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暗芒

上清墟三大殿一座峰各占其位,窈山距離寰山又太遠,如今的君窈仙尊連篆個傳音符都是難上加難,指望蘇長依請祝钰出關,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問啥啥不會的蘇長依,是直接把賀清邪難倒了,她躺在床上,頭頂是渲紅的錦繡羅帳,娓娓垂下落在枕邊。

君窈仙尊所用香料的味道沾染上被褥,枕頭,蹿去鼻中,令她心口發麻。

賀清邪緊擰着眉,轉着頭去尋蘇長依的身影,思忖道:“要不這樣?師尊先把屍體藏起來,繼後去大殿外随便派人傳音把君寰師伯叫來。”

說者有心,聽者無意。

“真的難為徒兒了,修為盡失筋脈盡斷,還肯替為師設身處地地着想,為師甚是感動。”言罷,還強逼自己作勢抹了抹眼淚。

賀清邪道:“師尊不必在意,徒兒這也是為了自己,畢竟,現在還躺在師尊床上不是了嗎?”

蘇長依理所當然地點頭,“原來徒兒也知道躺在為師床上不妥啊?那不若躺地上給為師騰個地方?”

“徒兒也想啊,”賀清邪無故嘆息,“可不耐徒兒身殘志堅,讓徒兒躺在地上?師尊當真好狠的心啊!”

得了便宜還賣乖,狠你腦瓜子!

蘇長依愠怒,一甩銀線浮雲霓裳的衣袖,在虛空飄出一道弧度,問:“你就是不想下床吧?”

賀清邪不置可否。

“那你便躺着吧,為師心疼徒兒只身一人躺着,難免有些孤單寂寞冷,不如為師找個東西陪徒兒一起躺吧?”

這話說的跟體貼一名普通弟子沒什麽兩樣,但通過蘇長依的嘴,傳到賀清邪的耳,那便是自帶一層清晰可辨的惡意。

蘇長依不懷好意!

賀清邪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驚愕和反感一起湧上心頭,當即粗喘幾下,陰森地威脅道:“你要是敢将那東西搬上床,我一定幹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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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輕疑一聲。蘇長依純良地發着笑,撚着蘭花指點賀清邪鼻尖,嬌柔造作地擡手掩住嘴,頗有些楚楚動人的模樣。

“為師如此體恤徒兒,徒兒不知感激也就罷了,怎麽還能出言恐吓呢?”

撚着蘭花指的手說着鼻尖,悠悠地滑落在唇角微翹的唇瓣上,漸漸向下,指尖劃過下颚,停在喉嚨上。

幹我?

你好大的能耐啊?

桃花眼中暗芒微閃。

“怎麽?你想掐死我?”賀清邪擰着眉,突然譏笑出聲,“那師尊為何想掐死我啊?僅僅是因弟子出言威脅?那師尊氣量未免也太小了吧?”

蘇長依掃了她一眼,表情淡淡,收回手,嘴上笑着說:“怎麽可能呢?畢竟你可是為師唯一的內門弟子,是為師最心疼的徒兒,還是為師聊以慰藉的玩物,為師怎麽舍得你死呢?”

表面話說的冠冕堂皇,心下卻忍不住腹诽,妹的!老娘遲早弄死你!

聽到某兩個字,賀清邪眉心一跳,心胸頓時被窒息感填滿,她低聲呵問,“煩請師尊可以滾出去嗎?”

“要滾也是徒兒滾,躺為師床上話還這麽多!”

躺在別人床上的确有些理虧,于是賀清邪輕笑一聲,徹底閉上眼睛,不論蘇長依再怎麽出言相譏都不予理會。

蘇長依心道,她們倆大概真是八字不合五行相克,話不投機半句多吧。

“無趣。”

依照目前情形,賀清邪不願跟她說這個假白練和假青禾是如何死的,賀清邪被不知身份之人廢掉修為和筋脈,她現在又不會君窈仙尊的法術符術和劍法。

現在在所有限制條件下又加上一條,不能将事情告知上清墟弟子。

若不用賀清邪的辦法,那真是有點窮頭陌路,無計可施的感覺。

半炷香後,蘇長依放棄掙紮,欣然依照賀清邪的話,把那兩具屍體拖着藏在君窈仙尊的床底下,最後一腳将露在外面瘦的跟皮包骨一樣的手踢進去,才拍了拍手上的晦氣,緩緩舒一口氣。

“感不感動?”她挺直軟腰,悠哉悠哉,一屁股拍在賀清邪手邊,說,“為師像個毀屍滅跡的奸夫,而徒兒是個淫婦?”

