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施允南走上天臺的時候,夜風正刮得呼呼作響。

酒店特意在天臺四周都加固上了高圍欄,最外側還上了門鎖,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出現危險事故。

施允南環視一圈,将目光鎖定在一個水泥圍起隔絕的水箱後,不緊不慢地提着手裏的東西走了過去。

離得近了,他自然就看見了水箱後面的人——

原銳背抵在水泥牆上,雙手緊緊抱着腿部将自己蜷縮着一小團,腦袋還埋在膝蓋裏隐約帶了點抽泣聲。

在這一刻,平日裏獨屬于他的拽樣不見蹤影。

施允南稍稍安心下來,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氣,“都多大的人了?還躲在這裏偷摸哭呢?”

“……”

坐在地上的原銳肩膀一僵,慢半拍地擡了眼。

天臺只有盞近乎微弱的老式燈,正好卡在他們所在的水箱上方,燈光散下,足夠讓兩人看清彼此的存在。

原銳看見突然出現在這裏的施允南,想要強撐自尊,“你怎麽來了?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施允南将提來的一打冰啤酒放下,挑眉,“酒店大廳前臺說沒看見你下來過,其它層又都是客房或者宴廳居多,我想了想,你應該只能往上跑。”

這不,貓逮耗子,一逮一個準。

施允南抽出其中一罐冰啤酒,蹲下遞了過去,“給。”

原銳遲疑了一瞬,又覺得自己的臉面都在今天丢光了,沒什麽好掙紮的。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地接過施允南的冰啤酒,“什麽嘛,啤酒哪裏能喝夠味?”

Advertisement

施允南聽出他別扭的嫌棄語氣,哼笑着怼了他一聲,“那你別喝,正好敷敷你的腫臉,醜死了。”

“……”

原銳被原璞光用力扇了一巴掌,這會兒右半邊的臉還紅腫着,再加上明顯哭過的紅通通的眼眶和鼻子,狼狽的同時有些迷之可愛。

話說回來,得虧他這張臉長得還過得去,要不然,也不知道得讓人嫌棄到什麽程度。

原銳沒接話,只是将冰啤酒按壓在自己的臉上。

因為一時間太用力,他下意識地‘嘶’了一聲,頓時又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施允南。

施允南完全不掩飾自己的笑,從自己的風衣口袋裏拿出一罐白酒,遞了過去,“拿着吧,度數最高的,喝醉了我不負責。”

原銳垂眸盯着被塞到手心的白酒,突然有了一絲微妙感動——

救命。

施允南還帶這麽善解人意的?

居然還能猜到自己現在就想要喝猛的白酒。

施允南對上他的目光,幹脆在他對面坐下,“別用這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是有老公的人。”

“……施允南你!”

原銳被怼得無話可說,只好一手拿着冰啤酒敷臉,一邊用嘴巴咬擰開白酒瓶蓋,“別自戀了,我又沒看上你。”

瞬間,濃烈又濃郁的酒氣鑽入原銳的鼻尖,嗆得他一陣咳嗽。

施允南随手拿起地上的啤酒,主動和他碰了碰,這才自顧自地仰頭喝了起來。

原銳暗戳戳地瞧着他的舉動,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又像是察覺什麽似的飛速憋了回去。

他以往和原璞光發生争執時,要麽去夜店獨飲,要麽躲起來發洩。

原銳覺得,自己是讨厭有人在這種時候打攪的,不過,面對突然出現眼前的施允南,他難得生出了一種錯覺——

如果對方是自己的朋友就好了。

施允南不說話默默地喝着,原銳幹脆也就喝着悶酒。

夜風一陣陣地吹,将醉意一點點吹了起來。

原銳喝得夠猛,大概再加上有情緒壓在心頭,不出半小時,他就悶哼哼地問,“施允南,你就不想知道剛剛在包廂裏發生了什麽?”

“你們坐在隔壁,是不是都聽到了?”

施允南晃了晃手裏的啤酒,平靜回答,“沒怎麽聽見,也聽得不夠全面。”

“放心吧,我不會問你今天發生了什麽,等你心裏郁氣消了,确認不會出現什麽意外,我就不理你這個酒鬼的‘死活’了。”

這話說得夠冷淡,仿佛只是把原銳當成一個無關輕重的陌生人。

這話又說得夠貼心,至少對于這一刻的原銳來說,少了逼問和嘲諷,多了陪伴和尊嚴。

原銳心中一動,“為什麽?因為那次在黑店我幫過你?”

