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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高一那年春節很早,一月三十一是除夕,學校一月二十幾號放假,期末考試也就安排在那幾天。因為拾金不昧加分的緣故,小組成員的心态都很好,一點壓力都沒有。
考完兩天後就出了成績,我們回學校領成績單,得知這次小組的排名是全班第二。
錢啊,真是個好東西。
謝謝叔叔阿姨。
以往寒假張夏先都要和家裏人一同出去旅游,這次過年張書記去外面考察,張夏先他媽跟閨蜜團游玩四方,張老爺子跟張奶奶回老家,只剩張夏先和張臨皓在家。
張臨皓大學放假早,他先是跟導師在外面做項目,項目結束後才回來。我總估摸着他是專門挑家裏沒人時才回來的,反正對他而言,家裏人越多越不自在。
于是又形成了我、張臨皓、張夏先、夏易融共聚一堂的畫面。我很不厚道暗自觀察張臨皓張夏先二人,卻沒發現什麽異常。張臨皓依舊是不愛搭理張夏先的模樣,張夏先也別別扭扭不願靠近。
多少有些奇怪。
我家裏還是老樣子,爺爺奶奶姑姑幾家人都在我們家過年,吵吵嚷嚷。加之趙煋不回家,過年肯定婆媽事更多。我懶得在家聽念叨,幹脆賴在張夏先那。
夏易融是無家可歸。他沒有回他小姨家,我們也不可能讓他一個人過年,麻溜的把他拎來張夏先家。
我們四個人大致商量一下,決定去臨近市泡溫泉。
高速一個小時,張臨皓開車,費用也全他掏。林西水說了,張臨皓這半年炒股弄了不少錢,加之張老爺子暗地裏給了比大數目,這家夥現在整個一款爺。張臨皓有錢了硬氣不少,壓根沒提我們湊錢的事。
張臨皓開的是張書記的車,他車技不錯,上高速也不怯。一路上我坐副駕駛,張夏先夏易融坐後排。我問張臨皓林西水去哪了,張臨皓搖頭嘆:“跟褚呈過年去了。”
“诶?就這麽直接跟回家?那褚呈老婆怎麽辦?”
“怎麽可能。”張臨皓蹙眉道,“他們現在不過是炮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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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夏先:……
“臭不要臉。”後排的貞潔鬥士張夏先哼唧,“在未成年人面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
貞潔鬥士說完,又一臉不可思議看向我:“那個林娘炮,和他那什麽和好了?!”
我點頭。
張夏先梗了半響,拍拍我肩膀:“節哀。”
“節哀你個蛋,我跟小林哥沒什麽。”我笑。話都說到這份上,我也不想繼續說下去。張夏先既然一早知道我性向而不挑明,那我心照不宣就行,這是默契。
介于林西水的緣故,張臨皓八九不離十也知道我是基佬,但他不計較,我也就不提。
我十分幸運,沒有遭遇林西水曾經遭遇的事。林西水因性向被哥們夥排斥厭惡,而我沒有。
車裏坐着的還有夏易融,我們沒有回避他,他也沒有參與話題,他只是默不作聲聽我們說話。最開始說到林西水時,他只是有些詫異,等他明白林西水實際上是個同性戀時,他聰明的選擇了沉默。“同性戀”這個詞對于夏易融而言,是個刺耳詞彙。他是同性戀,他對于自己性向的察覺,甚至比我還要早。他一直隐瞞,生怕自己被他人唾棄。
人天生就是會自我保護的生物。
我承認自己有私心,我有意讓夏易融察覺我的性向,想知道他對我是何種看法。可惜他只是安靜,沒有絲毫反應。或許是我們說的太隐晦,他并未注意到有關于我的事。
