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客人

翌日,天空剛剛泛出魚肚白,霞光透過層層的雲霧透下來，新的一天開始了。

林府的下人趁着早晨涼爽，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該分配的事情也分配好,日頭上來的時候,好乘涼。

這一幕，也在京城的多家人家上演，一日之計在于晨，林府內,管家早早的就交代了門房，今兒有客人到，客人到了，就領進來。

在門房小厮的望眼欲穿下，隔林府二百米的街道上，駛入了一輛馬車，小厮眼睛一亮。

馬車停下來，車夫掀開簾子，穿着華麗衣袍的中年男人，臉上噙着笑容，下了馬車，站穩了的男人伸出雙手，往馬車內一抱，抱出了一個五六歲比自家小少爺略小的男孩，男孩雙手抱着中年男人的脖子，唯恐掉落了。

“夫人，小心點。”

裏頭的貴夫人先搭了一只手在男人手上，才露出了一個頭，微彎着腰，嗔道：“知道了，啰嗦。”

見着齊全的貴客，小厮打了一個激靈，然後小跑過來，恭敬的問候道：“請大人吩咐，我家老爺交代小的在此恭候貴客。”

楊志福摸着下巴上一寸來許的胡子，道：“林如海交代的，行，你就幫着我家車夫搬禮物吧。”

小厮任勞任怨的跟着車夫抱着禮物，進了林府，小厮還得負責帶路。

來到會客廳，小厮領着楊志福夫婦，安坐，然後把東西放在兩人身旁。

“請貴客稍坐，老爺一會就到。”

楊志福夫婦兩人掃視了會客廳，跟揚州差不多，品位都一樣，楊志福癟癟嘴，這林如海就是搞得看起來這麽簡樸，沒有眼力的人根本看不出那兩幅牆上挂着的挂畫是珍品，千金難求，美其名曰低調的奢華！

在小厮退出去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個小丫頭一手茶壺一手茶盤上放了三個茶杯進來了，小丫頭及其熟練的擺上茶杯，倒上茶水，然後三杯茶就這麽恭恭敬敬的擺在了三人擱手的桌子上。

“請貴客飲茶！”

楊志福看的啧啧稱奇，從這小丫頭擺放茶杯的快速動作，倒茶水的一氣呵成，小丫頭功力不小。

Advertisement

“小丫頭，幾歲了？泡茶的功夫不錯。”

小丫頭垂着頭，恭敬的回道：“回客人，婢子今年十歲，婢子從五歲就開始練習。”簡而言之，就是熟練了，也就沒什麽稀奇的了。唯手熟爾！

楊夫人見着小丫頭規規矩矩的答話，也不敷衍了事或者誇大其詞，就事論事，倒是高看小丫頭一眼。

小丫頭回完話，就退出了廳裏，在門外等候。

林如海和賈敏過來的時候，正好見着小丫鬟垂着頭站在門外，小小的身子，除了腦袋是垂着的，其它都是站的筆直的。

賈敏暗地心裏點點頭，這個小丫頭是個可造之材。

兩人噙着笑進了會客廳，林如海首先抱拳含着歉意道：“抱歉，楊兄，來遲了。”

楊志福像是惱怒道：“那就罰如海今兒多喝幾杯。”

林如海噙着笑，點頭：“一定陪着楊兄暢飲一番。”

那邊，賈敏則跟楊夫人打了招呼，然後領着這母子倆向後院去。

“楊夫人，沒想到這麽快就見着你們了，我還以為會是幾年以後，或者我們回揚州的時候，才能再次相見，沒想到這麽快你們也回京城了。”

楊夫人笑道：“妹子，就連姐姐我都不知道，你們離開之後，老爺就開始上折子，不過還是等了這麽久，聖上才批準了，交接完，我們就火燒火燎的趕往京城，沒想到到了京城才知道這鬼天氣這麽熱。”

