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陸陶然是個不會拒絕的人,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個弱點。

所以,這一整個晚上他都在思考該如何委婉地讓顧繁知道自己是個一心搞事業的男人,談戀愛這種事要等他建立了自己的商業帝國之後才能考慮。

如果顧繁願意等,那他們可以……

陸陶然翻了個身,還沒繼續往下想,突然後背開始發涼。

媽的,又來了。

這兩天過得太逍遙,陸陶然差點兒就忘了自己是個被鬼纏身的可憐人。

他能忘,但鬼肯定是不會忘,該出手時絕對不含糊。

于是,隔壁房間剛洗完澡唉聲嘆氣躺在床上的顧繁就聽見陸總房間又爆發出了哀嚎——跟昨晚如出一轍。

顧繁累啊,畢竟他剛陪着陸總排練了一下明晚的演出,毫無表演經驗的顧繁被同樣毫無表演經驗但覺得自己熟讀《演員的自我修養》非常有表演天賦的陸陶然折磨得身心俱疲。

如果不是因為陸陶然會給他包紅包而且答應他以後每天晚飯都由他來做,他真的想撂挑子走人。

疲憊,厭倦,顧繁短時間內不是很想再跟陸總見面。

然而陸總叫得實在太凄慘了,像是被厲鬼扼住了喉嚨,正用自己最後一口氣求救。

怪可憐的。

顧繁雖然覺得自己不是什麽有正義感的人,但老板就在隔壁呼喊,他明明清醒着還不去看看咋回事,好像怎麽都說不過去。

顧繁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确定裏面沒有耳塞。

可惜了。

無奈之下,顧繁只好下床,想到上次的尴尬場面,他出去時扯過睡衣穿上了。

陸陶然在床上已經快暈死過去,私人助理終于姍姍來遲。

顧繁站在門口:“陸總,您又做噩夢了?”

不是噩夢!怎麽可能一個噩夢就能把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吓成這樣?是真的鬼!厲鬼!惡鬼!索命鬼!

陸陶然這會兒已經吓出了一身的汗,睡衣後背都濕了。

顧繁開口的一瞬間他從死亡線上回過了神,也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兒,那種恐懼感消失不見了。

這是神仙轉世吧?

陸陶然可憐兮兮地看向顧繁,看得顧繁一愣,下意識張開了嘴。

眼前的陸總是真的變成了小可憐,蜷縮在床上抱着被子,也不知道這人哪兒來這麽多汗,額前的劉海都被打濕了,不僅劉海兒濕了,眼角也濕了,睫毛上挂着淚,亮晶晶的像粘了星星在上面。

顧繁頭一次發現自己視力這麽好,竟然能把人看得這麽仔細。

陸陶然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回魂,然後抿了抿嘴。

他接下來說的話讓他覺得顏面掃地,但又不得不開口。

他說:“顧繁,要不以後你在我房間打個地鋪吧。”

是邀請。

是勾引。

是赤/果/果的基情。

顧繁後退半步,謹慎地看着他:“陸總,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陸陶然深呼吸,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不是個色痞。

他解釋說:“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

這句話聽在顧繁耳朵裏實在沒什麽可信度。

“我只是……”陸陶然又抿了抿嘴。

抿嘴這招是他今天學會的,吃完飯等着顧繁來找他“排練”的工夫他打開一篇小說想學習一下,然後就學會了抿嘴,因為小說裏寫可憐又惹人愛讓人完全不能忍心拒絕的那種受都是動不動就抿嘴咬嘴唇的。

陸陶然東施效颦,抿得有點兒太用力了,把自己嘴唇都給抿紅了。

但大概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泛紅的嘴唇還挺性感的,看得顧繁更覺得老板在勾引自己了。

“我只是怕鬼。”不要面子了,陸陶然坦白了。

陸陶然說:“我怕鬼,你能信我不?”

顧繁杵在門口,搖了搖頭。

“你竟然不相信我?”陸陶然憤怒地拍了一下被子,緊接着顧繁就開始點頭。

随機應變得很好,這樣的人才能從老板那裏賺到錢。

顧繁說:“可是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噓!”陸陶然瞪圓了眼睛,趕緊制止這個笨蛋說蠢話,“你根本不了解這個世界。”

顧繁想想,跟老板對着幹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他決定閉嘴,就當這是老板一個“美妙”的幻想。

人嘛,總是要保留一點點童心的。

陸陶然說:“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就不瞞你了。”

他坐好,抱着被子,抽出紙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剛剛真的是吓完了,整個人到現在還虛呢。

“你也看出來了,其實我根本不需要助理。”

這倒是真的。

顧繁點點頭,雖然已經入職兩天,可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麽,仿佛他就是那個拿錢不做事每天只負責在老板面前晃悠的吉祥物。

一般來說,霸總身邊這樣的人要麽是自己的兒子,要麽是自己的情人。

顧繁倒吸一口涼氣,覺得自己大概不得不面對了。

陸陶然繼續說:“之所以招你來,确實事出有因。”

來了來了,要開始了。

顧繁突然開始緊張,心裏打起鼓來。

“事實上,你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那一個,這個崗位它非你莫屬。”陸陶然喪着一張臉說,“因為大師說你……”

“陸總不可以!”