他也真是遲鈍,同桌每日情感波動如此激烈,他一點都沒有發覺。
也罷,反正他向來不在意我。
張夏先“哼”了一聲,也就不再言語,倒是張臨皓接了話茬大致講了講林西水的事——這種感覺十分微妙,張臨皓比之前的話要多了些,但他并非性格變的開朗,而是又溫和又疏離,十分難以形容的微妙。
張臨皓說,褚呈要在丈母娘家過年,他帶着老婆前腳上了火車,林西水後腳就上了飛機。年假期間,林西水就一直住在褚呈丈母娘家附近的旅店裏。褚呈疼老婆,不願和剛剛剖腹産生子的老婆同房,因此他有需要時,就去找林西水。
林西水,一個純粹的炮友。
張臨皓選擇的是個溫泉會所。那十來年是高檔會所這類服務行業的黃金時期,來此潇灑的多為吃公家飯的,不差錢,因此會所一個比一個富麗堂皇,一個比一個項目獨特。哪像一四年之後,服務業破天荒的大蕭條。我們來的這家會所,據說有外國技師,還提供各種隐晦服務,甚至還有溫泉選美比賽,至于那些美人的用處,都明白。
張臨皓出手闊綽,直接開了個別墅,別墅後院附帶單獨溫泉,大堂标價一晚八千八,張臨皓拿了張書記的vip卡,打完折四千多一晚,他直接開了一星期,刷自己的卡時眼都不眨。我心說這家夥這半年絕逼賺了不少錢,不然以他過去的性格怎麽能這麽鋪張浪費。
那時我還不知道,張臨皓如此花錢是有緣由的。他上大學前,張老爺子給了他一大筆錢,名義上的“生活費”,實際上張臨皓明白這是洗錢。這些錢是要有明目的,張臨皓想了很多辦法,最終選擇了炒股。炒股洗錢是最沒技術含量又最見效的方式,張臨皓終歸是年輕,成績雖好但社會經驗尚欠,于是他只選擇了這種方式。他投錢入股市,偏又運氣好,財源滾滾攔都攔不住。他後來又參股了金融系同學的生意,又是炒股又是資産管理又是公司——張臨皓用這種方式幫張家洗錢,雖然數目不算多,但于一個剛成年的大學生而言,他已經足夠厲害。
張臨皓的錢全部來自張家,于是他補償式的将錢花在了張夏先身上——他大概認為這樣一來,就能令自己的背離更加心安理得。
他給張夏先的錢,不過是對自己終将離開張家的償還而已。
直到後來他去了美帝,我才知道張家一早在國外置辦了好些房産,張老爺子疼張臨皓,将好幾套房子都落在了張臨皓名下。張老爺子一直在彌補張臨皓年幼時的空缺,可沒人知道張臨皓是否原諒了自己的父親。
作為局外人,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局外人,我卻始終認為張臨皓的責怨毫無緣由,畢竟張家已經對他仁至義盡了。
張臨皓開的別墅還不算別墅群裏最好的那座,大廳裏還有标價兩萬二一晚的別墅,已經被人預定了,兩萬二的要是空着,張臨皓估摸着得帶我們住那個。
講真,見張臨皓這派頭,我們仨高中生都有點驚呆。我和張夏先是完全被張臨皓這“花錢如流水的常客姿态”給吓着了,夏易融估摸着是還沒見人這麽花錢過。張夏先也是暗自憋屈,他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已經挺牛逼了,連鞋都買aj了,結果現在才發現自己和張臨皓壓根不是一個檔次。
服務生拎着包把我們送進別墅,我們四個各自找了房間,等到飯點時再集合去吃飯。
我們四個的房間連在一起,串門甚是方便,我進房把行李放下就去找夏易融,他就住我隔壁,果不其然,我進門時他正在看電視。
這家夥,對電視的執念不是一星半點。
電視裏放的是周傑倫的演唱會。零二年的the one,面容青澀的周傑倫在舞臺上唱着哼哼哈嘿和忍者,是這兩年最流行的曲調。
“不出去逛逛?”我問。
“想看電視。”夏易融坐在沙發上,擡頭沖我笑。
“難得來泡溫泉,就在房間裏看電視啊?”