不知是無語還是譏諷,賀清邪“呵呵”兩聲就沒有下文了。

蘇長依以為對方是默認了,心情好的不得了,笑容燦爛正為自己占了點口頭便宜,而沾沾自喜。方才她說了“為師像”和“徒是”,“像”和“是”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臨近寅時三刻,窈山結界上空的天,暮色霭霭,白翅紅喙的鳥從後山雲崖一飛沖天,振翅盤旋,涼風習習,勁道十足的揮劍聲在廣場上所剩無幾。

蘇長依立在百級石階上,居高臨下睥睨空曠偌大的廣場。

此時暮色西沉,俨然過了衆弟子練習功課的時間,廣場的人寥寥無幾稍顯空曠。

蘇長依剛擡腳準備下去叫人,原本在廣場之中揮劍橫劈到幾個人,驟然湊在一起,忙不疊沖着大殿往上爬。

不肖片刻,幾個身着白色練功服的弟子們,齊齊站在她面前,俯首作揖,“弟子拜見師尊。”

蘇長依挑着眉頭,有些詫異,莫不是他們有不懂的問題,要問她不成?她可什麽都不會啊!

什麽都不會的蘇長依輕咳兩聲,故作高冷,淡淡甩了兩個意味深長的字,“怎麽?”

有一人躊躇不決,在幾人視線催促下,只得擡劍抱拳問:“弟子方才在廣場聽聞靈清殿內有門窗撞擊聲,甚是驚人,這……師尊殿中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想起賀清邪的話,有也得說沒有啊,蘇長依摳着指尖,輕笑道:“有本尊在,靈清殿能發生何事?”

衆人觀之神色,又想起君窈仙尊赫赫威名,頓時語結,覺得自己是多管閑事。

正如對方所說,有君窈仙尊坐鎮靈清殿,又能發什麽?

普通的靈力波動罷了——

“既然無事,那師尊晚安。弟子先行告退了?”一衆人整齊劃一地弓腰拜退。

誰知還未轉身,便被叫住。

蘇長依将幾個人從上往下逡視了一遍,幾個人都着白色練功服腰際挂着青玉牌,借着靈清殿內的燭光,依稀瞧見上面篆着什麽小字。

蘇長依想伸手翻看,長指伸到一半又覺不妥,遂硬生生收了回來,粲然道:“爾等修煉不舍晝夜,如此辛苦必然有所得,不若為師考考你們,內丹修成會有何現象?”

此問題,還是當初在內殿小案前看的那本畫冊上的,蘇長依真該誇自己記憶力非凡,幾日過去,竟還能記得。

好巧不巧,這幾人都已過築基期乃是金丹修士,蘇長依的問題,問的正好,可謂恰到好處。

幾人争前恐後搶着道:“修成內丹會出現分竅!這分竅現象可分為兩種,一種是陽神出竅,一種是陰神出竅。”

“那有何不同呢?”

“陰神就是魄體,也就是意識離體,當驚恐過度或意識不守身體,如發生意外、久病昏沉、催眠術都可能出現陰神出竅。另一種陽神出竅,是所謂陽神則是魂魄合一,沖舉到三元北鬥宮,并且氣停,天地合其德,與道合真的修煉高峰,而并非精神離體,而是性情具放的真功夫,修內丹之人不得不知其理。”

說了一大堆,蘇長依一個字都聽不懂。

待人說完,她便高深莫測地笑,“不錯不錯,再問你們,修習至今可會傳音術了?”

好死不死,修士引靈入體過了築基之後,便可修習各種法術符術,結丹之後,那些只會更熟,正所謂能生巧嘛,而他們早已步入金丹期一年半載了。

不知是夕陽薄暮與燭韻暖光淡化去君窈仙尊與生俱來的陰狠,還是那一頭如雪地長卷鋪開染黃暖了衆人一眼。

此時的君窈仙尊溫柔昳麗,可謂色如春花,一雙桃花運挑得人指尖發麻,微啓的唇瓣潤澤細膩恨不得讓人一親芳澤。

此刻,那一舉一動都叫人心笙蕩漾,情欲叢生。

一群人互相推搡着,你不讓我我不讓你。

“會的,師尊。”

“對對對!都會。”

有人激動之情難以言表,“師,師尊,可要弟子們演示?”

蘇長依挑了挑眉,嫣然一笑,“可以。正好替為師傳個消息給掌門,就說君窈肯請師姐即刻出關,有要事相商。”

***

紅帳搖挂,光線孱弱。

幾名弟子傳完音後,蘇長依就負手離去。

閨閣內,賀清邪躺在床上假寐,現在只能一動不動,動一下都是鑽心蝕骨的痛和令人窒息的麻。

踱步過去時,賀清邪懶得睜眼,安然平和地躺着。

蘇長依以為對方睡着了,不自然放輕腳步,蹑手蹑腳坐在床邊,把從七星紅燭燈架上拿下的蠟燭放在床頭的小幾上。

燭光在虛空中晃動不停,頑強不屈,怎麽晃也晃不滅。

脆弱燭光點亮了那張俊俏珍馐的臉,蘇長依有些貪婪地欣賞着。

賀清邪的唇瓣白而削薄,兩邊嘴角各有一道溫柔的弧度,天生上翹,頂頂的好看。

不過說出的話卻非常欠打!