楊夫人牽着的楊成小朋友，仰着腦袋，傾聽着大人說話，不過小朋友的眼裏可是有很多疑問的。

“成哥兒，你有什麽想說的？”賈敏看着小朋友這麽期盼的眼神，好心的解救道。

“敏姨好，禛哥哥呢？”

賈敏揉了揉小朋友的腦袋，笑道：“你哥哥和姐姐們都在荷花池那邊的亭子裏，我們這就去。”

楊夫人也一臉好笑的意味，“我這兒子，可是對着你兒子一見如故，然後念念不忘。”

三人拐了一個抄手回廊，進了荷花池範圍的花園，楊成小朋友聽着前方的說話聲，瞬間放開娘親的手，一個人快步的跑到聲音的位置，邊跑還邊說，“禛哥哥，成哥兒來了。”

亭子裏的四兄妹都在争論一個書上的觀點，陡然間聽着漸進的童音，相互哼了一聲，停了下來，等待前方的小朋友到來。

在亭子外，楊成見着亭子裏占了四個方向的哥哥姐姐，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

“皓哥哥，清姐姐，黛姐姐，禛哥哥，成哥兒來了。”

說完，就炮仗似的彈跳進來。

皓玉接着成哥兒，“成哥兒還記得哥哥，真值得獎勵。”

“成哥兒真乖。”

“成哥兒好樣的，”

成哥兒轉了一圈，回到禛玉的身邊，拉扯着禛玉的衣角，眼睛眨了一下，“哥哥，成哥兒又見着你了。”

禛玉扯了扯衣袖，點頭道：“那成哥兒可有聽爹娘的話？”

成哥兒點頭如蒜：“有，成哥兒很聽話，娘親還請了夫子教我認字看書，我也認識好多字了。”

禛玉拍拍成哥兒的小臉蛋，誇獎道：“那成哥兒再接再厲，不可偷懶。”

成哥兒嗯了一聲，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線。

林清癟癟嘴，她那弟弟周身的氣勢都是冷冽如嚴霜，冰山系的，可是總有那麽一些人偏愛這一款的。

四兄妹見着賈敏和楊夫人走進亭子，全部起了身，給楊夫人行了禮。

“伯母好，”

楊夫人笑笑，見着兩個女孩總是要親近些。

“清玉和黛玉，幾個月不見，又長水靈了。”

林清微微一笑，“伯母，您請坐。”

楊夫人笑而不語，幾個小孩又奔出了亭子，在花園了游玩，賈敏倚在亭子的柱子上，和楊夫人說說笑笑。

“妹子，你這亭子裏倒涼快，坐在這都有絲絲涼氣往身體上灌，這三伏天你們倒是有個避暑的好去處。”

“是啊，這挨着荷花池，不怎麽熱，在這納涼最好了。”

林如海和楊志福在廳裏聊了很久，彼此聊盡分別後的各項事情，林如海給楊志福科普京城的各項事情，楊志福給林如海說了揚州走之前的狀況。

還好，皇子們現在還小，新皇登基不過三年，就算是官員們的互相傾軋，也只是小打小鬧，傷不了筋骨。楊志福心裏有了數，京城的官場只要自己把握的當，不愁沒清閑的日子。

男人的話題過了，林如海帶着楊志福在庭院裏逛了逛，花園裏，百花盛開，姹紫嫣紅，鮮豔欲滴的花朵在日光下泛着光華。

“如海，你家這園子倒是好看。不過，假山也是那些假山，花也是那些花，草也是那些草，我怎麽總覺得比我家的園子看起來要賞心悅目些？”

“那你就好好的觀賞一番。”我們家能一樣麽，內在的環境不一樣，這些花草樹木們受益良多。

楊志福跟着林如海一路轉着，一路上嗅着空氣中淡淡的清香，若有若無，絲絲縷縷的，最是勾人心。

“如海，你們家荷花池的荷花開了？這香味挺好聞的。”

林如海手敲着折扇，笑道：“是啊，開了許多，多種顏色。”

