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大夢誰先覺

清晨的白樓市，猶如一只還未睡醒的巨獸，它埋着頭緊閉着眼，卻依然遮擋不住陽光來襲。

盛夏的天，亮的特別早，光線充足的好像是不要錢的清倉大甩賣。

白樓市第二人民醫院已然随着日出開始了一天的運作。

在住院部的後院裏，一位身着白色唐裝馬褂的男人，擡着頭，背靠着一棵大樹，保持着四十五度仰視的姿勢，輕聲說：“今天要來一個新護士。小心點。”

從繁密的枝桠間傳出一個滄桑的聲音。“我明白。”

“有人快覺醒了吧？”

“快了。”

“可惜我要出門一趟沒有辦法看着，這裏就只能交給你了。”

“有我在您自然不用擔心。”從樹中傳來的聲音恭敬萬分，透着對樹下男人的崇敬。

“一切就拜托了。”

麥滿滿站在鏡子前，正仔細地整理着身上的護士制服。緊張的同時又在給自己打氣。今天是她實習期的第一天，絕對不能出問題！

當她準備完畢，昂首挺胸推開門大步朝外走去準備迎接職業新生活，卻沒想到，一出門就被從走廊另一端中疾走狂奔而來的護士醫生們給撞了衆人根本來不及在意自己剛剛撞到了人，一個個神情緊張，“二樓的3床又發作了，把劉醫生給掐暈過去了。”

“快快快！擔架拿了沒有！”

這個開場可不太美好……

哦，忘了介紹，白樓市第二人民醫院是江南省最好的精神病療養院。

麥滿滿乖乖地縮到牆邊，生怕影響到大家救死扶傷。一個匆匆跑來的護士路過她時停了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麥滿滿擡頭一看，是一樓的護士長，也是她的上司。

“你是新來的護士小麥對吧？二樓現在人手不夠，我去幫忙，你先去值班辦公室去找今天的值班醫生，和他一起查房順便發藥，藥我都分好了，就放在推車上，這都交給你了。”

麥滿滿立刻狂點頭，這可是她工作的第一個任務，當然是要完成的漂漂亮亮的。“我明白了，護士長。”

“嗯，我就先去了。”護士長匆匆離去。

值班醫生的辦公室很好找，就在護士站後面。

此時，辦公室的門半攏着，從裏面傳來了細微的聲響，像是敲打鍵盤的聲音，她謹慎的在門板上敲了兩下。

辦公室裏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稍後響起了一個清朗的男聲：“請進。”

聽到這聲音麥滿滿忽然臉紅了一下，雖然不知道裏面的醫生長什麽樣，但光是聲音就感覺會很不錯。

事實也的确像她想的那樣。屋內，電腦前坐着位穿白大褂的年輕男人，皮膚白淨，頭發規矩服帖，一雙眼睛明亮透徹，戴着的眼鏡更顯知性，周身斯文有理的氣度瞬間讓麥滿滿心動不已。

這……就是值班醫生？好帥呀！

“那個……我是今天新來的護士，白護士長讓我跟您去查房發藥……”對上對方的眼神，麥滿滿忽然覺得自己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哦，是新來的護士啊，頂替舒護士的位置嗎？你好，我叫唐珏”男醫生露出友好的微笑，朝她點了一下頭。

“你好……我……我叫麥滿滿。您叫我滿滿就可以了，唐醫生。”

“你的名字很好聽呢，因為父母喜歡吃麥當勞嗎？”唐醫生态度親和，眼神親切：“我也很喜歡吃麥滿分呢，真是個好名字！”

麥滿滿停頓了幾秒鐘，差點沒有反應過來，“呃……不是這個原因，我是小滿出生的……”

“是這樣啊，那我們開始查房吧。”唐醫生淺淺一笑，扶了扶眼鏡，一舉一動都牽動着麥滿滿的心。

他關掉電腦，站了起來。電腦屏幕上顯示的頁面好像是什麽論壇的樣子，因為麥滿滿正在犯花癡，所以也沒注意。

站起來之後，唐珏略微的慌亂了一番，看着空空的兩手，冒了一句：“咦，病歷本在哪裏？”

麥滿滿眼尖的看到書桌一角上被水杯壓着一打文件夾，立刻沖過去将文件夾遞給唐醫生，“在這兒。”

唐醫生啊了一聲，接過病歷本道了聲謝，麥滿滿只覺山花開滿地，一片燦爛。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是她卻覺得春天到了。

