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她該被嬌養
坤儀覺得,昱清侯其實也挺好哄的,只要你照顧到他的手下人。
比如上回,她帶廚子去給上清司的人做菜吃,他就很高興,眉眼裏都是笑意。
再比如這次,他分明好像有什麽為難的地方,一聽主事們能去春獵,便也答應她了。
如此看來,他也算是有情有義。
既然有情有義,那她就還有機會。
心裏有了主意,坤儀先與他一起去了和福宮,張皇後瞧見他,有些高興,又有些許的畏懼,帶二人行至後庭,借口與坤儀說話,只将他一人留在那裏。
聶衍做事向來利落,瞧見了缺口,幾張符紙帶着法陣就落了下去。
他道法蠻橫,震得十裏之外的暗道另一側守着的小妖都顫了顫。
“好厲害的道人。”幾只妖湊在一起嘀咕,“上清司多久沒出過這麽厲害的道人了?”
“有些年頭了,不過這道行比起當年上清司的祖師爺,還是差些火候。”
“也不錯了,至少眼下盛京裏咱們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先去禀告大人吧。”
聶衍收手,盯着那地方看了片刻,便拂袖要走。
“你既落陣,為何要落活陣?”背後突然響起一個人的聲音。
步子一頓,聶衍微微側頭。
秦有鲛不知何時出現在後庭,一身柏色長衫,墨發束攏,眼神別有深意:“以你的修為,完全可以落一個死陣,徹底守住這宮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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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衍睨他,眼裏盡是嘲諷:“我做事也得與你上個折子?”
“不敢,但我能與我那蠢徒弟說說,看她會怎麽想。”
“随你。”
說是這麽說,秦有鲛還是察覺到他動了怒,當即失笑:“這裏只你我二人,你又何必忍耐。”
廢話,想與他動手有的是地方,他怎麽可能挑在和福宮的後庭。
聶衍嗤笑,剛想走,不料身後卻有殺氣朝他襲來。
卻邪劍自手中化出,聶衍想也沒想,反身就擋了這一擊,末了劍刃一橫,一道劍光直沖秦有鲛的面門。
“師父!”
坤儀原是想過來瞧瞧他的,誰曾想正好遇見這場面,當即喊了一聲,提着裙擺就朝秦有鲛的方向沖了過去。
瞳孔微縮,聶衍想收回劍光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跑到秦有鲛的身邊——
然後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堪堪躲過劍光,讓劍光直沖秦有鲛而去。
聶衍:?
秦有鲛:……
祭出随身的法器将這一道劍光擋下,秦有鲛簡直要氣死了:“你跑過來給為師喊魂的?”
坤儀十分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修為不如師父百分之一,上去接這東西,沒命了怎麽辦?”
“你就不怕為師沒命了?”秦有鲛瞪她。
她嘿嘿兩聲,笑得十分甜美:“師父福大命大,不會的。”
笑完,神色收斂了些,轉頭看向聶衍。
他已經飛快地收了劍,面容鎮定,但眼神有些躲閃。一身的戾氣雖然掩得快,卻還是都落進了她眼裏。
說實話,這是對方先動的手,他還手已經算是輕的了,但不知道為什麽,迎上她的眼眸,聶衍還是有些心慌。
他想起她說張國舅,一身戾氣,看着兇狠,不招人喜歡。
那方才他的模樣,她是不是也會不喜歡?
坤儀朝他走了過來,聶衍将手背到身後,薄唇緊抿,略顯不安。
然而,這人只是歪着腦袋看了看他,然後就牽起了他的衣袖:“侯爺看起來心情不佳,我陪你先回府好不好?”
下颔緊繃,聶衍想說點什麽,瞥一眼那邊虎視眈眈的秦有鲛,還是将話咽了回去,任由她牽着自己,将自己帶出後庭。
微風徐徐,宮裏河岸兩邊的柳樹都抽了碧綠的枝條,随風飄拂,春意盎然。
坤儀拉着他,一言不發,從和福宮一路走出西側的宮門。
聶衍悶了許久,眼瞧着要上馬車了,他才沉聲問:“你不高興?”
坤儀一頓,轉過身來仰頭看他,輕輕嘆息:“宮闱之內是不能擅帶兵器的,你雖特殊些,但若叫皇兄知道了,他難免心裏不痛快。”
聶衍垂眸,嘴角抿得更緊:“他先對我出手。”
“師父?”坤儀皺眉,“好端端的,他為何要對你出手?”
她這話,擺明了就是偏心。那麽信任她師父,卻不肯信他。
聶衍冷了臉,甩開她的手就要走。
“诶。”她連忙将人攔住,哭笑不得,“我有疑惑,你可以替我解答,怎的話沒說完就要走?又不是幾歲的孩提,還要鬧別扭不成?”
