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水牢

富麗堂皇,藏品甚多的暗室內,有一處不同于現世,只虛幻于此間?的地方,在鏡子內。

這是司天鑒水銀鏡的另一作用,虛空幻世。

司天鑒可以打開?十六魔骨窟與無望之都的通道,也?可以作為危難之際用來藏身?立命的空間?,這與天道當初在禁地設下的幻境相似,但?也?有所不同。

虛空幻世內是一個早已建造好的天地,此世界內江山萬裏,浮雲遼闊,滄海桑田,四季變換。應有盡有,無所不有。

在一座輝煌如晝的城闕之下,賀清邪毫不猶豫抱着人?穿過都城牢獄,走進一間?陰暗潮濕的水牢。

水牢正中有一個精致的八角平臺,側面和平臺外?圍刻有詭異複雜的花紋,最中間?籠罩着一個巨大鐵籠,被四道手臂粗的鐵鏈牢牢鎖住,鐵鏈的另一端釘在水牢的牆壁上。

平臺周圍王水環繞,暗流湧動,而鐵籠中平靜如風,掀不起一絲波瀾。

青衫滑落,香肩微露。

一時,春情微蕩。

賀清邪目光逡視懷中之人?的臉蛋,一手支頤臉側,一手蘭花指輕捏潔白如雪的羽毛,在懷中人?膚若凝脂的肌膚上輕搔,從脖頸落在香肩,藕臂,乃至往下。

“師尊啊師尊,你又落到弟子手裏了?呢——”

這可教弟子該如何是好呢?

羽毛被擱置在一邊,賀清邪微坐正身?子,伸手一寸寸撩開?白如尺素的衣襟,目光貪婪,沉迷地欣賞着一幅皓月般白的畫卷,纖纖長指在畫卷上流連忘返。她很?期待與之坦誠相見,但?時機未到,只能克制不住偷摸占些便宜。

這絕對是她,繼任玄都都主以來,最憋屈之事。

但?她,甘之若饴。

幾乎是将懷中人?視奸一遍,又摸了?個遍,賀清邪才意?猶未盡地将其衣服穿好,而後捏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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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一道劍光從出口處飛馳而來,在水牢中陡現。須臾,長劍之上稍顯出一道穿着紅色短打,青絲如瀑,媚眼如絲的女子。

波光粼粼的王水水光印亮出此劍的劍名,昆吾。而這媚眼如絲的女子正是天道。

經過一年時光飛逝,天道借昆吾靈力?為自己凝聚形體,現已小有成效,能由?當初無形的劍靈淩空凝出一道虛影,不過虛影還無法離開?劍身?。

“外?面的人?如何了??”賀清邪眉眼輕垂,柔軟的目光落在懷中之人?的薄肩上,未給對方分予微毫。

天道扯了?扯嘴角,譏諷道:“我是天道,不是給你跑腿的。”

她還想在茍且掙紮,卻在剎那間?被突然投在身?上的目光鎮的啞口無言。

“血契在身?,你的身?份只是劍靈。”賀清邪眯起眸光。

賀清邪變了?,變得更加心思難測,陰晴不定。天道自知?,作為劍靈,劍主的目光永遠不會落在自己身?上,因為劍主的全身?心都給了?另一個人?。

而這人?,還是此生?大敵。

無聲對視中,終是劍靈敗下陣來,天道縮了?縮肩膀,偏移過視線,覷着平臺上的花紋,微微嘆息道:“她沒醒,我就一直在旁邊看着呢。”微擡頭,又好奇問,“你找我應當不是只詢問此事的吧?”

賀清邪抿唇一笑,輕“嗯”一聲。

随後飛音入耳,将自己的計劃吩咐給天道。

聽完,天道有一刻微愣,随後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木楞問:“你……确定?”

“不然呢?”

她還有別的辦法嗎?賀清邪看向懷中正安然淺睡之人?。

濃密如蒲扇的鴉羽,正在眼皮底下拓上一層不淺不重的陰影。

得到此人?,占有此人?,完成這些的前提,便是先下情計,再下生?死?計。

沒有情愛作為理由?,事後的所有借口都不足以支撐二人?關系,只有讓君窈先愛上她,才不至于輸得一敗塗地。

劍主大人?堅定不移,劍靈只能無條件服從。

天道得到命令後,就罵罵咧咧操縱昆吾離去。

牢中水汽彌漫,涼意?襲人?。

昏睡了?莫約兩三個時辰,蘇長依在一陣滲人?脊背,不斷發寒的平臺上輾轉蘇醒。

在此之前,賀清邪又恢複成千伽貝夜的樣貌與身?形,在吞掉顏魔魔元之前她尚且不會這種功法,也?多虧顏魔有這種功法,反倒讓她的計劃更加事半功倍。

“唔——”蘇長依右手往腦門上一貼,冰得讓人?不禁一顫,難受得發出輕哼。

這一覺似乎睡得格外?長久。

“美人?兒,你醒了??”火焰裸腰長裙似綻放的紅花,其中藏着的蕊便是千伽貝夜,她躺在地上,臉色蒼白無力?,在粼粼水光的晃悠下幾近凝白,嗓音喑啞虛弱,“再不醒來,我就要暈了?。”

這語氣似乎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慶幸。

聞聲,蘇長依一臉防備地擡起眸光,只見千伽貝夜滿臉血腥,長發作鳥窩般亂糟糟一團,哪裏還有之前那般熱烈絢爛,整個人?都蔫裏蔫氣,柔弱不堪。

蘇長依不明所以。

昏倒前明明看到此人?眼中帶着危機四伏的陰冷與寒光,如今這一副遭受千鞭萬打的刑懲的模樣又是何故?