施允南沒有否認,“我說了,我不喜歡欠人情。”

原銳撇了撇嘴,“我那次又不是在幫你,只是路過看不下去了而已。”

施允南沒接話,沉默久了,原銳的暴脾氣似乎是自己憋不住了。

他放下那罐敷臉的啤酒,拍了拍自己還帶着疼意卻冰涼的臉,悶悶開口,“我爸就那樣的脾氣,他其實平常都不會在外人面前打我的。”

“……”

施允南聞言,眸底閃過一絲驚訝。

他還以為,原銳在包廂裏的那一番表現會對原璞光充滿怨恨從而抱怨,沒想到對方開口第一句居然是替父親解釋?

“我爸的歲數你也看出來了?比不得我同齡朋友的父母們年輕。”

原銳沒刻意去看施允南,只是将他當場傾訴對象,又像是自言自語給自己找個宣洩口。

“原氏從我往上再數個五六代都是從事玉雕的,聽說,祖師爺爺當年的玉雕還能是皇宮貢品。”

在那個文化程度還不算高的年代,學藝行當裏最信一句話——嚴師出高徒。

師父對徒弟的打罵管教甚至體罰,都是常有的事。

有天賦又能熬得住的,最後得了師父的手藝、繼承衣缽繼續幹下去。沒天賦又熬不住的,自然要改了行當、另謀生路。

“像我爸這樣的年紀,年輕時跟着爺爺學習玉雕手藝時也是靠打罵才教出來的。我媽說,他偏偏越學越有味,這一輩子就鑽在了玉雕裏,壓根容不下其他手藝。”

原氏的家規基底就是精于玉雕這一行業,不可以三心二意。

“他快五十歲的時候才有了我,是疼我,但也把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聽我媽提起過……”

原銳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又嗆得咳嗽了兩聲,這才繼續說——

周歲抓阄的時候,他抓了一塊由原璞光親自雕刻的如玉雕,于是被前來的賓客們紛紛稱贊,說什麽‘子承父業’,又說什麽‘天生就是吃這口飯’。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重擔就在無形之中壓向了原銳。

原銳又想起自己六七歲的年紀,別的小孩還在玩鬧甚至不懂‘學藝’兩字的時候,他就已經握起了刻刀,整天板着身子坐在工作臺案前。

“我那時力氣小,刻刀和玉石又硬,就簡單平刻一個字,都能把指腹磨出水泡和血痕來。我沒忍住嗷嗷大哭,使小孩性子丢了那枚玉塊,結果就被我爸拿着柳條抽打手心。”

因為痛苦的記憶過于深刻,導致原銳到現在都還模糊記得那日的撕心裂肺。

施允南微微凝眉。

拿柳條抽打?這又是老一輩留下來的、過于迂腐的規矩。

相比較起來,他六七歲的時候至少還待在母親溫柔的懷抱內,那位所謂的‘父親’施盛也還有點當爸爸的樣子。

“我媽常和我說,我是我爸親兒子,他對我的要求自然更高更嚴,師……路照安是領養來的,我爸雖然也把他當成親兒子養,但畢竟不能動真格打罵。”

“我信這話!”原銳重重點了點頭,又眼帶微光地補充了一句,“但路照安一直做什麽都好,他永遠不會被我爸打罵。”

“有些行當,它就是得看天賦的!”原銳的苦澀和委屈伴随着醉意又重了些。

“路照安能一眼就看出玉石紋理适合刻什麽,可我不行。等到我好不容易練就了這個眼力,他的玉雕作品都已經能在鋪子裏售賣了。”

比經驗,他不如路照安。

比天賦,他又不如路照安。

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又是師從同一個人,日日比、年年比,他總是比不過。

“我知道,我爸開始對我失望了,他心裏憋着無法‘子承父業’的郁氣,所以每回誇路照安的時候,都要順帶貶上我一句。”

“每回罵我的時候,也永遠都帶着一句‘你看看你師哥,我原璞光怎麽會有你這麽一個不成器的兒子’!”

