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人平安,狀态尚可,心情不佳。

接到信的夏亦峥看着這十一個字,雖是比前幾天就說平安的要具體些,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那“心情不佳”倒是更讓他擔憂。

“就這麽幾個字,還真挺會省墨水的。”夏亦峥将那紙條放下,內心有些煩躁。

這段時日他一直都待在軍營,那日他原是準備回府的,但仔細想了想,皇帝既然不明面上拘着他,那他的來去就還是自由的,既如此倒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練兵備戰,這不比日日躺着要強。

鐘祁是管不了他,在這一點上就是搬出林初淮來也沒用,無奈之下,只能又把梁禦澤從侯府請到軍營中。

這飛鴿傳書,紙條就那麽大,還能給你寫篇策論出來?

鐘祁聽着他這略帶了些無理的埋怨,一時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想了想才開口說道“許是天氣熱了,心情不好也說不準,林大人也不是孩子了,用不着你事事操心。”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夏亦峥只要一碰上林初淮的事就有些不對勁,好像被人下了降頭似的。

夏亦峥取了張紙條,寫上三字“具體些”,然後綁在鴿子腿上,又傳書過去。

北境的事暫且還不用他太操心,兵馬糧草備足,城防加固,并不會有太大的隐憂。只一點,那就是司南弦這人,一貫不按套路出牌,派兵布陣也一向是随心所欲難以預判,怕是只有陣前對上,見招拆招才可。

若不出意外,再過兩月他就可以尋個由頭回去了,等北齊發兵再走怕是有些遲了。若是皇帝不肯放人,他也留好了後手。

這兩月光景,不若去尋他的長昀好了。心裏這麽想,夏亦峥行動也就這麽做了,将寫好的布防圖交給鐘祁便準備出發。

等皇帝發覺時,他人怕是都到青州了。再說,皇帝不也缺這麽個機會去除掉他嗎。

鐘祁自是想攔,但奈何攔不住,只能由着他瘋,這下倒是能體會到梁禦澤的無奈。好在青州比鄰的冀州也有他們的人馬,雖說不多,卻也能派上些用場。鐘祁倒是不怕這人沒命回來,就是有些心憂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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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鐘祁不知道的是,夏亦峥此去也不單單是為了林初淮,他當初在冀州的有些部署也是時候啓用了。

晨光不過剛剛在山頂露出一點光彩,林初淮便起身準備趕路,時間寶貴,耽誤不得。

待到青州城下時,赤日已然當空。而城門緊閉俨然是封鎖的模樣。

趙龍下馬,扣響門環,等了一會兒才有個守城的士兵來開門。

來人滿臉不耐,那躁郁幾乎是寫在臉上的。

“請問…”

“走走走,青州城封閉一月,外來者一律不得入內。”

趙龍的話剛起了個頭就被嗆了回來,那守城人作勢要關門,卻被這外鄉人抵住。

“怎麽,還想硬闖不成。”本是想發發怒氣的兵士在觸及趙龍健碩的體格時有些瑟縮,氣勢一下子就弱了。

這戰場上培養出來的氣勢遠遠不是一個日常守城的小卒可以匹敵的。

趙龍沒有說話,只是拿他那雙黑沉的眸子盯着這士卒。

林初淮掀了車簾下來,走到二人面前,趙龍側身給他讓開路。

那小卒看着面前這人的模樣,雖穿着不算特別的華麗,但就那通身的氣質而言,想來是個非富即貴的主,當即便不敢再如剛剛那态度。

“我等并非難民,來此是有要事要辦,我不與你為難。你進去給朝廷派來赈災的賀敬之賀大人通傳一聲,就說舊友林長昀前來拜訪便可。”林初淮雖也對着士卒的态度有些微詞,但卻不欲與他計較。

“這位公子,不是小的不想幫您,而是這賀大人現下根本就不在城中。”那士卒說這話時一臉為難。

這話并非是說來糊弄人的,賀敬之确實是不在城中。

“那你可知他往何處去了。”

“這,這小的如何能知曉,約莫,約莫是在城外村莊查看災情,那裏的百姓是鬧得最兇的。”

林初淮聽了這話也不再多做停留,示意雲書給這看門的一塊碎銀便往城外村莊去。

身後是那守門人忙不疊的道謝聲。

這山路颠簸的很,更兼暴雨洪水的沖刷,泥濘的讓馬車幾乎陷在地裏。無奈之下,幾人只得取了包袱棄車棄馬下來步行。

人還沒到村口就聽見了一陣喧鬧。

“鄉親們靜一靜,聽我說,朝廷的…”

話才起頭,就聽“啪”的一聲,一塊泥巴落在了賀敬之的臉上,攔下了他接下來的話。

“狗官,滾出咱們村子去。”

“就是,封鎖城門這不擺明了要讓咱們這些父老鄉親們自生自滅嗎?”