兩人一路前行，就聽着前方的拐角處孩子們的說話聲了，兩人不動聲色的出現在林清幾人的身後。

“你們在幹什麽？”

本來幾人就是蹲在地上的，也沒有留意到兩人的到來，幾人仰着脖子齊刷刷的望向來人。

“楊伯父好，”五人齊齊站起身，還圍成一個圈。

林如海兩人沒看清楚這些孩子在幹什麽，伸長了脖子，望着小圈子裏，似乎什麽都沒有。

林如海見着林清和禛玉的臉色特紅，那一臉窘迫的紅色，引起了林如海的興趣，他倒是想看看是什麽引起了這倆僞小孩的興趣。

林如海又伸長了脖子，終于在視線裏，發現了，五個小孩圍成的圈子裏，有一歪歪扭扭的痕跡，而且痕跡還在繼續增加長度。

林如海仔細辨別了一下，才發現竟然是一群螞蟻在搬運東西，林如海覺得有趣，這些孩子還真有童趣，難怪大女兒和小兒子一臉窘迫的模樣，林如海咳了咳，一臉笑意。

楊志福笑道：“你們好好玩，想當年你們伯父我這麽小的時候，也是捉螞蟻蚯蚓，爬樹掏鳥蛋，真是不知事的時候。”楊志福還一臉回味的表情，看的林清倆人囧了又囧，就連皓玉和黛玉都低着頭，小孩子總覺得不能讓大人發現我們在做這麽幼稚的事情的行為。

“你們繼續，我跟你們楊伯伯繼續遛彎。”

然後兩人又走了，徒留下五人在這，林清抹了一把臉，繼續剛才未完的活動，其實大家也是無聊到，觀察螞蟻到底搬東西到什麽地方去，或者螞蟻是怎麽搬東西的。

只見一行螞蟻，運着十來顆米粒，一溜的往前走，沒有發生什麽踩踏呀，擁擠事件，可見這螞蟻的團結能力。

林清內心嘆道，這人要有螞蟻這樣團結，何愁何事做不來？但是作為狡猾奸詐的人類，又有幾個能夠這樣完全的信任對方呢？

禛玉也是望着螞蟻出神，前生他們幾兄弟如果良性競争，即使失敗了，也一致對外，那麽後面的事情或許不那麽一樣了。

黛玉和成哥兒則是睜着大大的圓眼睛，滴溜溜的望着這些螞蟻，想不到小小的螞蟻，也能夠運走比它們自身大十幾倍的事務。

螞蟻的隊伍來到了一個假山，在一個小縫隙處，螞蟻停下來了，最前面的兩只螞蟻，推着米粒，進了洞穴，然後一個一個，後面的螞蟻相繼把米粒推進洞穴，末了，螞蟻又成群結隊的出來了，順着剛才的路線又回轉了。

“以後，我一個人做不了的事，一定找很多人幫忙完成，沒看這些螞蟻都辦成了本身不可能辦成的事情。”

皓玉則是點頭又搖頭：“小妹，你這樣說對又不對，你一個人辦不成的事情，确實多個人可以辦到，前提是你要信任對方，只有相互信任才行，如果你的隊員拖後腿，那還不如自己一個人等候自身的力量強大了再說。或者幹脆放棄，做不到就做不到，這不是什麽丢臉的事情。”

成哥兒似懂非懂，不過不妨礙他崇拜的望着皓玉，并着記着在心間。

黛玉嚴肅着小臉，笑着點點頭，“哥哥，我知道怎麽做了，無論什麽情況下，我都會保護自己的生命。”

并未離得多遠的林如海聽着皓玉的話，不動聲色的笑了笑，皓玉說的有理。

楊志福見着林如海那不在狀态的笑容，摸不着頭腦。

“如海，你笑什麽？我說的很好笑？”

林如海歉然一笑，“抱歉，走神了。”

