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
齊初彤帶着小杏從太傅府離開,準備回平陽侯府。
将跟大哥要來,打算拿去送給公主的筆給放在一旁,她閉上眼打算休息一會兒,不知多久,被奇怪的聲音驚擾,她睜開眼睛,感覺馬車停了下來。
坐在對面的小杏連忙掀開布幔想要一探究竟,但她的手才碰到布,馬車突然又狂奔了起來,她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馬車裏。
齊初彤一驚,連忙伸手扶住她。“這是怎麽回事?”這馬像是發了狂似的馳得飛快。
小杏被摔得有些七葷八素,但還是勉強爬起來,用力的拉開布幔,往外一看,但一看到駕馬車人的臉,臉色變得慘白。
“夫人,”她恐懼的看着身後的齊初彤,“是葉養。”
聽到這個名字,齊初彤的血液變得冰冷。
葉養被逐出府之後就沒了消息,她幾乎都忘了這個人的存在,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還搶了侯府的馬車,他想把她帶到哪裏去?!
在急馳的馬車上,齊初彤驚慌的想着該怎麽做時,馬車卻猛然停下,她才擡起頭,就見葉養拉開布幔,伸出手,一把将她給拖下車。
齊初彤看到他惡狠狠的表情,一時無法反應,耳裏只能聽見自己猛烈的心跳聲,直到看着葉養手拿着匕首,高高舉起。她才終于有了反應,開始尖叫,“放開我!”
小杏慌張的下了馬車,用身子撞向葉養,讓葉養重心不穩的踉跄了下。
趁着這個機會,齊初彤掙脫了他的手,小杏拉着主子,跌跌撞撞的跑開。
葉養目露殺機的沖上前。就是因為齊初彤的出現,才讓他失去了一切,但她逐他出府不夠,竟然還讓平陽侯暗中派人殺他,他躲躲藏藏的過日子,一心想要複仇,他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女人只帶着簡從出門的機會。
齊初彤和小杏沒命似的往前跑,但是跑到後頭,眼前出現的卻是個河谷,底下除了大大小小的石塊,就是一條湍急的河流,已經沒有去路。
齊初彤看着底下的河流,心中後悔沒有聽謝元恽的交代,多帶些人馬出府。
就在她思索着下一步路時,葉養已經追了上來,手一伸扯住了齊初彤的頭發,讓她痛得慘叫了一聲。
小杏忠心護主,掄起拳頭,用力的捶打着葉養抓住齊初彤的手,“放開我家夫人!”
“滾開!”葉養不留情的伸出腳用力一踢,“等我收拾完這女人,再來修理你。”
小杏被踢倒在地,抱着肚子站不起來。
葉養的手用力抓住齊初彤,原打算一刀殺了她,現在卻改變主意要将她給丢下河谷,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齊初彤壓下自己的恐懼,兇狠的看着他,“你若傷了我,侯爺不會饒你!”
葉養不屑的笑了,“你以為我會怕嗎?我葉養現在不過就是爛命一條,拉你這個侯爺夫人賠我一條命,值得。”
齊初彤奮力的掙紮,仍沒辦法擺脫葉養的手,只能一步步的被他拖向河谷。
她知道自己就要被丢下去,而且沒有人會來救她,在絕望的時候,她看到了謝元恽出現在眼前,她還來不及喊他的名字,就感覺自己被用力一推,重心不穩的往後倒去。
看着她要跌落河谷,謝元恽驚駭欲絕,心跳差點停止,他使勁全力沖上去,縱身一躍,用手抓住她。
她心中充滿恐慌,眼睛看着他,只聽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聲,手緊緊的抓着他。
“別怕,我在。”他沒露出害怕失去她的恐懼,只是柔聲的安撫着她,用力的把她往上拉。
齊初彤驚魂未定擡頭看着他,有他在,她真的不怕,但當她看到葉養出現在謝元恽的身旁,冰冷的恐懼緊抓住她的心,“夫君,葉養……”
謝元恽知道葉養就在身旁,但這個時候,他沒空理會他,畢竟若一個分心,齊初彤可能就會摔下河谷。
“放開我!”齊初彤驚慌的看着葉養高舉起手,眼睜眼看着匕首要刺向謝元恽。“你快放開我!”