“啊?”被打斷的陸陶然疑惑地看向顧繁,“什麽不可以?”

怎麽就不可以了?我花錢招你來就是給我驅鬼的,雖然之前沒說明,是我道德敗壞,但是你拿人錢□□,這不是該做的嗎?

陸陶然瞪他:“你說什麽呢?”

“我……”拒絕老板會不會被殺滅口?

顧繁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條是義正言辭地拒絕,然後厲聲斥責對方,告訴陸陶然他的行為有多無恥龌龊,但結果可能是深更半夜他被踢出家門從此流落街頭,別說放飛理想了,就連吃飯都成問題了。

另一條路就好走多了,他只需要點點頭,然後裝出一副對陸總深愛已久的樣子來,那以後好吃好喝好住,搞不好陸總一開心還能給他這個“金絲雀”開個餐廳,想做什麽美食做不了啊!

這真的很難抉擇啊。

陸陶然抱着被子看着顧繁,等着他開口。

顧繁想了想,很認真地看向他:“陸總,承蒙錯愛,我可能沒辦法。”

陸陶然皺起了眉。

“雖然我知道怎麽能讓自己少奮鬥二十年,但那對我來說并不是我所追求的。”顧繁很認真,“是,我希望能有捷徑給我走,畢竟人生能有多少可利用的時光呢,但我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得對得起你。”

陸陶然滿腦子問號:“你說什麽呢?”

不就是讓你來給我驅個鬼,都不需要你像古時候那樣嫁給我沖喜,就往我身邊一站就行,怎麽話這麽多呢?還搞得對得起良心對得起自己的,立意都被拔高了,這是寫高考作文呢?

“陸總,我不能和您在一起。”

擲地有聲。

陸陶然直接呆住了。

“或者說,我不能被您包養。”顧繁說,“您是個很好的人,長得帥有能力,有時候還挺可愛的,雖然以前可能遭遇過一些不快樂的情感經歷,但你要相信以後一定會遇到一個愛你善待你的人。至于我,只能說一句我敬愛您,但強扭的瓜它不可能甜。”

顧繁說得情真意切,說完還對着陸陶然深深鞠躬。

陸陶然眼睜睜看着顧繁轉身離開,半天沒回過神來。

這小子他什麽意思?

陸陶然腦子轉得飛快,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顧繁誤會了。

晚上兩人排練的時候陸陶然說了這麽一句話,他說:“顧繁你得對我親昵一點兒,不然怎麽能刺激到那誰呢!”

他沒明說刺激誰,但當時顧繁一愣,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一定是誤會了,吃醋了,委屈了,鬧脾氣了。

這可憐的癡情人哦。

陸陶然可不能讓顧繁走,這人留在他身邊利用價值可高呢!

陸陶然把被子往旁邊一堆,火速下床,拖鞋都沒穿直接往外跑,他剛到卧室門口就看見顧繁提着他拿破行李箱出來了,穿戴整齊正要出門。

“你這是幹嗎?”陸陶然說,“大晚上去哪兒啊?”

顧繁心說:趁着我現在還有理智,還謹遵道義,你還是趕緊讓我走吧,不然等會兒我可能就改變主意讓你包養我了。

“陸總,話已經說清楚了,我就不打擾了。”

“你打擾個屁。”陸陶然粗俗了,說粗話了。

他上前把顧繁的行李箱搶過來放在自己的身後,嘟嘟囔囔地說:“這麽大個男人,怎麽心眼兒這麽小!”

顧繁:“這不是心眼兒大小的問題。”

是原則問題。

陸陶然擡眼瞄他,雖然不樂意,但還是說:“你誤會了,我跟那誰沒那種關系。”

“啊?誰?”

“誰都沒有。”陸陶然抓着顧繁行李箱的把手,就是不讓人走,“我去同學聚會不是為了見老情人,你要是不希望我去,那我就不去。”

陸陶然低頭,手指頭快把人家行李箱給摳壞了。顧繁心說:你去不去跟我有什麽關系?

“還有,”陸陶然說,“你不願意在我房間打地鋪我也不勉強你。”

剛剛提這個要求好像是有點兒過分了,我這麽個誘人的寶貝在床上睡覺,你怎麽能睡得着呢?

陸陶然暗自嘆氣,覺得自己沒考慮到人家的感受,實屬不應當。

“以後有什麽想法你就直說,別動不動就承蒙錯愛承蒙錯愛的,”陸陶然雙手拎起顧繁的行李箱,給人又拎回去了,“挺晚了,別鬧了,趕緊睡覺吧。”

說完,陸陶然轉身就走,結果被顧繁叫住了。

“幹嗎?”

顧繁突然蹲下,拿了自己的拖鞋給陸陶然穿上了。

“大晚上光着腳跑,不怕着涼啊?”顧繁給他穿好拖鞋,莫名覺得氣氛有點兒微妙。

陸陶然心裏小鹿亂撞,鹿角頂得他哪兒哪兒都不是滋味兒。

“睡了睡了,”陸陶然往外走,“沒事兒別吵我!”

他跑回了自己房間,留下顧繁在那兒笑了。

誰吵誰啊?

明明是你先叫救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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