等到日頭升上老高了，明晃晃的太陽底下，已經不适合在室外了。

林如海引着楊志福到了書房，賈敏和楊夫人進了孩子們平時玩耍的游戲室，楊夫人不看着兒子不放心。

不多時，時間總是這麽優哉游哉的過去了，午膳，林家準備的很是豐盛，林家今兒并沒有分桌，八個人卻用了一張大圓桌，一邊男人一邊女人，距離卻隔了那麽遠。

席間，楊志福跟着林如海喝了個痛快，席上除了楊成，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喝了一杯，盤子裏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裏游的，代表性的都端上了那麽一盤。

因着從小培養，即使小孩子們搶食的行為也不會那麽粗鄙，相反還很可愛，兩個母親看的頻頻搖頭，卻不會阻止。這也是孩子們的童趣，特別是楊成特別開心，他家就他一個小孩，有着哥哥姐姐的關照，楊成歡快的用了兩碗飯。

午膳後，楊家人不像林家人這樣鋼筋鐵骨，飯後的困頓就來了，再加上楊志福喝醉了，大吐他那以前的輝煌成就，聽的楊夫人窘迫的只想堵住他的嘴。

最後，楊夫人照顧着楊志福到了客院休息午睡，楊成粘着禛玉回了禛院，楊成在禛玉的床上興奮的跳來跳去。

“哥哥，你不睡麽？成哥兒想跟你睡。”

禛玉極有耐心，還是同意了成哥兒的意圖，兩人挨着頭睡在一起，不一會，剛才還興奮得睡不着的楊成就進入了睡眠中。

禛玉睜開眼睛，目光複雜的望着這個小孩，這個小孩的性格和長相都跟十三弟很像，但是禛玉還是明白他不是十三弟，卻不妨礙禛玉對楊成移情，仿佛是要彌補什麽。

一個半時辰，楊成終于睡醒了，醒了的楊成神志還不是很清楚，發呆了一會，瞬間想起了，腦袋四處轉着，沒見着哥哥。

小楊成跳下床，穿上自己的鞋子，急匆匆的跑出了卧室，就見着隔壁書房的門開了，禛玉從裏面出來。

“你急什麽？”

“啊，哥哥，你在這裏。”

禛玉拍拍小楊成的腦袋，“好了，我們去找姐姐她們。”

“嗯，”小楊成眼睛亮亮的。

兩人出了院門，在游戲室見着大家，兩位母親也在其中，就連林如海和楊志福都在，想是楊志福知道了中午的醜相，這會耷拉着腦袋。

楊夫人見着兒子過來了，剛才就還在擔心兒子哭鬧，這會見着了，兒子沒什麽異樣。

“成兒，過來娘親瞧瞧。”

小楊成蹬蹬的跑到娘親面前，“娘親。”

“中午睡得好麽？有沒有給哥哥添麻煩？”

小楊成搖着腦袋，嘟囔道：“沒有，我沒哭，哥哥待我很好。”

楊夫人拍着兒子的腦袋，笑笑，“行，那跟着哥哥姐姐去玩吧。”

小楊成瞧着爹爹的模樣，跑到爹爹的面前，拉着爹爹衣角，“爹爹，你怎麽了？不開心麽？”

楊志福沒想到兒子安慰自己，皺着腦袋，“無事，爹爹酒喝多了，頭疼，你自己跟着哥哥姐姐玩，要乖知道麽？”

小楊成哦了一聲，跑走，再次跟着禛玉一塊玩了。

林如海笑道：“楊兄，你懊惱什麽？你那些過去的輝煌也是成就不是，有什麽難以啓齒的？成哥兒多乖，還知道安慰老爹。”

楊志福咬牙切齒，“如海，你不厚道，還說。”

林如海輕笑：“呵呵，好了，我不說總成了吧。”

林如海和楊志福回了書房繼續探讨，這邊兩位夫人也說說京城的八卦，游戲室的裏的孩子們則盡情的玩耍。

酉時開始用晚膳，卻等到夜幕下，楊志福一家終于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送走了那一家人，林如海夫婦回轉回院子，月光下，夫婦倆手挽着手，悠閑的踱着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