謝元恽彷佛沒有聽到,雙手用力的将她往上拉。縱使他的背後驀然劇痛,他也用意志力忍住,沒有放手。
齊初彤痛苦的黑眸看着葉養抽出匕首,又要刺下第二刀。
随後帶人趕到的李懷君抽出刀,立刻沖上前,将葉養制伏。
謝元恽這才穩穩當當的将齊初彤給安全拖上地面。
“沒事吧?”他眼睛急急的搜尋着她。
她搖着頭,顫抖的手捂着他背部的傷口,“你流血了……快回府請太醫!”她有些激動的說。
“沒傷到要害,不要緊。”謝元恽搖搖晃晃的在齊初彤的扶持下站起身,看着李懷君押着一臉憤恨的葉養,“今天你該知道,你的一念之仁可能會害了自己。”
她心頭一震,全身無法控制的顫抖,縱使再活一次,她也确實沒有學到教訓,所以才會陷入危機中。
她一心嫁給他,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危,卻沒料到今日差點害死了他,她有種墜落無底深淵的感覺,她的淚止不住,臉上盡是痛苦。
雖說謝元恽背上的傷口不至于致命,但因為流了不少血,所以回府王太醫處理好他的傷口後,他着實睡了好長一覺。
齊初彤坐在床邊,眼睛片刻都不敢閉一下,腦海中不停的閃過無數個畫面,有以前,有現在。她輕撫着他的臉,深吸口氣,嘆息一聲。
突然,床上的謝元恽動了下,她連忙打起精神,“夫君,你覺得如何?”
他睜開眼,把她的焦急看在眼裏。
“沒事。”他的聲音有着剛睡醒的沙啞,“什麽時辰了?”
“亥時了。”她連忙倒來一杯水,讓他潤潤喉。
“看你這樣子,該是坐在這裏陪了我一天。”
她低着頭,沉默的回答了他。
謝元恽試圖要坐起身,“葉養呢?”
“李侍衛把人給押進地牢裏了。”她扶着他坐起。
他輕撫了下她的臉,看出她眼睛裏深刻的焦慮。忍着痛楚,伸出手,摟住了她。“我已經沒事了。”
感覺到他的臂膀堅定的摟着她,她忍了一個晚上的眼淚終于潰堤,“是我錯了,你根本就不該娶我,是我害了你!”
“噓。”他低聲的安慰,“別胡說。是葉養傷了我,與你無關。”
她覺得悲哀的搖頭,“明明就是我,我若聽你的話,葉養根本不會有機會傷害你。”
他嘆息,捧起她的臉,專注的看着她的淚眼,“葉養要傷害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只是及時趕到,救了你。你可知道是誰通風報信,讓我知道葉養要傷你?”
她眼中含着淚,搖了搖頭。
“是張虎。”
他的回答令她的雙眼驚得微睜。
“縱使是表兄弟又如何?有了利害關系也會彼此出賣,葉養被逐出府已經一無所有,張虎跟着他沒了将來,自然有了二心。知道葉養打算找你報仇,便來密告,想讨個功勞。要不是他——”他害怕的幾乎不敢想下去。
“縱是如此,張虎跟葉養一樣壞。”她哽咽的說。
“沒錯。”他擦了下她臉上的淚,“但我确實因為他救了你一命。把眼淚擦幹,我有事要你辦。”
她連忙擦幹淚,仔細的聽着。
“這兩個人就交給你處置,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好。”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了她的話,溫柔的目光給她信心,“你仁慈心善不想取人性命,但若真是罪大惡極,自然有天收,未必要自己動手。”
她沉默的想着他的話。
“還有,”他點了下她的鼻子,“別再把我的傷怪在自己頭上,你該想着是我這個夫君沒能耐護着你,讓你差點被害才對。”
才止住的淚水又湧上她的眼眶。
他伸出手擁抱着沮喪的她,不再試圖勸阻她的淚,今日她也該是吓壞了,就讓她放肆的好好哭一場。
接下來幾天,謝元恽在良好的照護下,慢慢的恢複體力。
而葉養則是被齊初彤押到了馬氏面前,讓馬氏看清楚自己房裏出了怎樣膽大妄為的家夥,試圖謀害侯爺與侯爺夫人,暗指馬氏就是主使者。
流言很快的在京城裏傳開,馬氏為了證明自己清白,不是貪戀侯府的權勢,想要霸着當家主母的位置,只能如同自懲般,将自己禁足于院子裏,不再過問侯府上下的事。
達到目的之後,齊初彤将葉養交給官府處置,因為罪大惡極,終究逃不了一死。至于張虎,縱使不喜歡這個牆頭草,但看在他通風報信的分上,她還是賞了些銀子,但卻要他遠離京城,永不回京。
她不知道自己處置的是好是壞,但至少謝元恽沒有對此評斷過半句。
今天的天氣好,一大早齊初彤正在交代陳氏房裏的嬷嬷給陳氏上些清淡的食物,卻接到下人通報說是齊家二小姐來訪。
齊凝語?
