回來了,今兒個弄來了點什麽,看你藏藏掩掩的那樣子。”門口的廢墟上,老乞丐懶洋洋的撓着他髒兮兮的脖子,對着偷偷摸摸趕回來的小乞丐笑罵道。
小乞丐見躲不了,順從的走到老乞丐的面前,從懷中掏出印着一個黑色手印的饅頭,笑道:“這是給您老的,您老可別賣了我。”
老乞丐一把扯過了饅頭,也不嫌棄髒,只顧往嘴裏塞去,囫囵道:“去吧,去吧,趕緊把你那點兒小家當藏好。晚了,大猛見了可不會放過你。”
“哎,哎。”小乞丐連連應道,匆匆就繞過了老乞丐,朝裏面的破屋子走去。
好一會兒,小乞丐才出來。也學着老乞丐的樣子,在老乞丐身邊坐下,懶洋洋的撓着身子。
“我說,那廢物你還養着呢?這都半個月了,他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看,你将他扔到大路上去算了。你小子平日裏也算是個精細的人,何故這番傻了?”老乞丐扣了扣腳丫,随口道。
“看您老說的,那人......”
我從屋裏出來,卻見小乞丐頓時掐住了話頭,知道他是為了避着我。瞥了眼老乞丐和狗子,我低頭找了塊幹淨些的石頭,自己默默躺了上去。眼睛看天,睜的大大的,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往下流。
或許我一開始就錯了,去找吳禪不好嗎?找了他,水娘也就不會死了。不救陳叔文不好嗎?不救他,水娘也不會死了。
“你哭什麽?每日裏,狗子都把讨來的吃食分你一半,也沒餓死你,你哭什麽!?你知不知道,城外好多逃荒來的人被堵在城門外,每日裏,起碼餓死個十幾人,你哭什麽!?”老乞丐不悅道。
我冷淡的瞥了老乞丐一眼,也不去管他。當時從秀水村逃出來,我身無旁物,索性天可憐見,竟然被我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那樹林。出了樹林,筆直的官路直接通向褚雲國的國都燕都城。走了六天,好歹被我走到了燕都城。
那時雖也有逃荒的人,卻還是讓人進城的。當時我累的很,進了城,沒幾步就昏過去了。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被那叫狗子的小乞丐給拖了回去。
到如今也有半個月了,這半個月,我過的一直渾渾噩噩。前輩子,我見慣了血腥,可現在一閉眼,腦子裏出現的那血紅色卻讓我睡也不敢睡,想也不敢想。
思索久了,最後竟是睡着了。醒來時,狗子手中拿着一件破舊的襖子,笑道:“天黑了,晚上天還是涼的,又有蚊子,蓋着些。”
我扯過了那件帶着奇怪味道的破襖子,将它蓋住了我的腳,又讓了半個座位給狗子。狗子一見,立即搓了搓手,坐下了。
“你當初為什麽救我?”這是這半個月,我開口和他說的第一件話。
狗子抱着腿,道:“看你怪可憐的,這才救你。而且我看到你的時候,發現你手掌上傷口很多,而手臂、臉頰處卻很細嫩。我尋思着你是什麽大家公子遭了難,救了你,事後想問你拿點好處呢。”
“呵呵。”我苦澀了笑了下。将腳上的襖子扔給狗子,自己起身,又回了那破屋。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水娘死了,可以說是死在了我的野心之下,若我不是算計那麽多,她也不會慘死!我必須把這條路走下,這才對的起她。若是失敗了,中途身死我也不怨,只願來世莫要讓我再記得前世種種,和水娘做一回真正的母子。
隔日一早,天還蒙蒙亮,早早的我便起來了。到了那長着荒草的井水邊,費力弄了些水上來,自秀水村出來後,第一次給自己仔仔細細洗起了身體。
弄完後,原本白淨的臉枯黃了些,手心更是有許多縱橫的細小疤痕。衣服也盡量打理了下,直到看上去比乞兒好了些。
打理好,我離開井邊的時候,狗子也剛好出來。見了我,急道:“原來你在這兒,我起來看不到你,還以為你去幹什麽想不開的事兒了。”
“我沒事,不過來整理一下自己而已。你身上也都是味兒,洗一下吧。”是指了指那口井,也不去管他,直接就要離開。
狗子在自己的咯吱窩嗅了嗅,結果也是大大的皺眉不已,當下脫了外面挂着的破衣開始打水,還朝我喊道:“你去哪兒,待會兒記得回來吃飯。”
“恩。”我點了點頭,卻見狗子的背後有一塊圓圓的紅色胎記。不過思索也在一瞬間的事,笑了聲也就離開了。
這狗子如今到還善良,要不是見了他那胎記,我還真想不到,這人以後會變成那欺男霸女,橫行無道,專門喜歡折磨人的一個纨绔廢材!