“……”

施允南依舊沒接話,只是沉默再沉默地作為一個傾聽者。

不過他知道,少年人都有自己的心性,長期生活在另外一個的‘影子’下,長此以往是會出問題的。

原銳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聲線裏帶了一絲哭顫,“我也知道啊,我永遠比不過路照安,他是天上月,我是地裏泥。”

“在我爸和那些玉雕師的眼中,甚至在路照安的心裏,我永遠都是不夠格的那一個。”

不夠資格,更不夠并肩站在一塊。

原銳開始變得叛逆,變得拽得吊兒郎當,變得不再恪守規矩,不過是在人前圖一個可笑的自尊和面子罷了。

“我想讓他們知道,我即便不從事玉雕這個行業,也照樣能擁有我自己的生活!”

原銳自嘲笑笑,不等施允南開口就自我承認,“是,這個想法幼稚,但我只能想到這樣的抵抗。”

然後他換來的,是原璞光一次高過一次的争執和打罵。

“你越是這樣,越代表你在意原氏。”施允南一針見血地指出。

真正的不在意是他對施氏那樣,毫無眷戀地一走了之。

原銳對上施允南的目光,第一次沒有別扭否認,“是,因為我姓原!我再沒能力,也不願意看着我們家走下坡路!”

“你和他們一樣,真以為我在意原氏那點資本嗎?”原銳搖了搖頭,“錯了。”

原銳知道路照安比自己更有能力管理好原氏,也不埋怨現在打理原氏的人是對方。

只是從小到大的自尊打擊以及日夜在內心加劇的自卑,不允許原銳對路照安說出一絲一毫服軟認輸的話。

“你在料庫出事那天,可越來找我說,他想給原氏新增的玉石設計投資,日後按股份算分成。”

施允南聽見這話,眉眼間閃過一絲諷刺——

果然,有些命運的軌跡還是會重疊在一塊,沒想到謝可越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動了靠原氏獲利的心思。

“我一開始沒答應。”原銳說。

一方面,他知道這事是路照安全權負責,不想再找一位‘投資方’去制衡對方今後的決定。

另一方面,是因為原氏玉雕走下坡,而新開的玉石設計目前還不确定能否盈利。

換句話說,當初路照安找原璞光商議時,都覺得除非能咬牙堅持到開拓出市場,要不然前期絕對虧空買賣。

原銳不想坑自己的朋友。

“我現在其實很迷糊你和可越還有施家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我來說,可越的确是從小到大唯一一個認可過我的朋友。”

原銳說到這句話時,忽然間想起了施允南那日在料庫對他的誇獎,于是在心裏默默補充上一句:你算第二個吧。

原銳在原石和玉石認知和判斷上是有點天賦的,只不過這點能力在原璞光這樣的玉雕大師眼中是最基本的,也是最不值錢的。

施允南看着開始顯露出醉态、眸色卻難得透着單純認真的原銳,便明白過來——

原銳在那樣的打壓言語聲中長大,最需要的就是外人的認可。

而謝可越那一張嘴,水都能被他說成蜜。更別說,他很有可能在一開始就帶了目的接近原銳。

在施允南的原書夢境裏,原銳的确是謝可越為數不多拿真心去交往的朋友,或許兩人一開始的友情就是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

“我第一次拒絕可越的提議後,他又說,即便最後虧本也願意認命。”

不過謝可越投資的唯一條件是——讓好友原銳代替他的身份去參與到原氏的玉石設計中。

他說自己在施氏那邊任職,沒辦法一心二用,只能是做到投資這一步。

“可越認可我辨認玉石的能力,也覺得讓我來守自家的産業好過于其他人。日後即便遇事,決策權也在路照安的手上。”

施允南不着痕跡地扯了扯嘴角。

謝可越這一出可真是将自己完全包裝成了好人,一方面給足了原銳面子,一方面又将自己當成了甩手掌櫃。

大概是前兩次親自參與投資項目栽了跟頭,謝可越這次更保守一些。

不過最要緊的是,謝可越這位‘穿書者’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投資,他既然願意投資原氏,那就代表原氏的玉石設計這條路,十有八九是注定賺錢的。

原銳将最後一口白酒灌入後,靠在水泥牆上低喃,“我被他說服的同時,其、其實也藏着點不見人的私心。”

“什麽?”

