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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一身黑色運動裝的禾真看起來有些滑稽,周安撿起地上的籃球,皺着眉往前走了兩步:“你來幹嘛?”
禾真在距球場半米的地方停下,迎着太陽眯了眯眼回答:“打球。
““我們人滿了。”
周安把球傳給身後的人,拍了拍站着沒動的李呈蘊,往後倒退兩步:“你去那邊兒看缺不缺人吧。
“李呈蘊走過去,有些好笑地看一臉嚴肅的禾真:“我随口一說的,你還真來啊。”
這話顯然不在禾真的預判範圍內,總耷拉着的眼睛微微放大。
“開玩笑的,叫你來打球肯定是真心的啊。”
李呈蘊右手背到身後,手指勾了勾,周安頓了一下,擡起手,籃球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然後穩穩地落在李呈蘊手裏。
經過陽光包裹過的籃球熱的燙手,李呈蘊把球塞給禾真,一邊往休息區走一邊說:“禾真替我,我坐那兒歇會兒。”
周安強咽下沖到嗓子眼的髒話,他瞄了禾真一眼,指了指籃球場邊線:“你就站那兒別動就成。”
下午四點的太陽還是不饒人,禾真穿着長袖長褲站在邊線不動,偶爾球砸到他腳邊,禾真連個手都不伸,氣的周安亂揪頭發滿場發瘋。
李呈蘊低頭笑笑,從包裏拿出手機,開始看今天的海市新聞。
周安大概被禾真氣的夠嗆,嗓門越來越大,李呈蘊的太陽穴被吵得突突跳,他兀自啧了一聲,皺着眉朝籃球場上跳腳的周安說:“你動靜能小點嗎。”
“不打了不打了,草。”
周安用衣領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走過來一屁股坐在李呈蘊身邊,餘光瞥了一眼手機屏幕裏登對的男女,有點無語的皺了皺眉:“又看你爸媽呢?知道你是他倆甜蜜的愛情結晶了。”
李呈蘊沒接話,屏幕上的光線被擋住一半,李呈蘊擡起頭,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禾真。
“一會兒要一起吃飯嗎。”
李呈蘊忽略眉毛擰在一塊的周安,笑着問禾真。
“不了,還有報告沒寫完。”
禾真抹掉眼皮上的汗,然後擡了擡下巴示意周安擡起屁股,周安愣了一下才站起來,禾真伸出手,露出藏在長袖口下的雪白手腕,拿過被坐扁的書包,頭也不回的往宿舍樓走。
邊際的火紅像退潮的海,天色變暗,周安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李呈蘊,想了想還是加快腳步跟上,說:“他說是你叫他來的。”
李呈蘊的注意力停留在腳下花紋繁雜的地磚上,聽見周安的話,他唔了一聲:“誰?”
“還能有誰。”
周安和李呈蘊并肩拐進巷子,“禾真呗。”
海市的巷子窄而深,炸貨和魚腥味混在一起,怪異的味道好像會順着毛孔往裏鑽。
李呈蘊踢開擋在身前的易拉罐,一聲悶響在磚牆上炸開。
“随口一說。”
李呈蘊回答。
周安掩住鼻子,嗚嗚囔囔的接話:“他也夠沒眼力價兒的……咱以後能不走這條路不,真的臭死了。”
他和李呈蘊從小一起長大,李呈蘊是周安見過毛病最多的人,從穿開裆褲的年齡開始,除了周安,李呈蘊幾乎不和院子裏的任何同齡人接觸。
這在周安心裏一直是未解之謎,直到某天的大課間,周安轉過身叫醒了正在悶頭睡覺的李呈蘊:“咱們大院兒裏那麽多小孩,你怎麽就只跟我玩啊?”
李呈蘊的臉還埋在臂彎裏,聽見周安的話,李呈蘊動了動,有點兒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出來:“因為你不把鼻涕抹在衣服上。”
就這麽個難纏的人,到了大學就成了人見人愛的交際花,誰提起李呈蘊都要誇一句紳士禮貌。
就是這麽個紳士禮貌的人,為了不在大馬路上和認識的同學打招呼,一遍一遍的走讓人無法呼吸的海鮮市場。
不過李呈蘊對他還是好的,對于周安來說,李呈蘊能在他打架時幫忙遞個黏糊糊的酒瓶子已經能讓他大喊一聲兄弟義氣了。
巷子走到一半,旁邊賣魚的阿婆蹲在一邊叫住李呈蘊,用有些蹩腳的普通話問他要不要買魚。
表面油滑的白色海魚被塞在沾着黑泥的竹籃裏,李呈蘊微微俯下身,看了看竹籃子裏的魚,停了一會兒擡手指了指壓住籃子的石頭。
“石頭多少錢?”
阿婆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邊泛青的石頭:“不賣石頭的啊……你要是喜歡就拿去,不要錢。”
“有袋子嗎,麻煩給我包一下。”
李呈蘊站直了些,從口袋裏掏出僅有的五十五塊零錢放在籃子上。
臨近晚上七點,李呈蘊拎着裝着石頭的袋子和周安走出市場,周安鼓足了氣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然後扭過頭看了李呈蘊一眼:“花五十多塊買個髒石頭,真有你的。”
李呈蘊走到垃圾桶邊上,把手裏的袋子丢進去,沉甸甸的沉到桶底。
“扔個石頭還能算我剛剛是做好事兒,要是買人家的魚再丢掉那就是糟踐東西。”
李呈蘊停了一會兒,低頭聞了聞指尖,皺着眉偏過頭用力地閉了一下眼。
這人就像精神分裂似的,周安努了努下巴,指着前面的便利店:“走吧菩薩,去前面超市買個免洗洗手液。”
如果按照預期的未來計劃發展,李呈蘊會順利畢業,繼承家族企業,娶妻生子,日子雖然稱不上有趣,但還算平靜,李呈蘊讨厭意外,哪怕是意外驚喜,也沒人能保證愉快的占比是百分之百。
周安買完東西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李呈蘊還站在門口,不斷變幻的LED燈管在他腳下投出彩色的光。
“來菩薩,洗手吧。”
周安走到李呈蘊身邊,把袋子遞過去,但李呈蘊站着沒動。
“看什麽呢……”
李呈蘊比他高,周安仰着脖子順着李呈蘊的視線看,隔過無數張臉,最後停在不遠處穿着深色西裝的男人身上。
無法開口,等了半晌,周安才小聲問:“那是李叔叔嗎?”
穿着西裝的男人身材依舊保持的很好,四十多歲依舊面容緊致,他脫掉身上的外套遞給面前的女人,然後接過女人手裏的袋子,用空着的左手把女人臉邊的碎發挽到耳後。
直到兩個人坐上車,消失在不太亮的天光裏,周安才聽到旁邊人短暫而輕地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說:小概率慢熱感謝海星和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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