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深湖魅影(十七)
既然樂正鯉手腕上這圖瓦圖騰是因喀納斯湖而起,那麽幹脆就回到喀納斯湖中去找尋原因,那條只有樂正鯉在水下見過的大魚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湖聖”?這個圖騰印記是不是就是它留下的?還有科考隊撒下的大漁網,近百公斤的牛皮漁網真的會不翼而飛?
不過一想到連殷冉遺都無法在喀納斯湖水中發現大魚的蹤影或是其他異象,樂正鯉心中又不免有幾分喪氣,此刻他自己還沒有發覺,兩人接觸不過短短幾月,他就已經将殷冉遺放在了一個被他極度信賴的的位置上,對方是強大而可靠的,這一點樂正鯉毫不懷疑;也正是因此,在殷冉遺說他看不透喀納斯湖中古怪之時,樂正鯉才會打心底裏覺得這圖瓦人口中的“賜福圖騰”是詭異莫測的。
他正在盤算着要找個什麽借口才能顯得二人下水的舉動“有組織有紀律”,卻忽見熱娜一把奪過了李教授手中的記錄儀,退後幾步搖了搖頭,神情堅定地說道:“月亮灣的湖聖秘密……教授是不可以帶走的嘛!”
……這是什麽情況?!
樂正鯉眼睛都看直了,其餘衆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位科考隊的女學生一直十分認真地進行着科考調研,怎麽忽然一下子轉唯心主義要保護什麽湖聖了?
李教授也是頗為驚訝,自己這學生剛聽說記錄儀拍到了水底生物不是還很高興嗎?怎麽這忽然就跟中了邪似的?
見狀,科考隊一個學生悄悄繞到熱娜身後打算趁其不備奪回記錄儀,卻不料剛走到熱娜身後,腳下便是一聲槍響,竟是不知何時扛起了獵槍的德瓦老人,他站在不遠處将獵槍抵在肩頭單手擊發,槍聲響處,生生将那學生逼退了七八步。
幸好此時湖邊的牧民們已經三三兩兩地回到了村落之中,月亮灣離他們的住地尚有一段距離,此處所起争執尚未引來村民們的注意。
李教授生怕德瓦等人傷了人,連忙揮手讓學生退下,看向熱娜的目光又心痛又不解:“熱娜……你……你……”
他一句話說了幾次都沒能說完,看來是着實氣得不輕,熱娜眉心微蹙,喊了一聲“老師”,看起來也是害怕把李教授給氣病了,不過記錄儀卻仍是牢牢抓在手中未曾丢開,衆人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圖瓦人的獵槍一個走火,也許下一次就該見血了。
德瓦老人臉色嚴肅,朝着熱娜喊道:“熱娜,讓他們離開!”
老人這話沒有用圖瓦語言,衆人都聽得明明白白,再看向熱娜時目光不免多了幾分詫異,看這架勢,他們倆認識啊?!
衛一泓一臉恍然大悟,湊到樂正鯉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就說他們倆長得像吧,這說不定還是親戚呢。”
熱娜朝着老人點了點頭:“爺爺,在月亮灣傷害自己的同胞,湖聖也會震怒的嘛!我會帶老師他們離開的。”說罷又朝衆人哀求道:“老師,這個事情嘛,我會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訴您的嘛,現在……先離開月亮灣吧!”
樂正鯉在一旁看得暗暗咋舌,這轉折真是……不過衛一泓這眼睛倒是真毒,這親戚也能給他看出來。想到此處他又轉頭看了德瓦一行人一眼,不知道為什麽,他似乎有着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這種直覺告訴自己,德瓦他們不會真的做出見血的事情,他們的身上并沒有那種嗜血的惡意。
想到此處他又有些好笑,大概真是跟殷冉遺呆在一起久了,居然還學着他那種“憑着本能直覺斷定事物”的思考風格了,自己一個普通人,哪裏會有殷冉遺那種野獸般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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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衆人多做計較,身後數支烏黑的槍管正對着他們呢,便先答應了離開,在德瓦等人的催促下快步離開了月亮灣。
衆人坐在招待所大廳裏,氣氛壓抑得讓人有些憋悶,最後還是李教授開口打破了沉默,看向熱娜:“熱娜啊,現在可以說說這件事情的原委了吧。”
熱娜咬了咬唇,說:“教授……你們不要怪我了嘛,這件事情……唉,我是不想看着你們白白送死。”
在圖瓦人的傳說中,湖聖是聖神而難以接近的,它不允許它的子民随意窺視自己,從成吉思汗遺體下沉到湖水的那一刻起,湖聖便在湖底沉默地守護着大汗的魂靈,歷史上兩次“請聖”都以失敗告終,如果再執意要追尋湖聖的蹤跡,也許湖聖會被觸怒,甚至抛棄作為王族護衛的圖瓦人。
從此以後,圖瓦人便不敢再随意靠近月亮灣了,在老人的說法裏,這是湖聖休憩的地方,是不允許旁人輕易打擾的。也正是因此,圖瓦人自發組織了護衛隊,禁止人太過靠近月亮灣,以防打擾到湖聖的休息。
在當年老金發現了湖邊有大魚的蹤跡之後,圖瓦人便暗自猜測那是湖聖浮出了水面,但族裏的老人卻制止了他們想要去一探究竟的行為,他們認為,如果湖聖願意見圖瓦人,那麽湖聖會自己現身,而不是讓圖瓦人自己去尋找。
然而人的好奇心是無法被禁止的,圖瓦族中還是有兩位年輕的獵人無法控制住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悄不作聲地來到了月亮灣,他們擁有矯健的身手和百發百中的槍法,這足夠他們全身而退——也許他們是這樣想的。
但事實上他們再也沒能離開月亮灣,當天晚上他們沒有回來,家人以為他們在山中打獵趕不及回來,便沒有在意;但是第二天,其中一位獵人的小女兒怯怯地告訴母親,父親說他要去月亮灣捉湖聖,并讓她不要告訴別人。
獵人的妻子大為震驚,月亮灣是圖瓦族的聖地,也是圖瓦族的禁地,她立刻找到了村長,村長召集人手想要将這兩位年輕而莽撞的獵人帶回來,但是找了整整一個月,他們幾乎将月亮灣翻了個底朝天,卻連兩個人的影子都沒有,如果不是在月亮灣邊看見了兩人紮營的痕跡,他們甚至會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在月亮灣呆過。
而在搜尋期間,不少人都親眼看到了湖水中隐隐有巨大的黑影浮動,這一次圖瓦族人都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湖中“湖聖”現身的事情被他們集體隐瞞了下來,他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只是因為好奇,就向月亮灣中的湖聖做出無謂的獻祭。
此後,再沒有人看見過這兩位獵人的蹤跡,他們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月亮灣,後來獵人的小女兒長大了,她開始懂得母親告訴自己的“父親到湖聖家裏做客了”只是一句美好的謊言,再之後,她便加入了李教授的科考隊希望能探究喀納斯湖的秘密,但對于月亮灣和湖聖的敬畏早已深入骨髓,她不敢輕易冒犯湖聖的威嚴,也無法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老師同學以身試險,才不得已将這件事情告訴了自己的爺爺,也就是德瓦,之後跟着漁民布下大網擔心再度觸怒湖聖,夜間她便通知族人來割斷了漁網将其收走,這才造成了大魚拖行漁網的假象,希望衆人将目光鎖定在喀納斯湖中,而不是月亮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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