原銳自嘲般地低哼了兩聲,心裏的委屈感卷土重來,“……我想幫他。”

施允南怔了兩秒,才意識到原銳口中的‘他’是指路照安,再然後,即便原銳沒有開口,他也猜測到了其中原由——

路照安打破原氏‘精鑽玉雕’的規矩,改做玉石設計,肯定少不了其他人的質疑和壓力。

如果到最後虧本過多,所有人的責任和指責都是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但有了謝可越的投資,至少在金錢壓力上可以減輕負擔。

更何況原銳自願的加入,如果認真做,他在玉石采購、選料等方面多少能幫上忙,即便最後失敗,罵聲也不會由路照安一個人擔着。

相反的,更多的罵聲都會集中在了原銳的身上——

因為他是原璞光的獨生子,也因為他從小就是‘做事不成’的廢物。

自古庸者,多擔罵名。

施允南思索片刻的功夫,對面的原銳就因為酒意上頭徹底抽泣開了,“我特意定了酒店包廂,就想着認認真真告訴他們,我也想為原氏出了力氣……”

可才提了一個開頭,他就被原璞光不由分說地擋了回來。

心裏的希望落空,原銳就急着反駁了兩句,這才有了施允南等人聚餐進行到一半時聽到的那兩句指責聲。

“謝可越呢?他怎麽會來?”

施允南毫不避諱地發問,他分明記得,兩家人剛在電梯口碰面時沒有謝可越的身影。

原銳搖了搖頭,“我有告訴過他今天這事,也告訴他暫時不要來。”

畢竟原銳想先初步說服爸媽,改日再找時間帶好友和家裏人碰面。

這樣就算不成功,他和謝可越的友情也不會有特別大的損傷。

“可越大概是怕我沒辦法說服我爸媽,所以臨時過來了。”

“結果呢?我爸當着他的面,開始對我越說越兇,我真的試着忍了,可還是、還是沒能忍住我的脾氣……”

原銳越想越委屈,連日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信心在那一刻又原地潰散了。

“施、施允南。”他擡眸看向面前人,眼底積蓄着眼淚又不肯下落。

“在你們外人眼裏,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差勁到無論多麽努力,都沒有人願意相信他也想認真做一回事?

施允南看着此刻在眼前憋着嘴忍哭的原銳,莫名其妙就聯想到家中的小金魚,大概是源于這張奶膘都還沒有消幹淨的臉。

施允南挪着湊近了一點,實話實說,“你這人性子雖然又拽又驕縱,但我覺得你本心還不壞,沒有人能完美無缺,你我都一樣。”

施允南摸了摸口袋,實在沒帶紙巾,“想哭就哭吧,我又不笑話你。”

“……”

原銳的嘴角努力憋了憋,結果眼淚就接連不斷地掉了下來。

多年以來的委屈和自卑在這會兒如同山洪爆發般傾瀉而出,居然還沒頭沒腦地環靠在了施允南的肩膀上。

施允南僵硬了半秒,想要推拒的手還是被原銳的哭聲給止住了。

“我沒在玩,我、我真的只是想幫他們,為什麽從小到大,他只會罵我?”

越被斥責,原銳就越害怕做錯,越害怕做錯,就越不能集中精力做好。

原銳一開始也願意跟在路照安的身後樂呵呵地叫着師哥,可漸漸地,那些兩極分化的斥責和誇獎将他們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直到他再怎麽努力,都追不上了。

因為內心深處無法化解的自卑,原銳開始認命,開始放棄掙紮,開始看着其他師傅和長輩将對方捧上高臺,再任由自己跌倒在泥地裏。

對方越是遷就他,他就越是抗拒。

原銳越哭越迷糊,甚至還不合時宜地打起了哭嗝。

施允南沒想到原銳還能有小哭包的一面,這會兒還被醉酒的他死死纏上,哭得連風衣都被打濕了一大半。

無奈之下,只好拿出手機給微信裏的路照安發了一個定位,言簡意赅——

“來接你家小哭包。”

從發出消息到趕到天臺,路照安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氣喘籲籲的他眸底彙聚着難以消散的擔憂,直到靠近兩人後才勉強壓下一個急喘,“施先生,麻煩你了。”

剛剛在包廂內,即便原璞光嚴令禁止,但放心不下的路照安還是違抗師命跑了出來,但原銳第一時間将手機關機了,他實在找不到人。

原銳哭到一半睡了過去,這會兒居然還能打起小呼嚕。

“……”

施允南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又覺得好笑,“攤上這麽一個師弟,難為你了。”

路照安沒有說話,只是在施允南的協助下,将原銳背回到自己的身上。

施允南将地上的啤酒瓶一并拾起,想了想還是說道,“路先生,實不相瞞,我和謝可越的關系并不好。”

“如果原氏接受了謝可越的投資,那我應該不會選擇合作了。”

花自己的精力替敵人賺錢?

