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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淮看着底下那些朝氣蓬勃的面龐, 一時有太多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校場太大,他的聲音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聽到,但他會盡全力。
鐘祁看着點将臺中央站着的林初淮, 雖說這人是個儒生, 但在氣勢上卻是半點不輸給武将。雲霁的眼光, 很好呢。
“嫂子,所有的将士們都在這裏了, 你若是有話直言便可, 後面聽不見的我會再讓人傳達。”
林初淮輕輕颔首, 他清了清喉嚨醞釀了一下情感才開口道, “多年以來, 北齊窮兵黩武不顧蒼生,屢犯我天煜邊境,踐踏我天煜國土, 傷我天煜百姓。将士們,我們戍守邊境守的是一方太平, 護的是國泰民安,此戰勢必要驅除外敵, 揚我國威。”
“驅除外敵,揚我國威。”
“驅除外敵, 揚我國威。”
二十萬将士的齊聲吶喊聲震天地,能站在這個校場內的哪個不是心有家國的熱血好兒郎, 豈能任由旁人欺之辱之。
林初淮并沒有擡手阻止他們一聲聲的吶喊,大戰之前必須鼓舞士氣, 将士兵們的一腔熱血盡可能地調動起來,雖說他不求取勝,但在氣勢上也絕對不能落于人後。
等整個校場都被這種高漲的激情點燃後, 林初淮才示意他們噤聲。
很好,他在他所能看見的所有人臉上都看到了極強的勝負欲和必勝的信心。
不愧是以軍紀嚴明聞名天煜的夏家軍,林初淮不過是輕輕一個動作,剛剛還有如狂潮般的躁動瞬間消失,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克制住了自己。
林初淮看着眼前這一幕唇邊的笑意怎麽都止不住,這樣的軍隊如何能不百戰百勝,那人将這支軍隊訓練得太優秀了。
他壓下了唇邊的笑意,再開口時既鎮定又帶了一絲沉痛,“你們的将軍在上場戰役身負重傷,至今仍未痊愈,前兩日因為一些緣故引得舊傷複發,本還想要帶着傷病強撐,但如今實在是難以為繼。這樣的消息我本不該告訴你們,以免動搖軍心。”
林初淮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看到不少将士面上浮現出一絲焦急的模樣才道,“但我知曉在你們眼中,雲霁既是元帥亦是兄弟,所以我不願隐瞞,但望諸位莫要傳揚。明日便是攻城之際,屆時會由鐘副将領兵,還望諸位同心同德,莫負雲霁厚望。”
說完,他向衆人長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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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行此禮節,鐘祁率先表态,“夫人放心,吾等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元帥厚望。”
臺下衆人亦是高聲附和。
林初淮如何能不知曉大戰在即主帥傷重垂危的消息絕對會動搖軍心,但他同樣也知道什麽叫做化悲憤為力量。夏亦峥一手帶出來的兵絕不可能是會被輕易擊垮的孬種。
更何況臺下二十萬人,并非他有心懷疑,但難免會有不可信之人,索性一起瞞着,最後才可出其不意,等戰事結束後他林初淮定當會向将士們請了今日隐瞞的罪過。
見衆人表态,林初淮讓人擡上了上萬壇好酒,戰事在即不可多飲,他便讓人給士兵們一人倒了半碗,現在到了他拿出自己的态度的時候了。
他高舉酒碗大聲道,“諸位今夜滿飲此碗,林某在此立誓,無論成敗定當代雲霁與諸位同生死,共進退。”
說完林初淮将那灼喉烈酒一飲而盡,手中的酒碗擲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底下的将士們也都将碗中酒飲盡,碎瓷聲此消彼長。
一番話說完,林初淮便讓将士們盡早去休息,好養精蓄銳以備天明之戰。
林初淮回去時讓鐘祁同他一道去了夏北修的書房,剛剛衆人都在卻獨缺了這一位。
他們到時夏北修還站在沙盤前若有所思。
見他們來了忙邀他們坐下,可林初淮卻沒動,躬身向他請罪,“雲霁不在,城中大小事務本該由大哥主持,還望大哥寬恕長昀越庖代俎之罪。”
夏北修聞言一愣,似是沒料到竟是為了這事,待反應過來後連忙将他扶起,“哪裏的話,自古能者居之,你與雲霁夫夫本就一體,你代他行事并無不妥。”
剛剛校場的動靜很大,夏北修并非不知,只是沒有計較。
“多謝大哥寬恕。”
“都是一家人,不必同大哥客氣。”
林初淮坐定後,覺得身側的兩位都是雲霁信任的人,有些事也就沒必要瞞着他們,讓他們知曉日後行事也能方便一些。于是他将自己的計劃言簡意赅地複述了一遍。
“所以,嫂子的意思是明日攻城不必采用沖車,雲梯之物強行硬攻。”
“不錯,明日之戰以投石車,重弩和井闌為主,主要采取遠攻而非近戰,降低傷亡,若是最後實在不行再采取強攻的策略。”
“是,末将這就去安排。”雖說鐘祁對林初淮的想法有些将信将疑,覺得有些婦人之仁,但到底還是聽命去辦事了。
“等等,這幾日元帥府附近務必要派重兵把守。”林初淮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又補充了這麽一句。
雖說這件事情并不一定會如他所想的那般,也不一定會發生,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明白。”
鐘祁走後房中就剩下了林初淮和夏北修兩人,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林初淮同夏亦峥這位大哥并不相熟,算上今日也不過才見了三面,但話不說兩句就走又會很失禮。
似是看出了林初淮的局促,夏北修先開口道,“我給你講講先前雲霁在戰場上的事,如何?”