“朝廷給的赈災糧呢,怕不是給你們私吞了吧。”

“打出去,把這群狼心狗肺的黑心鬼都打出去。”

……

村民們一時間群情激憤,根本不欲聽他多言。而賀敬之雖是帶了些貼身的親衛保護,卻還是被村民們用枯樹枝子,爛泥丢的狼狽不堪,只得先離開。

走出幾步,看見不遠處的林初淮,賀敬之先是一愣,再定睛一看發現确實是那人,忙幾步上前“長昀?”

林初淮見那一向清貴的人實在是狼狽的很,取出錦帕遞了過去,待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後才開口“賀兄,許久不見。”

“是有些日子了,你怎會來此?”賀敬之實在是想不出這人來這的緣由,赈災可不是什麽好差事,看他剛剛的遭遇就懂了。

“奉旨辦事,調查水患。一些具體的事宜還得向賀兄詢問一二,不若上我的馬車,我們詳談。”

“好。”

兩人在馬車上對坐,誰都沒急着開口,但眼底俱是擔憂,眼下這局面難解的很。

還是林初淮先沉不住氣問出心底的疑惑。

“賀兄封城究竟是何緣故?”

賀敬之嘆了口氣,揉了揉這幾日一直脹痛不已的額角,緩了緩才開口,“無奈之舉罷了。按照往年的經驗,朝廷撥下來的銀糧不說綽綽有餘,但遠不至于如此捉襟見肘。今年的雨水并不比往年多,防洪措施也沒有偷工減料,但周圍村莊卻盡皆被淹,糧草自是不夠供給,便是城中也只能勉強度日,若是再放城外災民入城,怕是非但危機難解,反倒還會生亂。我已經盡可能的勻了一些糧食送往城外,但也只是杯水車薪。剛剛你也看見了,村民們根本不願意聽我解釋。”

聽了這話,林初淮沉默不語,也知道眼下并非是探求水患加重原因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如何緩解糧食危機,減少百姓傷亡。

“有給朝廷上書說明情況,請陛下再加糧食嗎?”

“有,昨日才寫了派人送了回去,但若要等回音,怕是還有些日子。”這點賀敬之不是沒有想到,但起先遠沒有料到災情會這般嚴重。

昨日?這馬跑的再快也要三四日才能抵京,算上決策籌集糧草,怎麽也得五日。這将糧食運回來就更慢了。

“賀兄,有沒有法子先向周邊的州縣借糧,等朝廷的糧草到了再還。”

賀敬之苦笑着搖了搖頭,“試過了,但周圍的州城也只是受災沒有青州這般嚴重罷了,都是自身難保,如何能有餘糧來外借給旁人。”

這可,如何是好?

“城中糧食還能撐多久?”

“最多半月。”

也就是說,只能祈禱朝廷能早日放糧。

林初淮似是想到了什麽,掀開車簾“趙龍。”

被點到名的人,立馬來到馬車旁,“公子有何吩咐。”

“你給夏亦峥傳信是用的什麽,快嗎?”

似是沒料到會被問這個,趙龍回答的有些磕跘“沒,沒有啊,我什麽時候寫信了。”

将軍沒想要夫人知道。

“莫要騙我,我知道你們一直都有聯系。”林初淮有些着急,臉色更是沉了下來。

趙龍心下咯噔一聲,不好,他好像惹夫人不高興了。

沒辦法,只得實話實說“是軍中專門用來傳訊的信鴿,速度自然是最快的,從這裏到上京城直線飛過去,最多一日就可抵達。”

林初淮聞言長舒了一口氣,“去取來,我有用。”

便是能節省兩三日,對于百姓們來說都是好的。

可趙龍卻面露難色,顯得有些局促。

“可,可這信鴿昨日我才将它附了信紙給将軍傳訊,怕是得等到明日才能回來。”

雖是無奈,但林初淮也深知無法強求,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放下車簾與賀敬之面面相觑。

“節省着些,應當也能撐到朝廷的支援來。”

賀敬之有些勉強的開口,但兩人都知道這不過只是一種心裏安慰罷了。他們是可以節省,但百姓不明真相,只知難以填飽肚子興許哪天就會餓死街頭,而官與民之間這麽多年來因着幾顆老鼠屎的敗壞,又有着天然的屏障,他們的難處,未必能得到體諒。

開局就是死局。

“我或許不該來,不來,還能省下些口糧。”林初淮這般自嘲道。

“別說胡話了,你一向聰慧,我還指望着等你想出辦法來給我破局呢,現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先随我回府吧。”

确實是多說無益,林初淮點了點頭應下了。

兩人正待出發,卻聽的差役喊到“大人,大人,那村裏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老夏:媳婦兒我來啦(激動的搓手手)

長昀:別來,浪費糧食

老夏西子捧心:啊,心口好疼~

作話只是寫着玩的,與人設無關,寶們別當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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