施允南還沒有這種好氣度。

路照安神色微變,如實回答,“師父他老人家沒有要和謝可越投資合作的打算,剛剛在餐桌上說了一些重話,其實就是想讓謝先生知難而退。”

畢竟來者是客,原璞光再不情願,也沒辦法當着謝可越的面發作,所以才把矛頭指着自家兒子。

只是原璞光說話重習慣了,沒能顧慮到原銳的心情,所以後續才爆發了大争執。

路照安心疼原銳受挫,但又無法指責養他教他的恩師,他夾在中間的滋味也不好受。

“嗯,那我也先回去了。”

施允南微微颔首,選擇和他們師兄弟一起下了樓。

等到他駕車揚長而去後,路照安才掂了掂背上難得老實的原銳。

原銳似乎很熟悉這樣的背法,即便是在睡夢中還不忘用雙手圈緊路照安。

“師哥……”

呓語聲傳到耳畔,路照安的步伐驟然停頓,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微光。

沉默許久後,他才背着原銳朝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施允南回到家時,小金魚等人已經洗漱完睡下了。

待在書房的駱令聲聽見樓梯上的輕微動靜,立刻放下報表文件,操控着輪椅走了出來。

下一秒,兩人就對上了視線。

施允南唇側的笑意越發擴大,湊近,“我還以為你們都睡了。”

“沒有,在等你。”駱令聲回答。

他改口問起戀人在這兩三個小時裏的遭遇,“原小少爺找到了嗎?情況怎麽樣?”

話落,他就瞥見了施允南風衣肩部的一大片深色水漬,“外套怎麽髒了?”

施允南往下瞧了兩眼,哭笑不得,“說來話長,不忙了吧?回房間我和你說。”

他見書房的燈已經滅了,幹脆推着駱令聲往卧室走。

等到進了卧室關了門,施允南才随便在床邊坐下,将剛剛找到原銳後所發生的一切大致說了一遍。

駱令聲不是個會多嘴的人,施允南自然不用刻意顧忌。

“這下我能百分百确定,原銳本人心不壞,就是從小得不到肯定,導致性格別扭又冒失了一些。”

“就是他這樣的人,太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駱令聲戳破他的隐藏詞,“你是指謝可越?”

施允南嗯哼一聲,算是默認。

當然,別人交友是自由權利,施允南不是謝可越,不會在原銳面前一個勁地講着對方的壞話。

他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哭漬,又想起原銳那難得小哭包的模樣,忍不住笑說,“你是不知道,我見原銳四五次,每次他都拽得要上天,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抱着我哭?”

“……”

駱令聲眼色并不明顯地一變,“他抱你了?”

施允南還沉浸在‘有趣’中,一時沒注意到對方的微妙變化,“對啊,這家夥醉了酒的力氣還挺大的,我一時還掙脫不開。”

“你說,他明天酒醒後要是想起今晚的言行舉止,會不會以後見我都要避開走?”

“說起來,原銳有些方面還沒我們家小金魚成熟呢,還挺逗的。”

“……”

駱令聲依舊不說話。

他總覺得,施允南對原銳的評價總有種說不出的偏愛?

施允南見駱令聲長時間不說話,仔細一看,總算發現了不對勁。

他饒有興致地湊近了,反問,“駱令聲,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聽見了。”

“那我說了什麽?”

駱令聲落在一側的手指微微摩挲,答非所問,“脫了外套,先去洗澡。”

“行啊。”

施允南故意當着駱令聲的面慢條斯理地脫了外套,眉眼間又生揶揄,“老公,那這外套怎麽處理?小幾萬呢。”

駱令聲瞧出了施允南的故意調侃,拉着他的手往直接往自己懷裏一帶,重重丢出答案,“這外套丢了不要。”

還有……

你讓我也抱抱。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