聞言林初淮點了點頭,這樣也好,既能緩解了氣氛的尴尬,又能知道一些他直接問那人問不出來的東西。
夏北修思考了一下才開口,似是在回想着什麽,最後挑了一場雲霁大獲全勝的戰役說與他聽。
其實夏北修對這個弟弟的了解也并沒有很深,他随父親南征北戰之時夏亦峥還年幼,兄弟兩個一年也見不上幾面,至于後來父親身故,自已亦被敵軍所俘。再相見時,曾經家裏天天招貓逗狗最不成器的臭小子已經成了執掌北境聲名遠揚的鎮北将軍。
自己好似早就被弟弟甩在了身後,人們好像也漸漸地忘了他夏北修才是夏家的長子,是父親最看重的兒子。
這個故事不長,很快就說完了,考慮到時辰不早了,林初淮并沒有多留,而是起身向大哥告辭。
夏北修目送着他離去後便站在了窗邊,看着天上的那一輪圓月不知是在思考着什麽。
第二日一早晨曦初露之時,鐘祁便整軍十萬往漢口城進發,戰鼓聲聲,氣勢不凡。林初淮坐鎮後方時刻觀察着敵軍的動向,至于夏北修則是留守裕陽。
城樓上的哨兵遠遠地望見便立刻入城彙報。
“報。”那哨兵一路小跑着進了城主府,彼時司南弦正在同孟淩蘇下棋,這些時日過得完全沒有戰時的緊張氣氛,沒意思的很。
“講。”司南弦還是看着棋盤,連頭都沒有擡。
“淩蘇,你再不認真一些可就要輸了。”
棋盤上的白子距離取勝只有一步之遙。
“輸給夜霖你也不過就是因為我學藝不精罷了,沒什麽丢人的。”孟淩蘇絲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啓禀王爺,天煜大軍将臨城下,如今戰鼓以擂,戰車也已備好,看樣子是要攻城。”那哨兵單膝跪地有些焦急地道。
聞言司南弦執子的手停頓了一瞬,将那白子又扔回到棋盒中,站起身來道,“整軍,備戰。”說完人便往軍營裏去。
孟淩蘇也趕緊跟上,桌上就剩下那局未下完的棋,白子終是功敗垂成。
司南弦再度登樓,想着那人終究還是忍不住要來攻城了,對此他可是期待已久了。
城樓上布滿了弓箭手,樓下城門處的守兵也都就位,雖說近日是很清閑但練兵之事卻是從未有所疏忽,北齊的軍隊沒有一日不是處在戰備狀态。
他命人取來了從西洋那處得來的“千裏眼”,遠遠望去發現天煜領兵的人竟不是夏亦峥。
這不應該,依照那人的性子,首戰之時必會親自帶兵,即便不是首戰他也一向身先士卒,絕對不會不出現在沙場上,除非是來不了。
不過幾息的時間,司南弦的腦海中卻是思緒萬千。
但敵軍已是兵臨城下由不得他胡思亂想。
天煜的士兵許是昨日受了林初淮的鼓舞,今日攻城之時士氣出奇的高漲,一鼓作氣地直取城門,城樓上的士兵被巨石和□□命中的不計其數,就連司南弦都暫時的退下了城樓。
這麽被動可不行,司南弦看了一眼城上士兵的屍體,吩咐李嵩道,“開城門,迎戰。”
一味退讓可不是他的性格,這些時日他早就忍不住想行暢淋漓地與人交戰一場了。
司南弦親自披挂上陣,劍尖直取鐘祁的面門,一番纏鬥之下鐘祁已然是落入了下風。北齊的軍隊也是傾巢而出,天煜後方的将士們亦是拔劍迎敵,一時刀光劍影血色四濺。
林初淮微微眯上了眼睛,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再糾纏下去可就得不償失了。就在司南弦的快要架上鐘祁的脖頸之時,天煜後方已然鳴金。
《荀子》中言“聞鼓聲而進,聞金聲而退。”
鐘祁聽得金聲,明白林初淮這是要他收兵,他當機立斷一勒缰繩,調轉馬頭便往後方馳去。底下的士兵也都絲毫不戀戰,紛紛撤退,雖是撤離卻沒有半點狼狽。
“不必追。”司南弦攔住了想要追擊的手下,更加确信指揮的人不可能是夏亦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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