不知為何,她總喜歡蹂躏別人的唇,尤其是粗糙的摩挲,按壓,直至兩片唇瓣紅的像是浸了血,妖異的,魅惑的,總是能輕易勾起她的興趣。

蘇長依審視那高挺窄俏的鼻梁,到彎曲的鴉羽清晰的眉目,所有精致混在一起的白皙貌美。

正若白桃花比千株紅桃盛放,單株一開而不敗。怎奈是料峭深淵處的一捧山崖雪,未染纖塵卻引人踐踏。卻也如人間月巧奪幽深潭底,之與別人,是可觸而不可及啊。

但她,還是最喜歡賀清邪的唇,縱使她從未真正嘗過。

蘇長依長嘆一聲,伸手想再碰碰對方的唇,手伸到一半又不知想到什麽,硬生生頓在半空,一道鬼魅的陰影落在白皙如玉的面龐上,半晌才隐匿了身形。

君窈仙尊的床被賀清邪占為己有了,蘇長依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了,收拾收拾心情去內殿小案上将就一晚吧。

除此之外,貌似也別無他法。

蘇長依走後,濃密鴉羽在嬌弱的燭光中顫顫巍巍地動作着,鳳眸緩緩睜開。

原本染上塵埃的黑珠子,此刻亦然陳深。

賀清邪皺着眉,陰翳的目光落在碧海接空浮花浪蕊的屏風處,足足良久。

這一覺,蘇長依睡的極不踏實,才剛退了高熱,身體發虛,一沾到小案就無可抑制地昏昏欲睡。

待到翌日清晨,天光熹微,風輕雲淡。

收到傳音符的祝钰急忙趕來,見到差不多昏死過去的蘇長依,心肝脾肺腎皆顫了三顫。

将人推醒,祝钰聲音甜潤地說着什麽。

蘇長依迷迷糊糊中聽到了關心三連擊,“師妹你在生病?怎麽不去房中睡?寬袍沒披就在這睡了一整夜?”

而後,她被人戳着腦門給戳醒了,捂着頭暈目眩的腦袋,不滿地嘟囔,“我的天,掌門師姐你怎麽才來?”

祝钰捏訣召出乾坤袋,從中拿出一件皂白軟毛的披風,抖開披在她肩膀上。

“閉關哪能是随便出來的?昨晚消息傳到時,正逢我閉關修煉到最關鍵的時刻,哪怕緊小細微的差池,也能讓我走火入魔,更甚是修為付之一炬,如此着重之事,我怎麽敢輕易出來?”

蘇長依攥着衣袖捂着嘴輕咳了幾聲,心想病情這是加重了?嘴上卻仍在關心別人,“那師姐……咳咳,可有何不妥?”

對方沒說開,只道兩個字,“勉強。”

祝钰輕拍着她的背,幫她順了順氣。

蘇長依按着對方手,示意她往君窈仙尊閨閣走,邊走邊柔聲說:“昨夜行事唐突是有要事,師姐随師妹去看看,咳咳——”

床上,賀清邪早已經醒了,蘇長依這一覺一直睡到快至晌午,她等得花都謝了。

聽聞腳步聲,賀清邪張口就想左嘲右諷,沒成想剛張個口,在見到來人後,生生又憋了回去。

“弟子拜見掌門,恕弟子行動不便,不好行禮。”

賀清邪聲音清冽,如擊環佩。

祝钰當即驚了一下,“師侄這是?”

作者有話要說:

#圍觀賀清邪的唇#

場景一/

配角a: 想親

配角b: 想親

配角c: 想親

……

配角z:相親

場景二/

配角abcdefg…:我想親

被強行拉入陣營的蘇:松手姐妹!放開我,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只想揉!!

#論,如果賀清邪真的跟死屍睡……#

賀:拒絕!不可能!想都別想!

#論,在死屍與蘇長依之間,賀清邪會睡哪個?#

吃瓜群衆:期待,搓手. Jpg

賀:跳過,下一題!

蘇:……(徒兒,你想幹為師是真的還是假的?)

作者:親媽證明是真的,想寫,超想寫,我可以嗎?

這章字數統計少了,又忙着存稿,只能等補完再發,抱歉抱歉,來的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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