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咬定青山不放松

再醒過來的時候，唐珏感覺自己的身體酸脹地就像是躺在地上被一輛大卡車來回碾了好幾遍一般，每一寸骨頭都感覺要碎了。

眼睛還沒徹底睜開，耳邊就響起了莊凜的聲音，“你醒了？”

燈光的亮度刺得他睜不開眼來，他忍不住伸手擋住了眼睛，“好痛啊。”

“痛？哪裏痛？”莊凜立刻站了起來，過來檢查唐珏的身體狀況。

“全身都在痛，好像有人把我的身體剖開然後又縫起來，最後把我裝在袋子裏從五十層高的大樓頂端扔下去那麽痛。”

莊凜無語之餘只好說：“……你的語言能力看來沒有收到損傷。”

“那是的。”等眼睛能夠适應光線的強度，唐珏才放下了手，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莊凜時，他發現莊凜的樣子很是狼狽，頭發有些淩亂不說，脖子上似乎有傷痕，“你怎麽了？撞牆上了？”

“沒什麽。”莊凜說着，有意識的理了理領口，想要用衣服掩蓋住脖子上的傷。

唐珏也沒有在意，他只記得剛才自己好像是聽見了什麽聲音，再然後就暈了過去。“我剛才是怎麽了？我好想聽見有人在叫我名字！”唐珏一把拉住了莊凜的手：“有人想要害我！沒錯有人想要害死我！”

莊凜按住唐珏的手，安慰他：“別激動，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

“有個女人，有個女人在叫我。但是我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麽。”唐珏重複的說着這些話，莊凜沒有一點不耐煩，相反耐心地安撫着他，不斷的用語言和肢體動作給予他可靠的安定感。

過了一會兒，唐珏終于冷靜了下來，表情也比之前鎮定的多。

“好了，你可以松開我的手了。”

莊凜緩緩放手，目光仍然注視着唐珏：“沒事了？”

唐珏鎮定地回答：“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真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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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不會畏懼那些宵小之輩的。”唐珏堅定的點點頭：“就這點雕蟲小技，就當我會就範嗎？他們實在是太甜了！”唐珏擲地有聲地回答，話剛說完，他臉色一白，喊了一句媽呀，也顧不上別的，直接兩手一張，直接摟住了莊凜，“又開始了！”

莊凜也是反應不及被包的嚴嚴實實的，“什麽？”

“那個跟叫魂一樣的聲音，吵死了，就像午夜在你邊上唱k的蚊子，簡直是沒完沒了，唱的還難聽。”

“你覺得這個時候吐槽合适嗎？”

唐珏吼了一句：“你跟我計較合适嗎！”

“……淡定點。”莊凜拍拍唐珏的肩膀，“冷靜點，既然吵那就看看他們到底在吵什麽，聽得清內容嗎？”

“聽不清。”

莊凜不急不慢的聲音讓唐珏吃了顆定心丸，“那就再仔細聽，看能不能聽見。”

“那你別說話。”唐珏靠着莊凜安靜了一會兒，盡量将腦袋放空，思想一放空，唐珏就不由自主的開始關注身邊的事情了。

莊凜的衣服很幹淨也很整潔，衣服上還有洗衣粉的味道，不算好聞，還勉強算慶幸。不過這問道了似乎還摻和了點別的氣味兒。唐珏抽動了下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說：“好像……有點煙味兒啊，你身上怎麽有煙味？”

“應該是其他同事抽煙沾上了吧。”莊凜冷靜地解釋。

“好吧，不過我怎麽感覺還有別的味道呢？”唐珏又聞了聞，似乎是挖掘到了隐藏在氣味裏最深處的味道：“是血的味道！沒錯是血的味道！”唐珏十分肯定的做出判斷，“不會有錯的。”

“怎麽會有血的味道？”莊凜面不改色：“你感覺錯了吧。”

“笑話，怎麽可能！我的嗅覺可是爾等凡人望塵莫及的超能力啊！不要否認我的設定好嗎！一定是有味道的！”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對的，唐珏開始動起手來尋找味道的來源。

他敢肯定這味道一定是從莊凜的身上傳來的！

說動手就動手，唐珏開始行動起來，他開始在莊凜身上尋找，視線定在了莊凜的脖子上，“那是什麽？！”他伸手就要去掀莊凜的衣領。

莊凜想要阻擋卻已經來不及了，唐珏的手已經把他的衣領掀開了。莊凜的脖子上出現了幾道血痕，看樣子像是被什麽東西刮的。

“天啦撸！這是怎麽回事？！”

莊凜迅速将衣領拉回去，避免讓攻擊性病人見到一切會刺激因素這是處理醫護關系的基本原則。“我不小心蹭的。”

