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小修)午後我在山上清潭邊……

第25章 (小修) 午後我在山上清潭邊……

陳良小手緊抓空籃子一路蹦蹦跳跳地朝她們跑來,額頭沁出一層汗,小臉紅撲撲,眼睛裏盛滿喜悅和激動。

“姐姐,還是不夠賣,剛才回來路上還有人特地追出來要我明天別忘了多帶幾個。”

甄妙竹筐裏除了特地留的也可以說已經空了,這與她來說一點都不意外,人本性如此,輕易得到的不知珍惜,在外吃夠了苦頭才知惦念過往。

也多虧常梅半點不辜負她的期待,不願使力氣動腦子,得過且過,她才能再次卷土重來。

甄妙知道此刻她真正在鎮上站穩了腳。

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終于卸下,整個人輕松許多,甄妙将幾個銅板塞到陳良手裏,摸了摸他的頭發,笑着說:“給你買糖吃。”

陳良照舊推脫不要,被甄妙用力捏了下手才收下。

小孩扭捏一陣,稚嫩嗓音裏充着雀躍與激動又有一絲遺憾:“姐姐,我要去學堂念書了,杜爺爺說趁年紀小多識幾個字,要是念得好還能出人頭地。”

甄妙跟着高興,柔聲道:“這是好事啊,不管當官還是做教書先生做賬房都比賣力氣強,你可得好好學,将來成材好好孝敬杜老。”

陳良鄭重點頭,葡萄般的眼光亮逼人。

甄秒被這股光晃得心湖泛起波瀾,命運的改變總來得措不及防。

她的人生方向在老天偏愛下得以扭轉,秀華甩開賭鬼不必經受懸梁的絕望,陳伯娘也在為她相看合适的人家,陳良也要讀書掙前途,那……是不是那個人的這一生也會不同?

甄秒正胡思亂想,聽陳良遲疑地嘟囔:“我剛遇到那個不愛說話的哥哥,他差點被馬車撞到,聽人說他學問做得很好為什麽不去考……姐姐?”

陳良話還未說完,只覺手上的力道松開,眨眼間人已經走遠。

被馬車撞到?甄秒的心像正在經歷一場地動山搖,讓她只聽得到這幾個字雙腿就自發往前,從快走變作小跑,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去見他。

身後秀華沖她喊:“你去哪兒?”

她顧不得回話,卻被必經之處的常梅張開胳膊阻擋去路,瞬時她柳眉倒豎,眼眸如海,蕩漾着能讓人溺斃的冷與不耐。

常梅被她這副要吃人的樣子吓得瑟縮下肩膀,但又不死心做出張揚舞爪的樣子質問甄妙:“你私下和範二哥說了我什麽壞話?害我哥丢了差事又毀了我們從小長大的情分,還排擠我沒生意做,你賠我。”

範家兩兄弟她多看一眼都嫌污眼睛更別說自己眼巴巴地找上門。

甄妙稍稍壓下如火焰般搖擺的燥意,利落抓住常梅不規矩的手,話說的快又狠:“你當自個兒是真金白銀誰都閑的沒事光盯着你?你們又沒認我做娘,雞毛蒜皮不相幹的事兒我憑什麽理會?有功夫在這裏尋別人的錯處不如回去讨你未來婆婆的歡心,和她如此臭味相投的兒媳,她滿意的很。”

這一世她依舊樂見範景常梅做夫妻,看他們揭開各自的皮,壞的髒的全都攤在太陽底下晾曬晾曬,湊一塊熱熱鬧鬧過日子。

範景昨兒才沖她說了狠話,連哥都攆回來家擺明是要斷了往來,怎麽會娶她進門?甄妙往死戳她的傷口,不甘憤怒下她一個沒注意把嘴唇給咬破了,淡淡的鐵鏽味沾染唇齒,人被熏得作嘔。

