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生死亦無常
禁衛營,坐落在臨安皇城以西,平日總能聽見當中禁衛漢子的操練之聲,肅穆非常。
校尉長上官勻帶着屬下方才回到禁衛營,尚未坐定,禁衛營現任都尉劉平便來到禁衛營大堂,過問今日命案之事。
“今日之案,聖上甚為重視,你們可查到什麽了?”
上官勻搖頭道:“那些蟲子好似消失了一般,在城郊沒了蹤影。屬下無能,只怕這案子的線索要斷了。”
“斷了?你們可要想清楚了,命案線索若是斷了,聖上那邊交代不出來,下一個斷的可是你們的脖子!”劉都尉惡狠狠地說完,掃了一眼幾人,“我限你們三日之內……”
“不好了!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劉都尉的話被倉促打斷,極不耐煩地喝問向突然跑進大堂報信的禁衛營小兵。
“大人……您們看……”小兵顫聲說完,身子一讓,大堂衆人才發現他身後緊跟着四名安樂王府家将,捧着兩個大木箱子大步走了進來。
“劉平何在?”家将突然冷聲大喝一聲。
劉都尉駭然帶着下屬跪倒在地,“下官在!”
家将相互遞了一個眼色,将兩個大木箱子忽地打開,往劉都尉身上一倒,只見兩個血淋淋的人頭滾到了劉都尉身上,吓得劉都尉瞬間面如白紙,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啊!”
一旁的子鳶也吓得不輕,連連暗暗安慰自己,心道:“兩個人頭而已,不怕,不怕,不看就好,不看就好。”
“劉平,你治下不嚴,讓屬下将晉國巫人送入安樂王府,可知險些害了九千歲的性命?”家将繼續說道,“九千歲今日命我等将這兩人人頭送來,只是警告你,好生處理此事後續,否則,這第三個人頭必定是你的!”
說完,四名家将把大木箱子往邊上一扔,啐了一口,大步走出了禁衛營大堂。
“是阿恽!”上官勻認出其中一個人頭是今日派去抓子鳶回來的禁衛校尉,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子鳶更是大吃一驚,他今日分明是替自己送那受傷女子去見安樂王,怎會平白又丢了性命?可是忽地又轉念一想,瞬間明白了為何那受傷女子會獨自一人在野外求救了?若是那女子真是安樂王的客人,是絕對不會孤身出現在野外!而且,那些蟲子一入野林便消失無蹤,随後又出現了那女子的求救聲,唯一的解釋便是,這女子是蟲子的主人!
哎呀!
子鳶心底猛地一涼,如此一來,豈不是自己也做了這女子的幫兇,這次是真正闖大禍了!
“小祁,這女子不是今日你背着的麽?”上官勻恍然大悟,當看清楚了那女人頭的眉眼,忍不住厲聲喝道,“怪不得我們今日跟着你搜不到一只蟲子,只怕你與這女巫人定是早就勾結好了!來人,拿下祁子鳶!”
“大人,屬下冤枉!”子鳶百口莫辯,可事到如今,只怕下個丢命的,只有她一人了。
若是讓姐姐知道,她還是脫不了幹系,要被命案牽連至死,姐姐定會難過死了。
子鳶心頭大亂,如今那女子已死,她又如何證明自己清白?
“夠了!”劉都尉突然開口,站了起來,揮手示意衆人将子鳶放開,“安樂王今日沒有将這女巫人綁上殿面聖,就是不想事情鬧大。所以,今日命案,到此終了。”
上官勻不服氣地道:“大人,此事分明與祁子鳶有關,豈能留他?”
劉都尉突然一把揪住上官勻的衣襟,怒道:“此事我自會上奏聖上,說女巫人與禁衛校尉童恽同歸于盡,命案已告破,那些蟲子也被盡數燒盡。上官勻,此事已了,你給我聽清楚了,今日九千歲沒有把此事上奏聖上,是賣了一個人情給我們禁衛營,若是我們不知好歹地把祁子鳶定罪治死,禁衛營與巫人勾結之事,只怕将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巫人膽敢刺殺九千歲,小小一個校尉既然敢與巫人勾結,必定身後有人撐腰,算到頭來,不是你校尉長上官勻,便是我禁衛都尉劉平!”
上官勻忽地明白了劉都尉的意思,只能暗暗咬牙,放子鳶一馬。
“聖上素來倚重九千歲,此事若不早些了結,聖上下令徹查,只怕今日與這女子有關的你們沒有一人能活命!每個人都只有一個腦袋,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命案之事,今日終了!”劉都尉冰涼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子鳶臉上,“至于祁子鳶,你告假休息一月,暫時不要在禁衛營出現,以免再招人口舌,惹來麻煩。”
子鳶連連點頭,“屬下謝大人!”
劉都尉冷冷道:“還不快走?”
子鳶只好抱拳一拜,快步走出大堂,她知道,今日這條小命雖然撿回來了,可是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上官勻看着子鳶跑遠,低聲問道:“大人,就這樣便宜這小子了?”