世界可真小,這狗子再過一年就會被蕭恩領回家收做義子,随後被蕭恩取名叫蕭賜。蕭恩是誰,他原是一個有些才華的書生,平時以賣字畫為生。後來得罪了人,被人欺淩,特意将他送進宮去當了太監,想借此來羞辱這個有些小高傲的人。
從被淨身起,蕭恩這個有些軟弱的書生性格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短短五年時間,他愣是從一個小太監不折手段走到了現在,每日朝堂上,大臣問事,老邁的國主聶孟白總會叫着蕭恩的字,問一句:“煜清以為可否?”由此可見,這蕭恩在褚雲國到了何等嚣張的地步。如今,公子聶啓都不得不被他掣肘着。
蕭恩現在大約是三十五歲左右,現在他財權統統都有,唯獨不是個男人。早在兩年前,這蕭恩就偷偷找尋一些江湖術士,想要那些術士幫他治病算命,再醫算出他的男/根來。
可兩年過去了,他那男/根還是毫無着落。再過一年,蕭恩就會徹底絕望,随後他一怒之下就想将那群術士全部殺了。其中有一個怕死,但腦子有些靈活,便說道:“大人要尋回男/根,為的是留下一個子嗣,并不是為了想要體會那男女之歡。
小人昨日占蔔,算到城中小孩裏。若有人背後長後一圓形紅色胎記,他卻是大人前世的嫡親兒子!他和大人父子情分未盡,今生特地得此标記來尋大人啊。”
蕭恩聽了大喜,賞了術士不少錢財,又命人在城中搜尋背後有胎記的孩子。那術士原本就是騙人的,只是為了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罷了。誰知,最後真是找到了,頓時心中連呼祖宗保佑。沒幾日,術士提出告辭,卷了錢財,跑了個無影無蹤。
蕭恩哪裏還想去找那個術士,愣是抱着誤打誤撞找來的兒子,每日裏疼愛的不行。這狗子突然從窮苦到了富貴,又被蕭恩寵上了天,一時收不住,這性格一天一個變化。最後更是乖戾無比,動不動就打殺不順眼的奴才,比蕭恩還惹人厭。
腦子中轉了半天這次信息,卻覺得好笑。當初褚雲國被滅,這蕭賜被蕭恩帶着,跑的到是快。我奉命去絞殺落網的褚雲國貴族,蕭恩藏的到是好。
還是蕭賜這敗家玩意兒,猛然受不了清貧,這緊要關頭,還敢出來嫖/娼,這才将蕭恩引了出來,随後廢了些勁兒,才殺了他們。
不過先如今,我到是要頂一頂蕭賜的位置了。我需要一個身份,至于這個身份,早在兩年前我醒來之時就已經在計較了。不過将來我到可以給狗子一個平淡些的人生,卻也免了他前世造的那麽多孽,更是免了他最後的殺身之禍。
如此想着,卻也到了街市口。現在天色還早,還沒幾個攤子擺出來呢。我慢慢的尋了圈兒,随後又問了些人,才在一塊空地坐着慢慢的等。
好長一會兒,卻看到有人停在我身前,我擡去去看。那人裝摸作樣的穿了一身算命的服飾,大約三十五六,皮膚黝黑。他手中抓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條白布,傻兮兮的寫着歪歪扭扭着算命、問藥四字。
“看你也可憐,這饅頭就給你。”當下,一個白饅頭扔到了我懷裏。我也不客氣,講什麽不食嗟來之食,肚子都餓的快癟了,吃了再說吧。
算命的說完,就悠悠的在他一旁的空地上擺好了攤。我看的好笑,也去理他,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一個早上,總共有兩人來找這算命的。
一個說這算命的說他這半個月內有財運,結果去賭,輸了全部身價,一時氣不過就來找着算命的,狠狠的掀了那算命的攤子。另一個算命的說他外出做生意,算出他妻子不安分,結果那人回家就折騰。
後來妻子以死明志,家中父母氣的要跳井,說他媳婦整日在家,都不曾出去過。每日裏恭恭敬敬伺候他們兩老,哪來的不安分!說是兒子莫不是在外又有了,嫌棄這糟糠之妻!?
這人聽了,連忙向父母妻子道了歉,轉頭就來找算命的,拎着算命的衣服,把他揍的鼻青臉腫。見差點引來了官兵,這才忿忿的離開。
我看的到有趣,這算命的明顯就瞎說。這次差點害的人家家破人亡,我看打他一頓都是輕的。
“呸!”算命的吐了口血水,罵道:“小乞丐,你呆在這兒看什麽熱鬧!好歹我也給了你一個饅頭,你卻看我笑話!”
我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路又不是你的,我在這兒呆着又怎麽樣了?再說這熱鬧也不是我一人在看,你看一旁,多少人看着。你單說我,莫不是欺負我年齡小!?”
這算命的面色一僵,怒道:“哼,老子是騙子又怎麽樣!?看笑話就看笑話!”
我見他生氣,索性坐到他的算命攤前,笑道:“你叫什麽名兒?”
“吳用。”
“喲呵,這名字起的。”我不禁莞爾一笑。
“你笑什麽?”吳用不高興的問道。
“我叫吳棄,我笑的是說不好八百年前我們是一家啊。”
“好了,吳棄,你一大早來我攤子旁看着,你究竟要幹什麽?”吳用揉着臉上的傷口,吸着冷氣問道。
我靠近了吳用些,輕聲道:“我要你幫我做一件李代桃僵之事,事後,送你一場滔天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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