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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在妖怪眼裏,就如同普通的飛禽走獸在凡人眼裏的模樣,它們覺得凡人脆弱、短命、可以被馴服。神界和妖界不是沒有養凡人做寵物的,但寵物歸寵物,誰會對自己的寵物動凡心啊?
青雘不能理解聶衍的行為,十分不能理解。
但眼下,她還想靠着坤儀的身子活下去,只能繼續哄着她:“小姑娘,你已經是一等一的福澤深厚了,可別再想不開了。睜開眼去看看聶衍,有他在,這天下沒人能害了你,你更害不了他。”
“放心睜開眼吧,去繼續過你錦衣玉食的生活。”
“你再不睜眼,我可去見你夫君了啊?”
坤儀兀自坐着,沒什麽反應。
青雘圍着她上蹿下跳的,累得直喘氣,終于是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将她留在這裏,自己沒入了黑暗裏。
昱清伯爵府。
黎諸懷幾次想進去看坤儀都被聶衍擋住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大人吶,我就是嗅見了奇怪的妖氣,想進去瞧瞧是什麽來由,并沒有別的意思。”
“于禮不合。”聶衍面無表情。
黎諸懷很想罵人,他們是妖怪,守什麽人間的禮啊?這人分明是心虛,他那麽敏銳的人,定然更早察覺到這像極了狐族妖氣的味道。
可聶衍一聲不吭,他也沒敢直接問,只能在坤儀的房外來回走動:“如今這局面是你跟我們努力多久才拿下的?不止你的心血,還有一衆兄弟的心血在裏頭,你若尋得那青雘的下落,就沒道理因着任何事隐瞞我們,這對誰來說都不公平。”
若能殺了青雘,他們龍族一能洩恨,二能震懾其他族類,再免背叛。三能将狐族谛聽人間消息的耳朵徹底封閉,四還能永絕青雘這個後患。
百利而無一害,百利啊。
聶衍怎麽能糊塗到在這種事上都要猶豫!
“裏頭的是坤儀,不是青雘。”聶衍執着卻邪劍站在房門口,一雙眼平靜無波,“我有我的計劃,青雘出不出現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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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若是出現了,你能省多少事!”黎諸懷微惱,“你直接告訴我,坤儀身上的異樣妖氣,是不是因為青雘?”
聶衍沒答,神色陰郁。
坤儀從小到大遭受的不幸,都是青雘一手造成。
青雘被封印,封印的魂魄卻少了一縷,導致她得了機會,通過坤儀身上的胎記釋放妖氣蠱惑周圍的妖怪趕過來,然後再将他們吞食,以滋補自己受重傷的魂魄。
包括坤儀的母後。她曾經好奇地問過,什麽樣的妖怪吃人能讓人像睡着了一般?聶衍當時說沒有這種妖怪,因為魄類的妖怪早已滅絕,宮中也尚有抵抗魄類妖怪的符咒,若有,定該顯形。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他們都忽略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狐妖王的魄被封印在坤儀的身上,坤儀肉體凡胎,自然不會被符咒所擾,而當年剛被封印,虛弱不已的青雘,連妖氣也釋放不出去,就只能就近吸食掉坤儀母後的魂魄。
青雘是坤儀的殺母仇人,但現在,她與她共生。
“你不說話,我便猜到了。”黎諸懷看着他的神色,長長地嘆了口氣,“事情總要做個了結,青雘和她的狐族背叛過你,你沒道理因着區區一個凡人就放過她,萬一她将來休養好了,坤儀也會死。”
“如今秦有鲛一力與上清司奪權,外頭那個龍魚君又是個瘋魔不要命的,你再拖下去,你族人想洗清冤屈就又得再等幾十年。”
聽得煩了,聶衍擡眼看他:“今日若是你心愛之人被青雘寄生,你可會想也不想地拔劍殺她?”