甄妙展顏一笑:“你和範景成親那日記得給我送請帖,做生意比不過我就算了,連嫁人定親都落在我後面未免說不過去,若是不成,待我成親那日請你來觀禮。”

甄妙說完甩開她大步跑出去,幾縷碎發垂在眼前也顧不上,既然在附近這會兒應該未走遠。

此刻她心跳如鼓擂動,咚咚咚,因奔跑而粗重的呼吸響徹耳畔,漫無目的在街上人群中搜尋那道清俊身影生怕錯過他。

腦子裏依舊一片煩亂,不住猜測像林書安這般生性成熟穩重的人,是什麽會讓他失神至此?連疾行的馬車都沒留意,若有個好歹……

随即趕緊搖頭,沒有的事亂想什麽。

來來往往全是人卻無一個是他,甄妙站在街上嘆了口氣,一個轉眼從藥鋪支起窗戶裏看到他,男人側臉線條流暢眼睫如羽,忍不住笑自己糊塗,他不是去觀閱書齋就是去藥鋪,怎麽這會兒偏偏忘了呢?

心裏有道聲音催促她走得再近些,她在臺階下站定,一股淡淡的藥香撲鼻而來,在清風吹拂下很快散去。

着玄色長衫捋着山羊胡須的掌櫃支使學徒抓藥,他站在藥櫃外眼簾低垂,薄唇緊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莫不是林嬸子……

而她也只能到這裏,不好越界,無緣由地親近會讓他厭煩吧?掙紮幾番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雖活了兩世直到此刻才知何為情愫何為悸動。

她突然有點佩服常梅,雖有錯卻對範景一片癡心竟能為心上人博到這等地步。

不知道他何時出來,甄妙将手放在跳動的心口深呼吸一口氣,皺眉思索該怎麽同他提自己的難處,大膽又莽撞。

她毫無頭緒,心情煩躁,十指無意識地交纏在一起,不經意擡頭卻正好撞入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突然腦海中轟地一聲爆開,徒留一片空白。

一切全亂了,方才想好的說辭全都忘到一幹二淨,狼狽又窘迫。

他站姿筆挺,清隽俊逸,本就身高颀長又站在一尺高的臺階上,對嬌小的甄妙來說有種無形的壓迫感,眼睛閃爍不敢與他對視,又氣又惱垂頭看向地面,鞋子上沾了塵土顯得髒,想遮卻毫無辦法。

林書安一手握成拳負在身後,拇指一遍一遍擦過手指上的薄繭,俊臉無表情,望向羞得面頰緋紅的漂亮姑娘動了動嘴角,片刻後如清泉經過的悅耳嗓音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甄姑娘有事?”

擔心你是不是有心事?發生什麽事讓你竟連馬車都不避讓?問這些未免管得太寬。

問他“你願不願意娶我?”太過直白了些,甄妙張了張嘴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投來的視線讓她如坐針氈,吞了吞口水,幹澀的喉嚨得到滋潤,她才如蚊吟般吐出一句無厘頭的話:“我給你單留了餅,我送……”

剛才跑得太急竟忘了帶!

林書安見她頭又低了幾分,能清楚看到被薄汗打濕的鬓發,紅唇微抿成線,好一副自戳謊言的憨傻模樣。

“甄姑娘若是為了先前幾件舉手之勞的小事,大可不必這般客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要再送東西了,林某還有事先行告辭。”

甄妙眼看那人三兩步走下臺階,男人步伐堅定行走如風,眨眼間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急切湧上心頭,她貝齒緊咬紅唇,兩眼一閉,鼓足勇氣叫住他:“林大哥留步,後天你可否有空?我有話想同你說,午後我在山上清潭邊等你。”