劉都尉沉聲道:“此人不可留,但是死也不該死在明處。”
上官勻了然點頭,明白了劉都尉的意思。
日頭正烈,臨安大街依舊熱鬧。
“踏踏……踏踏……踏踏……”
蘇折雪乘着馬車在臨安城中繞了一圈,最終回到了醉今宵,卻瞧見醉今宵大門微掩,在朱紅大門上貼了一張帖子,說明今日東主有事,小歇一日。
蘇折雪連忙從馬車上下來,走到大門前,滿臉疑惑,“這分明走的時候還熱鬧着,為何一回來便這樣了?”
“姑娘,您可回來了,媽媽還到處尋你呢!”小婢從門隙中瞧見了蘇折雪,連忙将大門打開,迎入了蘇折雪。
“發生了什麽?”蘇折雪忍不住問道。
小婢搖搖頭,道:“今日姑娘走後,這兒來了位貴公子,媽媽一見,馬上就吩咐我們勸走了客人,說要小歇一日,還讓我們快些将你尋回來。”
“哦?”蘇折雪心裏疑惑更重,這貴公子究竟是什麽人,竟會讓老鸨如此緊張?心裏雖然疑惑着,可腳下也不敢怠慢半分,當下便跟着小婢往後院走去。
小閣之上,老鸨一瞧見蘇折雪,便揮手示意院中打手守好前堂,“折雪,你快些上來。”
蘇折雪點點頭,示意小婢留下,自己快步走上了小閣去。
“媽媽?”蘇折雪才踏入小閣,只喚了一聲,便覺得氣氛有些凝重,轉眼瞧去,只見一位紫衣公子現下正坐在案邊,搖扇飲茶。
蘇折雪細看這公子,雙肩略瘦,面容慘白,似是身有暗疾,又或是重傷未愈。
老鸨趕緊招了招手,“折雪,快些過來,見過主上。”
“主上?”蘇折雪愕了一下,在她記憶之中,主上應當是個華貴女子,永遠帶着一張黃金面具,隐身在黑幕之後,怎會是眼前這位紫衣貴公子?
只見紫衣公子将扇子一合,冰涼的目光在蘇折雪臉上掃了一眼,虛弱地道:“蘇折雪,你連本座都認不出來了?”
聲音還是那個聲音,吓得蘇折雪連忙跪下行禮。
“折雪見過主上!”
紫衣公子冷冷一笑,聲音一沉,似是換了一個聲音,已不再是方才的女聲,“你可是奇怪,為何我會從大晉孤身來此?”
蘇折雪連忙搖頭,“折雪不敢妄自猜測,主上自然有主上的理由。”
紫衣公子淡淡道:“你們來臨安已經三年了,這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于我大事半點進展都沒有,我沒有那麽多時日給你們白耗!”
老鸨連忙跪下,“是屬下們無能!”
“你們确實無能!”紫衣公子搖頭說完,咬牙道,“想不到我那堂兄下手如此之快,先截殺了這盤棋的左角,我若再不行動,先前所有部署,都會變成他人之果。”
“禁衛營劉平近日可有異常?”紫衣公子說完,忽地想起什麽似的開口問道。
老鸨忙道:“一切如常。”
“當真一切如常?”紫衣公子冷聲反問。
老鸨想了想,點頭道:“确實如此。”
“若是一切如常,為何我這一路行來無事,偏生一踏入雲國,沿途殺手不斷,幾名貼身死侍如今夜不知所蹤,咳咳。”紫衣公子說得激動,竟忍不住發出一串劇烈的咳嗽,讓一張本來就慘白的臉顯得更加慘白。
“這……”老鸨回答不上來。
紫衣公子微微緩了緩氣,眸光涼涼地落在了蘇折雪臉上,“你們當真不知我來了雲國?”
蘇折雪與老鸨噤聲點頭,若是早知主上來雲國,她們怎會不去相迎?
紫衣公子沉吟良久,道:“劉平當真是膽子大了,又或者是堂兄給他的酬金比我的多太多,我早就知會他沿途保護我來臨安與你們會合,沒想到他竟然半點風聲都不漏給你們。”
蘇折雪臉色大變,“此人竟敢背叛主上,不若讓我去……”
“背叛我之人,不可活,可是就算死,也不會死那麽舒服。”紫衣公子示意她們起身,從懷中摸出一個紫色小盒子,“這只小蟲子對付劉平,已足夠了。”說着,只見她打開紫色小盒子,口中噓出一聲奇異的哨聲,那盒子中的青色小蟲振了振翅膀,竟然無精打采地頭一歪,貼在盒底一動不動。
蘇折雪與老鸨皆是見識過這種小蟲子威力之人,如今瞧見這盒中蟲子的動靜,不免心底暗暗吃驚。
“雄蟲已死,雌蟲也活不過三日。看來安樂王也不是可信之人了——堂兄出手,實在是夠狠!”紫衣公子咬牙站了起來,定定看着身前兩個噤如寒蟬的女子,無奈地将紫色小盒子收回懷中,心底暗暗道,“還好今日聽阿語之言,沒有貿然前去安樂王府求援,只是……阿語先行探路,只怕是回不來了。這盤棋,我是走到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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