夏易融有點委屈,嘀咕:“周傑倫的演唱會呢…我最喜歡聽他的歌了。”
啊……
癡漢趙昴一陣心悸,在原地站了片刻,只道:“我也一起看,不打擾你吧?”
能這麽和他待一會,就很好了。
夏易融揚起下巴,道:“随便坐吧。”
房間裏擺放的是組合沙發,我沒有道理和他擠在一起,只得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他看的入神,我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看着他。
周傑倫在電視裏唱《愛在西元前》和《半島鐵盒》,之後又唱了《星晴》和《簡單愛》,我們倆就這麽安靜坐着把删減版的演唱會看完,最後夏易融長舒一口氣,說:“真想去看現場版的演唱會啊。”
意外得知了夏易融的一個小念想。演唱會門票算不得多貴,但對夏易融而言,是不舍得掏這個錢的。
算算手頭的錢,足夠請他去看好幾場了。正好房間有電腦,查查周傑倫接下來還有沒有演唱會…既然他想,就幫他完成。
其實吧,潛移默化溫水煮青蛙也事件不錯的事,興許一直對夏易融好,他就能喜歡上我了呢。想想八年抗戰兩萬五長征,單相思這點事壓根算不得什麽事。
我這麽想着,意外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改之前“只要你開心就好”的初衷,完完全全只想着“夏易融遲早會被我打動”這種事。我心裏已經盤算着要帶夏易融去看哪幾場演唱會,看演唱會的時候說什麽做什麽——就像是夏易融已經答應了我一般。
我和夏易融在看電視時,張臨皓在房間裏對着電腦處理學校的事情。張夏先來我們屋轉了一圈,嫌電視無趣,又去張臨皓屋轉了一圈,他自然打擾不了張臨皓,只得悻悻回去睡覺。
自打張夏先來我們房間,夏易融就一直心神不定,直到聽見張夏先房間的關門聲,他才收回心思開始看電視。夏易融對張夏先的喜歡,其實有很多小動作,只消用心,就能察覺。只是張夏先從來不在意而已。
直到傍晚飯點,我們才聚到一起吃了頓飯。
張夏先睡了一天頭昏腦漲,吃飯倒是一點都不含糊,狼吞虎咽之後,這家夥說自己要去泡溫泉。
“一晚上這麽多錢!不能白白浪費!”闊少張夏先終于反應過來‘張臨皓花的都是我家的錢’這個道理,立馬心疼起房費來,也顧不得擺架子了,拉着我就要去後院跳池子。
“剛吃完飯…休息一會啊。”趙昴是個惜命的人,一點點有害于健康的事都不幹。
“趙昴你個娘貨。”張夏先憤憤不平,繼而唆使夏易融,“夏小融去不去!”
夏易融默默搖頭:“我還沒吃完。”
張夏先瞥了張臨皓一眼,倒是沒有問張臨皓去不去,他在房間裏磨磨蹭蹭,過了足有兩三分鐘,張臨皓卻只是安靜吃着自己東西。
眼看着張臨皓放下筷子,張夏先剛想開開口,張臨皓卻又拿起了勺子開始喝湯。張夏先一口氣沒上來,倔哄哄摔門而去。
這脾氣啊…
張臨皓絲毫不在意張夏先的動态,倒是問我:“趙叔最近怎麽樣?”
“我爸?昂,挺好的。”
“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啊。怎麽了?”工作忙的見不着人,沒時間管我學習,再好不過了。
張臨皓像是在忍笑一般,他輕輕咳了一聲:“年初五,等你家親戚走了,趙煋回家。”
我一愣,沒想到這個要和我爸媽斷絕關系的家夥這麽快就服軟了,這麽軟蛋啊趙煋,出息呢。還沒等我說話,張臨皓說了個不算晴天霹靂又挺牛逼的消息。
“李妍萱懷孕了。”張臨皓的口氣滿是落井下石等着看好戲的狹促。
我…要當叔叔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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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