林書安将她最後一絲顫音收入耳中,唇角輕揚,大步走開,絲毫不覺此時的他如飲飽水的枯草重新煥發生命力。

---

王氏這兩天出門老被村裏人圍着打聽妙娘三日選人定親的事是不是真的,就連往日交好的那幾個媳婦也是逢見面聊得也是家裏那點芝麻綠豆大的事。

王氏未有隐瞞全都照實說,橫豎這回是甄妙自己不知死活犯蠢,她只等着看笑話。

“自然是真的,我倒要看看她去哪兒挑合心意的如意郎君。胡亂嫁人?那不可能,她前陣子胡攪蠻纏亂撒潑推了我給她尋的好親事不就是怕我害她?我不插手,全由她,橫豎嫁得歹了日子過不去別來娘家打秋風。”

王氏從桌上的碗裏抓了一大把幹炒瓜子,一邊磕一邊說,沒一陣工夫便扔了一地瓜子皮,旁邊的婦人趁她沒注意翻了個白眼。

“你這話傳得全村都知道了,人姑娘要真把人領回來你可不能不認,我看你到時候怎麽收場。”

王氏得意地擺擺手:“她雖不是我生的卻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她什麽脾氣我還不清楚?她也只敢在我們跟前耍橫,到了外面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不照樣被人欺負。再說真要有合适的人,哪兒還用連着幾天沒動靜?小丫頭說倔話,你們且看吧到最後還得我這個被她罵的狗血淋頭的二娘收拾爛攤子。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攤上這麽個祖宗,一把老骨頭都快累散架了。”

“這興許也是人姑娘的福氣,走錯路還有人兜底,你只管老實受着吧。說不定姑娘一早就有了意中人,人聰明專門等到最後給你個驚喜讓你樂不起來,你可悠着些別給氣出毛病來。”

也不怪王氏這般胸有成竹,任誰看甄妙生活都與往常無異,村裏人在鎮上遇到她也不過是賣餅或置辦食材,成天忙得腳不着地,連個男人的影子都見不着。

眼下衆人在意的是甄妙手裏的買賣,不論是鎮上亦或是旁的村裏都知道甄妙的餅不光好吃價錢還公道,唯一可惜的是賣的太快,她只賣這一回,吃過的念着味兒想的很,沒吃過的沖着名氣都饞。

王氏在外面說夠了嘴這才扭着肥胖的身子回家,剛進院子見甄妙蹲打井水正準備刷洗竹筐,輕笑一聲:“好姑娘別和二娘犟,沒用,我讓人送話給範家了,明兒邀我的好女婿上門來看熱鬧,你最好争口氣真帶個人回來,不然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和範朗賠罪,把人給哄開心了。”

甄妙只當她王八念經連頭都沒擡,王氏被駁了面子難得不氣,哼着不成調的曲兒回屋去了,碰到從屋裏出來的甄娟丢了個白眼,罵了聲:“厚臉皮。”

甄娟神色不明地站了片刻,走到小妹身邊,擔心地問:“見着人了?”

見妹妹搖頭,趕忙說道:“你要是開不了這個口,姐現在去給你說,願意還是不願意早些有個準話,也不耽誤你相看別人。”

甄妙停下刷竹筐的手笑起來,吐出的氣息将垂在耳側的發吹起:“我約他明兒見面談,成與不成全看緣分,姐姐別擔心。”

“你知道,我是怕……你和範家說結了死仇都不過分,想也知道他們不可能真心待你好,萬一……豈不是羊入虎口?姐姐吃過了苦頭所以才怕你走了我的老路。”

甄娟急得身子微微往前傾,眉宇攢起,抓着甄妙肩膀的手不自覺地收緊,越用力越說明她的害怕和無助有多強烈。

“姐,我……”

“娟娘,小妹。”

一道不陌生的聲音闖入打斷了姐妹倆的交談。

兩人擡頭看向站在院子外的人沉了臉,那人好似沒察覺到她們的厭惡徑直走過來,将手裏提着的肉和捆好的紙包放在一邊的石桌上,笑着問道:“你們姐妹倆聊什麽呢?說來給我也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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