要是以前聽見這個問題,黎諸懷肯定會笑,說老子沒有心愛的人。
但眼下,他居然詭異地沉默了一瞬,而後才神色如常地道:“你別是被坤儀那小丫頭給蒙了。”
龍族看似冷血無情,實則十分好騙,因着過于強大的實力,他們未必會圖什麽,但只要有人真心對他們,并且企圖用自己弱小的身軀保護他們,龍這種笨蛋動物,就會被打動。
“你只是血脈作祟,未必當真有多喜歡她。”黎諸懷十分冷酷地道,“而她們,都在利用你的這個弱點騙你。當年青雘是這樣,如今的坤儀還是這樣。”
若是真心,坤儀就不會在暗地裏幫她的皇兄做事。
聶衍冷眼看着他:“青雘是青雘,坤儀是坤儀。”
氣得直跺腳,黎諸懷道:“你不信是吧,好,我今日讓你看看,凡人女子心狠起來,未必就輸給了青雘。”
開了自己的妖眼,黎諸懷飛上伯爵府內最高的亭臺,掃視四下,很快找到了那東西的去處。
他拉着聶衍走到坤儀居所後頭的院子裏,揮手撥開一處泥土,撿起一堆碎瓷片來。
“你可還記得鄰街那家兩個鋪面大的醫館?”黎諸懷捏着瓷片看着他道,“那是上清司三司的暗樁,我們的人接頭用的,平日裏我手下兩個徒弟偶爾過去坐坐診。好巧不巧,就在你家這位夫人小産的當日,她身邊的婢女去醫館裏買過一副藥。”
聶衍微怔,臉色瞬變:“不可能,她壓根不知道……那是個意外。”
“一個讓你愧疚到現在、不舍得殺她的意外?”黎諸懷翻了個白眼,“你真以為皇家長大的公主,是個蠢笨如豬的不成。”
“藥是她自己吃下去的,孩子本就保不住,與你無關。”
“你被她诓了。”
心口震了震,聶衍下意識地出手,将黎諸懷抵到後頭的院牆上,死死扼住他的咽喉:“你要她死也不該這樣冤她。”
“我冤她?”黎諸懷被扼得臉上漲紅,卻還是輕笑,“你去套一套她那婢女的話不就知道了。若是假的,我自裁給她賠罪,若是真的,你便舍了她吧。”
連身生孩子都不願意留下,還要用作讓他愧疚的籌碼,這樣的女人,比青雘可厲害多了。
聶衍不信,他清楚地記得坤儀當日沒有任何意識,只疼地在他懷裏流淚,醒來的時候也真當自己是腹痛,不曾說過別的話。
可是,後院裏為什麽會有藥罐子的碎瓷片,看着還是剛埋進來不久。
慢慢松開黎諸懷的咽喉,聶衍站直身子,沉默良久,還是往前頭走去。
坤儀一直昏迷,蘭苕很是焦急,裏裏外外地忙着讓人熬藥請大夫,又親自去做她最愛吃的菓子,打算放在床榻邊等她醒來了吃。
菓子做到一半,蘭苕突然聽見伯爺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原先後廚裏有個瓷白的藥罐子,你可看見了?”
手上一顫,蘭苕被蒸籠的熱氣一燙,當即“啊”了一聲捏住自己的耳朵。
她轉頭,就瞧見聶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裏平靜無波:“大夫說有一味藥得用它來熬,我原先見過,眼下沒找着了。”
莫名心慌,蘭苕垂下了頭,含糊地道:“這等粗活怎麽能讓伯爺您來操勞,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院子裏的婢女婆子們會來做的,您且先去看看夫人……”
“那罐子被摔碎了?”像是沒聽見她的話,聶衍繼續問。
頭皮有些發麻,蘭苕将顫抖的手背在身後:“奴婢也沒瞧見,許是摔碎了吧,先前還見過……”
凡人的害怕是妖怪眼裏最常見的神态了,但眼下這份害怕,聶衍并不是很想看見。
他寧願蘭苕是一臉茫然,亦或者是莫名其妙,也比這心虛萬分的害怕要順眼得多。
普通摔破的罐子并不會被掩埋在後庭的花土裏,見過大世面的蘭苕,也并不會因為一個普通的藥罐子在他面前冷汗直流。
聶衍轉身,又去了一趟門房。
他眼裏尚有一絲餘溫,只要坤儀小産當日蘭苕并未出府,那黎諸懷就是在撒謊。
然而,手指沒劃兩頁,他就看見了當日門房的記錄。
蘭苕出府。
事由:買點心。
聶衍突然就笑了。
他合上冊子,看了看遠處的天。
許是要下雨了,天上一片陰霾,烏雲壓山,風吹樹搖。
坤儀是不喜歡這樣的天氣的,她喜歡晴空萬裏,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在陽光下轉圈,可以乘華貴的車出府游玩。
她喜歡的東西好像很多,珍寶玉器、翡翠紅瑙,他不介意滿足她,讓她開心。但他獨獨忘了問,她是不是當真喜歡他。
從小被妖怪連累得父母雙忘,她居然還能對他說出就算是妖怪也喜歡的話來,原本就很奇怪,只是他沒有細想。
龍族多驕傲,驕傲到不會懷疑任何人喜歡自己的動機,他們值得任何族類的厚愛。
獨沒想到,人心難測。
聶衍去了主屋。
他還想親耳聽聽坤儀的解釋,聽她說說為何要在浮玉山與他圓房,為何要作丫鬟裝扮與他同進同出。
為何口口聲聲說喜歡,卻連他的孩子都不願留下。
可是,她沒給他這個機會。
主屋裏空空蕩蕩,原本躺着人的地方眼下只剩了一床淩亂的被褥,旁邊的花窗大開,風從外頭灌進來,吹得人衣袍如船帆一般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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