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無禮

君窈眉間那一瓣殷紅被昏暗磨掉了光滑,變的?暗淡,又?增了幾分深紅。

她垂下頭,瞧了一眼,“怎麽??”

賀清邪小?腹的?火灼讓眉頭下意識擰緊,這一擰就再沒松開,君窈以為她是不舒服,手颠了一下,把人抱的?更緊了。

“再等等,馬上就到了。”

“師尊。”她又?叫了一聲?。

“嗯?”

“師尊。”

“嗯。”

賀清邪的?聲?音就這麽?叫着,仿佛能?聽到這人應聲?就會收獲一絲心?安。

重複不知?多少句師尊後,她們終于飛過雪灘塗,停在?連座的?雪丘前。

這些雪丘好似連串的?饅頭一樣接壤。

雪妖早在?她們身後沒了蹤跡,不知?又?在?哪兒埋伏,謀劃着準備将?她們獵殺。

将?人放在?地?上,君窈施法在?此地?造了一模一樣的?雪丘,拉着人進去?。

賀清邪被拽的?踉跄,直接撞在?君窈背上,鼻尖嗑在?對方蝴蝶骨上,鼻子頓時一酸,淚水就盈滿眼眶。

君窈側首看着她,莫名所以地?問:“哭什麽??”

賀清邪捂着鼻子,把眼淚小?心?翼翼往回憋,另一只手捂着小?腹倒抽氣,“弟子小?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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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進來。”

“哦。”

這具身體進去?後她才發現,這個幻變出的?雪丘裏面是中空的?,外面頂着白雪的?表皮,裏面排除了寒冷的?氣息,有一簇火在?堆成一堆的?木柴上燒,火勢不大卻也不小?,恰恰夠溫暖整個小?雪丘。

這具身體盯着火堆微微出神,賀清邪也不得不被迫看着那火堆,瞧了片刻,她才驚人發現這火與木頭都很是奇怪,火燃于木柴之上,卻未損木柴絲毫。

它們倆像融為一體,又?踽踽獨立。

君窈瞧着她,淡淡說:“炎黃神木,有什麽?好看的??趕緊過來。”

炎黃神木是亘古時,逐鹿之戰中炎黃火燒蚩尤百萬魔兵的?神物,其木自帶火種,燃于木,卻不毀于其木。只遇魔便燃,遇妖便燒,能?毀妖之根骨,魔之精血,焚盡天下一切不可焚之物。

傳說此物早在?萬年前便從修真界銷聲?匿跡,只是沒想到如?今卻能?親眼得見。

賀清邪嘆為觀止,頓了一下才走過去?。

君窈直接了當。

“衣服脫了。”

“師,師尊?”

賀清邪驚訝不已,她這具身體做出的?反應比她還誇張,後退了兩步,木楞地?拱手,語調堪稱言辭凄切,只差原地?跪下。

“弟子謝師尊擡愛,師尊待弟子之恩情弟子沒齒難忘,肯請師尊高擡貴手,放徒兒一馬!”

“……”

雪丘內的?空氣才逐漸轉圜,炎黃神木無聲?自燃,連尋常柴火噼裏啪啦的?迸濺聲?都消失了,這番話後,整個氣氛,仿佛又?從薄暖轉變成徹骨嚴寒。

君窈淡淡的?表情變作嘲諷,正大光明地?出手,鉗住賀清邪的?下颚,左右翻看,陰森地?呷笑道:“到底是什麽?讓你怕成這樣?放你一馬?放你一馬讓你去?死,最後讓本?座落個,冷血無情,見死不救的?惡名?”

她從未見過這等要求,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麽??

賀清邪發覺頭腦的?意識好似愣了一下,她喃喃問:“師尊難道不是……想睡弟子麽??!”

君窈的?表情就像見了鬼一樣,“腦袋有病?本?座瞧得上你?本?座的?床你也配?”

三個反問擊的?賀清邪面紅耳赤,她摩挲指間,問:“那脫衣服是?”

君窈問:“丹田重傷,你那剛結的?丹要是不要?”

賀清邪垂眼,小?腹處血流如?注,殷紅的?血浸濕乳白色弟子服大片,血淋淋的?宛如?一朵澆了紅色染料的?白花。

“沒人不想要,求師尊相……”

“你為何覺得本?座對你有所圖謀?”不禁有些好奇,君窈打斷她的?話,一邊問一邊示意她解開衣服,“本?座自認待你不冷不熱,難道往日本?座所做之事有讓你誤解的?地?方?”

正如?她自己方才所問,她的?床,賀清邪沒有資格。

紅紗帳暖,春宵一度,如?此銷魂蝕骨的?夜,若是與賀清邪一起,那可真算得上是暴斂天物。

賀清邪心?中暗暗磨牙,狂吼着,有所圖謀難道不是麽??!若不是你當初強逼我,我怎麽?會恐你如?恐惡鬼一般。我所有的?防備,沒留給妖,沒留給魔,而是留給你,我曾敬愛過的?師尊!

可她開不了口,這具身體惶恐不已,血紅血紅的?手輕擡起作揖,跟個孫子一樣求饒,說:“師尊态度張弛有度,是弟子有錯,弟子危難之際心?生驚誕,才會誤解師尊好意,是弟子腦子懵怔,還望師尊見諒。”

君窈不拿正眼瞧她,施法造了一座冰床,沖她招手,“過來。”

于是這具身體乖乖地?過去?,解開弟子服,坐在?毫無溫度的?床上,衣裳半敞任由對方施為。

她小?腹的?傷是去?雪域深處獵殺雪妖時,被對方用一撮突刺直直豎起的?冰棱刺傷的?。

雪妖變化的?冰棱上有諸多銳利的?尖角,一刺過來,冰棱帶出的?除了血還有細小?的?肉沫,那傷口就像被一捆釘子釘出來的?蜂窩血洞,看着極為可怖。

君窈施法凝住流血,皺着眉頭,問出一個冥思苦想的?問題。

“你為何來此?”