“啥？”唐珏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是不是傻，這都能蹭到！”

“嗯……”莊凜趁機把唐珏的手掰下來，聽清楚了嗎？

“被你一說我都快忘記我的重點是啥了，讓我聽一下。”唐珏說着閉上嘴靠在莊凜的肩膀上保持沉默。

那個喋喋不休的女聲依舊沒有停止，吵得唐珏心煩意亂，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莊凜之前的話起了作用，唐珏開始能夠隐約聽清女聲在說什麽了。

好像聲音也不是那麽猙獰呢……

好像還挺溫柔的，只是音調有些高，乍聽上去有點咋咋呼呼的。

“好像……是在喊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

“嗯……好像是吧，叫我什麽王什麽王來着……可我不姓王啊。”

“那你好好想想吧。”莊凜就像哄小孩兒一樣将唐珏放平在床上，“好好休息，睡一覺那聲音就沒了。”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等到唐珏情況看着差不多了這才從屋子裏撤了出來。

一出房間，莊凜收斂起剛才的溫和輕松的表情，抱着文件夾迅速的回到了辦公室，等關上了辦公室的門，他疲憊的坐在沙發上，流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一直被刻意遮擋的領口也終于被放下了。

剛才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突然了，完全超出了莊凜的預料。

就在他快要判定唐珏能夠正常出院時，卻發現唐珏出現了攻擊性行為。

剛才他去病房準備找唐珏，原打算找機會帶他出去感受一下正常社會環境的，沒想到卻看到了唐珏雙目赤紅站在床邊，焦躁不安的情緒感染了整個病房。

他的第一反應是離開，畢竟這種時刻一個人很可能制服不了一個發狂的病人。

他想着離開去叫別的護工來處理，但是他最後卻沒有這麽做，他的心裏仿佛有個聲音在喊他留下來，看到唐珏的樣子，他也實在是挪不開腳，他發覺自己沒有辦法就這麽走開。

所以他走了過去。

唐珏見到他倒是沒有發狂，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莊凜試探性的叫着唐珏的名字，沒想到唐珏卻像是被踩到痛腳的猛獸立刻暴躁起來，看着莊凜就朝他沖了過來，揮舞着雙手，嘴上還嘀咕着沒人聽得懂的話。在拉扯之間，莊凜的脖子也被唐珏給劃破了。不過好在唐珏最後住了手，兩眼一閉直接昏過去了。

也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情，莊凜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等時候将昏過去的唐珏放回床上，才發現脖子有點痛。

當時的唐珏太像是一只身處絕境的猛獸了，莊凜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憤怒與絕望。這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什麽誘使他變成這樣的？

從學術的角度上來說，莊凜應該考慮的是這些事情，但是那個時候，他更多的想到的卻是唐珏到底發生了什麽，有沒有出現問題之類的。

事到如今，莊凜驚愕地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唐珏的上心已經超出了正常的醫護關系。

和病人之間建立起其他的感情都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管是從個人角度，又或者治療角度，這會幹擾到醫生的判斷。

莊凜疲憊地靠在沙發上，頭望着天花板，映入眼簾的是日光燈以及燈管上飄蕩的蜘蛛絲，他現在應該怎麽做？

一向很清晰的大腦此時卻迷糊了起來。

像以前無論他遇到多麽複雜的課題他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焦慮，那種猶如将你放在火上慢慢炙烤的困惑與不安充斥着他的大腦。

他很清楚不管怎麽說，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将自己和唐珏隔開，他理應将這個案例轉給別人。

可是……

屋內響起了一聲若有若無的長嘆。

生活總是如此的不順，莊凜過的不如意，唐珏陷入了被害妄想症之中，就連神仙團們的生活也被打破了。

探望日的前一天，一向将他們視為洪水猛獸大麻煩的孟萌竟然主動出現在了哪吒的病房裏。

孟萌并沒有多說什麽，下巴輕輕一擡：“把其他人叫過來。”

見孟萌都發話了，哪吒也不敢耽擱三分鐘後，所有人全部出現在了哪吒的病房裏。

見人來的差不多，孟萌掃了一圈，又看向哪吒：“少了一個。”

“少了一個？”哪吒四處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大聖在廚房我不好叫他過來。”

哪吒還沒說完就聽見孫悟空漫不經心地出現在窗臺上，并且自顧自地選了個合适的姿勢靠着坐下。“在這兒呢。”

“那就沒問題了吧？”

“還是少了一個。”孟萌說，“唐珏呢？”

“……啊？”

陸天眼睛一瞪，不可思議地問：“我沒聽錯吧……你是問唐珏？”

“把他叫過來吧，這事兒恐怕跟他也有點關系。”孟萌神色如常，絲毫沒有覺得自己說得有什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