一切準備就緒，唐醫生一邊領着她住院區走，一邊跟她介紹。

“我們醫院和其他醫院不一樣，為了方便病人放風……咳，是療養，所以一樓就是住院區，是經過驗證确定沒有攻擊性的輕度患者，二樓是重症區，三樓就不是住院部了，你放心，一樓的工作還是很輕松的，患者都比較可愛。”

麥滿滿正在用心記，忽然聽見唐醫生來了這麽一句形容詞，驚訝的擡起頭：“诶？”

“嗯，你以後多接觸就知道了。”唐醫生朝她露出個微笑，“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嗯……我們先去……”唐醫生停在走廊中，四處張望一番，手指不明覺厲的晃來晃去。

“唐醫生……你在做什麽？”

“我在選……哦不對我，我在觀察情況，看先進哪一個病房合适些。一番比較後，唐珏” 推開了1024的房間，“24床，今天感覺怎麽樣？”

24床的病人非常好說話，聊了幾句，發了藥兩人又去了隔壁的1023病房，在進門之前，唐醫生很嚴肅的轉身堵在門口提醒麥滿滿：“23床這個病人，是我們一樓患者裏病情最嚴重的，所以對他你一定要小心謹慎！”

唐醫生這麽謹慎的态度也感染了麥滿滿，她倍感不安的問：“那個病人……到底怎麽了？”

“病人有嚴重的強迫症。”

麥滿滿瞪大了眼睛，吃驚地問：“……強迫症醫院是不收的吧？”

“這只是表象而已。”唐醫生別有深意的勾起嘴角，手放在把手處，問她：“準備好了嗎？”

麥滿滿忽然緊張起來，難道這病人有什麽特別的？她艱難地咽下口水，動作僵硬地點點頭。

“別擔心，有我在。”唐醫生安慰着麥滿滿，然後果斷地扭下把手，推開了房門。

病房裏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病人正坐在窗戶邊的小沙發上，四十五度擡起頭，仰視着天空。

乍看上去，這個叫後英雄的病人還是個目光憂郁，五官清秀的小帥哥，頭發因為太久沒有修剪被蓄的長長的，細碎的劉海搭在額頭上，配合着清晨的陽光，如水一般傾撒滿身，這可真像偶像劇的場照。

“23床，該吃藥了。”

後英雄回頭看了一眼進來的二人，對着唐醫生也是嘟囔了一句，“又是你。”然後繼續回頭盯着太陽，“藥拿過來吧。”

唐醫生用眼神示意了麥滿滿一下，麥滿滿抖抖索索的拿着藥走了過去。

明明眼前的病人看起來挺正常的，可她為什麽總覺得心裏毛毛的呢？

等她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分藥盒遞給他，後英雄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接着就回頭說：“我不吃。”

“诶？！”

接着後英雄又說，“這裏面有三顆藥，我不吃單數。”

“啊？”麥滿滿連忙又看了一眼病例，說：“可是……病例上說是三顆啊……”

“這多簡單。”唐醫生從藥盒裏撿了一顆藥，直接朝半開的窗戶扔了出去，在麥滿滿驚訝的還沒喊完的驚訝聲中，藥片已經消失不見。

“好了，問題解決了。”唐醫生拍拍手，“乖，記得吃藥啊，來，我們走吧。”

“啊？這個……可是……不該确保他吃藥嗎？”

“沒事他會吃的，讓他安靜地裝會兒逼吧。”

“唐醫生，你為什麽肯定他一定會吃藥啊？”

“因為他是個強迫症啊。好了，去1025。”

麥滿滿先行一步離開病房，唐醫生跟在後面，只聽後英雄忽然說：“你總玩一樣的游戲不會膩嗎？”

唐醫生回頭一笑，攤了攤手，“可是我很滿足啊。”

1025就在1023的對面，麥滿滿已經搶先一步進了病房，十分茫然的對着後進來唐覺：“醫生……病人不在。”

“可惡……難道又跑掉了嗎。”唐覺低聲地嘟囔了一句，沒等麥滿滿發問，他便說：“不管了，滿滿啊，25床這個病人病情已經恢複了，等會兒你過來幫他辦手續出院。”

“啊？哦……好的……”雖然她還有很多疑問，但是她是第一天上班的護士，對方是入職已久的醫生，她也不好意思去質疑，不過這病人真的就這麽能出院了嗎？

說時遲那時快，走廊響起一連串狂奔急促的腳步聲，房門被人推開，一個中年男子氣急敗壞的闖進來，一見到唐珏便指着他控訴：“唐珏！你又偷我衣服裝醫生！”

麥滿滿下意識的扭頭去看25床尾的病例卡。

病人姓名：唐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