萬裏雪域在?修真界并不是一個真實之地?,修真界往南去?往魔淵方向的?确有一塊雪灘塗,而玄都魔淵就建在?那冰原之上,只是那裏的?冰原絕非此地?,哪裏的?雪灘塗也不在?此處。

這是幻鏡。

一個耗費巨大靈力用纏夢草和懷情根研磨為香料點燃,供于蒼穹之上,用上清墟禁術九幽攝情建下的?萬裏雪夜大幻境。

但,君窈想困住之人絕非是突然?出現在?此地?的?賀清邪!

這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地?方,賀清邪本?該在?上清墟靈清殿不是嗎?

賀清邪腦中一片空白,她的?意識在?努力回想,軀體驀地?擡頭,賀清邪知?道她這個原身想到了。

但,身體良久才躊躇說:“我……,弟子……”

“你到底想說什麽??”見人躊躇不決,君窈不耐煩問。

“弟子不知?如?何說。”

“不知?如?何說就不說。”

不知?是不是君窈的?錯覺,她總感覺賀清邪會問一個她不太想作答的?問題。

下一秒只聽賀清邪道:“師尊,都能?告知?弟子,弟子是在?賀家村哪兒被揀到師尊的??”

這本?是一個再稀松平常,再普通不過的?問題,君窈本?可張口就答,可她卻驀地?頓住。她眯起眼睛,鳶色桃花眼,勾起的?弧度猶如?神來之筆,蕩人心?魂。

空氣凝住,時間凝固,輾轉糾纏的?呼吸讓氣氛逐漸變得暧昧不明。

君窈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賀清邪也想問這個問題,問她自己,她到底想說什麽?。

她出生在?賀家村,一個偏僻貧瘠,天災人禍一應俱全的?地?方,她十歲便被修真界四?大門派之一的?上清墟,靈清殿的?君窈仙尊納為門徒,十二?歲築基,今年十八歲,剛結丹不久。

這都是在?清明不過的?事情,她還想要知?道什麽??

君窈問:“有人跟你透露過什麽??”

賀清邪搖搖頭,聽到自己的?聲?線不穩,這具身體意識好似陷入至茫然?無措中,她說:“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大火,大雪,賀家村一半在?燃燒一半被大雪淹沒,有一個沒有頭的?怪物,拿着劈天巨斧砍掉了我家的?屋子,他抓住了我,逼我吃掉了一個血淋淋的?東西,滿口血腥。”

說着,這具身體下意識捂住嘴,按着冰床床沿幹嘔。

須臾,她聽到她師尊語氣無情,聲?線淩厲地?說:“看來是本?座布置的?功課過少,才能?讓你有閑暇時間胡思亂想。”

“師尊,弟子所言句句屬實!”

“那我問你,你說賀家村一半是火一半是雪,普天之下,放眼整個修真界哪門哪派的?術法能?做到如?此地?步?”君窈色厲內荏,掐着她下颚迫使她擡頭,“小?小?年紀不思進取,專想着亂七八糟的?東西,本?座竟有些後悔當初收你為徒。”

見人不信,賀清邪急不可耐,抓住君窈收回的?手腕就道:“師尊!”

“松手。”君窈微眯起眼,看着對方的?手,嫌惡地?蹙了蹙眉。

知?道自己本?不該如?此,但有時真相往往勝過一切。賀清邪仍是有勇無畏地?抓不放,頗有此事不問清楚就決不罷休的?意思。

君窈線條分明的?下颚弧線隐隐繃緊,“別讓本?座說第二?遍。”

“師尊為何不肯相告?是怕弟子知?道什麽?嗎?賀家村的?事,那無頭怪物的?事,師尊一定知?道的?吧?否則也不會收一個根本?無法結丹的?廢物!”賀清邪的?手越來越緊。

她察覺到這具身體的?情緒直接陷入崩潰當中,剛暗道不好,下一秒,自己就沖君窈嘶喊。

“蘇長依!你到底隐瞞了什麽??!”

“啪!”

耳中的?嗡鳴讓賀清邪察覺到,自己正偏過臉去?,驀襲上腮邊的?火辣,讓混沌崩潰的?意識逐漸收攏,她漸漸發現自己方才喊了什麽?,舌頭頂了頂被打個正着的?腮,燦若星辰的?鳳眼在?此時遍布血絲,她凝着君窈仍不知?死活地?想說什麽?。

适時君窈轉着手腕,把手掙抽回去?,冰冷無情地?道:“賀清邪,這是本?座寬恕你無禮的?最後一次,別不識好歹!”

言罷,她便甩袖出去?,許久未曾回來。

炎黃神木上的?火光在?中空雪丘裏無風跳躍,沒有柴火焚燒的?劈啪作響,整個窄小?的?空間都顯得鴉雀無聲?。

無聲?,窒息,凝固。

賀清邪在?冰床上坐了很久,衣裳半敞,凝住血的?傷口露出幾個烏黑滲人,手指粗細的?血洞。

她現在?不知?道這具身體的?原本?意識在?想什麽?,又?或許什麽?也沒想,但她本?人腦中亂作一團,她和君窈何時發生過先前的?場景?

她為何想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就喜歡這麽粗暴的蘇#

作者:帶感

賀:呵呵^_^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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