他死抿着嘴,眼裏霧沉沉的,瞧着甚是委屈。
坤儀心軟了,捏起他的手,緩和了語氣:“別說是他先動手,就算當真是你先動手,我也不會怪你,就是怕你氣性太大,誤傷着旁人。”
要是先前,她還能只把他當個美人兒看待,可現在,知道他或許不是人,坤儀就要小心得多了。
得哄着,不能讓他獸性大發,更要對他好,要讓他欠下恩情。
孟極一事裏他就說過,妖怪若是欠了恩情,就必定要償還——這也許就是破局之法。
定了定心思,坤儀碰了碰他的手指,發現涼得很,便伸了兩只手去裹住他的拳頭。
柔軟的暖意自她手心裏傳過來,聶衍眉目松了下來,輕哼了兩聲,表情還有不忿,卻緩和了許多,只悶聲道:“方才你徑直跑向他。”
分明與他成了婚,跑向的卻是別人。
坤儀一臉莫名:“我從拐角的月門過來,他離我最近呀,就算我要跑向你,也得經過師父身邊。再說了,你那時候那麽兇,我朝你跑過去,你一劍砍了我怎麽辦?”
手微微收緊,聶衍垂眼:“不會。”
“嗯?”
“我說,不會砍到你。”他悶聲道,“我要對付的是外人,不是你。”
她與他尚未圓房,竟也就算他的內人了?
坤儀聽得有點感動,下巴蹭了蹭他的胳膊,嬌聲道:“那我給你賠不是,請你去珍馐館用膳可好?”
“在府裏用便是。”聶衍不太高興,“外頭亂得很。”
“你先嘗嘗他們的菜嘛,比我府上的廚子做得還好吃,而且味道新奇,有用油炸的小肉丸,還有新研制的炒菜。”坤儀抱着他的胳膊搖晃。
軟綿綿的身子這麽貼着他,聶衍就算是再清心寡欲,也忍不住動了動喉結:“殿下坐好。”
“我坐好啦。”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不明白哪裏不妥,“難道要坐你腿上不成?”
“……”聶衍扭頭,看向窗外,身子微微緊繃。
身邊這人渾然不覺,依舊抱着他的胳膊撒嬌:“你放心,我絕不會讓旁人吵到你。”
她現在也挺吵的,分明生的是一張小巧櫻唇,卻總能說個沒完。
喉結幾動,聶衍覺得自己不太對勁,忍不住松了一寸衣襟,想透透氣。
結果一側頭,就發現旁邊這人瞪大了眼盯着他的襟口瞧。那目光,赤裸又理直氣壯,帶着欣賞和愉悅,瞧得一抹惱紅順着他的心口爬到了脖子根:“殿下!”
“嗯?”她好似沒發現他在惱,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鎖骨,“侯爺,你到底吃什麽長的,能生得這麽完美無瑕。”
身體的每一寸形狀都好看極了。
緋紅爬上了耳根,聶衍惱怒地擋開她的手,合攏了衣衫。
坤儀可惜地嘆了口氣。
馬車恰好在珍馐館外停下,她起身下車,反過來伸手扶他,眼角一挑,眉梢裏盡是風情:“侯爺別摔着了。”
誰要她扶。
聶衍兀自下了車,冷着臉進了館子。
坤儀跟在後頭,忍不住笑出了聲,她覺得害羞的昱清侯真是格外有人味兒,比什麽都可愛。
“殿下駕到,有失遠迎。”珍馐館的東家誠惶誠恐地出來迎她。
指了指前頭那人,坤儀嘆氣:“掌櫃的,我惹了美人兒不高興,得包場哄回來,您行個方便。”
珍馐館這地方來往的權貴甚多,還真不是那麽好包場的,但坤儀是誰,這話落下去,掌櫃的還真就應了,挨桌去賠罪,不到一炷香就替她将整個珍馐館清了場。
金描的飛鳳柱,銅打的看門獸,這麽個日銷萬金的富貴地,眼下絲竹依舊,歌舞依舊,人的吵鬧聲卻沒了。
聶衍挑了位置坐下,對她這分外鋪張的行為不甚贊同:“你也不怕言官彈劾。”
坤儀依着他坐下,丹唇含笑:“彈劾我沒好處,那些精明的老頭子不會做的,頂多在你身上做文章,可你是誰呀,勢頭正好的上清司主司,必定能應付過去。”
說着,端起桌上的雕花銀杯,遞到了他唇邊。
流水似的佳肴接連上桌,聶衍越看越皺眉,她這一頓飯,能抵上尋常百姓吃一年。
然而,嘗了一口味道,他覺得,貴也有貴的道理,還真挺好吃。
聶衍不是個貪圖享樂之人,也未必喜歡這麽奢華的地方,但看着身邊這人,滿室燭光将她映得面容如玉,望着下頭順着水流經過的菜色,眼裏水波盈盈,舌尖一卷就将一片軟筍含進了嘴裏。
他又覺得,她就是該被嬌養在這些地方的。
金絲錦繡,碧玉鳳釵,天下的好東西全堆在她身上,好像也不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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