這段時間侯府事多又要照顧謝元恽,讓齊初彤幾乎都快忘了這號人物的存在,她的臉色一沉,人來了,于禮不能不見。
她忍不住揚起嘴角,曾幾何時,她也在乎起禮數來了……她讓小杏侍候她回房換了件衣裳,然後在屋子裏等着齊凝語。
“姊姊。”齊凝語一進門,看到齊初彤甜甜一笑。
齊初彤神色自若,微笑的對她揮揮手,“過來坐,今日怎麽這麽好興致來侯府?”
齊凝語端坐在一旁,柔聲的說道:“早想來了,但嫡母說前陣子侯府事多,交代我別來打擾。最近聽說侯爺的傷好了,已能上朝,嫡母才特地命我挑了些補品來給姊姊。”
看着齊凝語帶來的下人送上擺滿一桌子的東西,齊初彤臉上的笑意依舊,“回去叫母親放心,侯府裏什麽都有,不會委屈我的。”
“嫡母也明白,只是還是放心不下。”齊凝語打量着齊初彤的氣色,“看姊姊的樣子,似乎很疲累,可否讓妹妹把個脈?”
“不用了。”齊初彤柔柔的拒絕,“氣色不好,只是有些累。畢竟侯府人多嘴雜了些,要處理的枝枝節節不少,常忙不過來。倒是你,我一忙倒忘了關心你的婚事準備得如何?”
齊凝語微低下頭,柔順的回答,“姊姊有心,親事全由母親安排,凝語只是側室,沒有姊姊出嫁時那麽多禮數。”
看着她嬌柔的樣子,若是以前的齊初彤,肯定會心生憐惜,賞她一堆金銀首飾,讓她能嫁得風風光光,但現在……在經過葉養的事之後,她算是真正的明白了點道理,一念之仁有可能會害死自己。
“妹妹提到側室,難道是心中有委屈?”她故作不解的看着她,“若真不願意,我可以替你跟娘說,畢竟女人都不想跟人共事一夫。”
“不。姊姊誤會了,”齊凝語搖頭,“以我庶出的身分,能嫁入侯府,縱使只是二公子的側室也已經是幸運,更何況還有姊姊這個侯爺夫人在,更是不委屈。”
她得體的應對,令齊初彤無法挑剔,不禁有感有發,“你心裏一定苦,畢竟以你的美貌和才能,坐我這個位置都能說委屈了,現在你卻只能嫁給二公子當側室,心有不服也是應該。”
“姊姊快別這麽說。”齊凝語一驚,連忙搖頭,“凝語可從來都不敢妄想些什麽。”
“跟你說笑罷了。”齊初彤安撫的給她一笑,這一瞬間,她好像理解了些什麽,齊凝語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她聰明又貌美,但就因為出身不如她,所以得要屈于下位,心有不甘也是理所當然。只是縱使再不甘心,也不能為了奪權而泯滅天良,她能理解她,卻無法放任她。
她站起身,打量着桌上的東西,“娘這是把府裏的好東西全都送來了。”
“姊姊值得最好的東西。”齊凝語也跟着起身,站在一旁,“這是熏香,睡時點上一些,可以安神。還有這些,是我特地為姊姊調配,讓姊姊調養身子,早生貴子。”
“你真是有心了。”
“還有方才我進府時,做主把自個兒在府裏做的杏花糕分給了這院子裏的下人,說是姊姊打賞的。”
“你果然想得周全。”還沒進門,就已經懂得做人了。齊初彤的手輕撫過她送來的藥包。
“只是不想丢了姊姊和太傅府的顏面。”
齊凝語總是這樣的巧笑倩兮,重生前,侯府的下人們也喜歡她,自己不也一樣敗在她的八面玲珑,步步算計上頭。
“相信你入了侯府,一定很懂得讨衆人開心。”
齊凝語聽出了齊初彤話中有話,露出遲疑的表情,“姊姊是在生氣凝語的自做主張嗎?”
“不會。”齊初彤壓下思緒,輕搖着頭,拿起其中一個藥包,沒有看她,“你能替我做面子,我開心都來不及,怎麽會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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