她緊皺着眉,起身?查看自己的衣服,完好無損,也?無受傷。

再看一眼四周,只覺手腳冰涼,腦門發暈。

蘇長依冷冷問:“怎麽回?事?!”

千伽貝夜如被卸了?翅膀的蝴蝶,呼吸孱弱,仰頭癱在地上,看着被映着水紋的水牢上空,阖眸淺思,“大概就是我想跟你發生?點什?麽,最後被發現了?吧……”

發生?點什?麽,發生?什?麽?!又被誰發現了?!

蘇長依醒後,腦袋渾渾噩噩的一陣疼,她爬起身?,想往外?走,剛邁出一步,就發現眼前是個鐵籠子。

“靠!”咒罵一聲,她強忍頭疼踱步過去,拉着籠門用力?晃,“什?麽情況!我***你個**”

玄鐵摩擦地面的聲音在虛空回?蕩,千伽貝夜耳邊聽着動靜,嘴邊突然溢出一口腥甜,沿着脖頸往下渙衍。

“美人?兒,省點力?氣吧,玄都魔鐵所鑄,光憑搖是搖不開?的。”

放屁!

蘇長依內心咒罵一聲,揮手召劍,風霜劍一劍砍在鐵鎖處,只聽“铿——”一聲脆響,手臂登時傳來陣陣麻意?。

定睛一瞧,鐵鎖倒是完好無損。

蘇長依氣急敗壞,連砍十幾下,注入靈力?再砍,毫無成效。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關在牢裏,任誰也?不可能心平氣和地接受,蘇長依折回?,蹲下身?,動作粗糙地揪着千伽貝夜的衣領,把人?拽到眼前,睚眦迸裂道:“你到底幹了?什?麽?!”

淬着狠厲的目光,沒能讓千伽貝夜折服,畏懼,她眯着眼睛享受此時的氛圍,嘴角噙着得意?至極的笑,任由?鮮血自口中溢出。

她不管不顧地說:“美人?兒,我喜歡你,從第一眼就喜歡…… ”

蘇長依怔怔垂視這女人?,半晌沉默。

明明此時的她最為落魄,最為凄慘,那眸中的點點笑意?卻又極盛極燦爛,甚至有些勝券在握。

蘇長依看不懂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笑。

“我不跟你說這些,”她收回?心神,咬牙道,“告訴我怎麽打開?那把鎖!千伽貝夜!”

注入靈力?都砍不斷的鐵籠子的鐵門處有一把大鎖,刻着龍騰虎嘯的花紋,跟它鎖着的鐵籠子一樣堅不可摧,牢不可破。

很?棘手!

“哈哈哈,”千伽貝夜嫣然一笑,嘟着嘴,妥協一般,“湊近些,我告訴你。”

蘇長依不疑有他,微俯下身?,耳朵湊過去。

剎那間?,一陣溫熱浸潤了?耳廓,異樣的酥麻順着耳朵尖往上爬,蘇長依腦中一陣嗡鳴。

反應過來那是千伽貝夜一口咬上來,正用貝齒輕磨叼她的耳朵,軟舌舔舐耳蝸,努力?想往更深處試探。

蘇長依臉上蹭地燒出一片火,氣急敗壞地将人?推開?。

“腦子有病就去看大夫,女女有別,你懂不懂?”

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氣,千伽貝夜後背撞在冰涼的地板上,頓時悶哼一聲,“唔!”

于此同時,蘇長依似乎聽到一聲骨頭碎裂的咔嚓聲。

千伽貝夜吃痛地緊閉着眼,整個人?蜷縮在地,手捂着胸口發抖。

“裝什?麽裝?裝慘還沒人?能裝得過我!趕緊起來,給我開?門!”蘇長依臉色不善,腳尖踢了?踢對方的膝蓋。

千伽貝夜額上沁出一層冷汗,滿臉難過,有氣無力?道:“美人?兒,你好無情啊。我都受重傷了?,你還只顧着開?門,難道你忘了?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嗎”

蘇長依只覺無比諷刺,氣得只想原地跺腳。

少頃,她譏诮道:“那你還記得我們只認識不過三天?我昏倒前是你抱住的我,至于我現在為什?麽在此地,坪蘭在哪兒,你為什?麽受傷,這些問題的答案沒人?比你更清楚!”

“美人?兒,冷靜。”

“滾!”

“阿窈,就算你現在生?氣也?無計可施不是嗎?是,我是知?道怎麽出去。但?我現在受重傷了?,沒辦法動用靈力?。”

“......”

水牢寒氣深重,從她蘇醒之際到目前,千伽貝夜一直躺在地上,從未起身?。原來虛弱無力?,沾滿血跡的精致臉蛋,已逐漸慘白。

蘇長依對此視而不見,暈倒前的千伽貝夜的笑靥就像刻在腦海中一樣,時刻都在提醒她,此人?動機不純。

多說無益,蘇長依更希望寄希望于自己,她手持風霜劍揮砍,調動黑紫色靈力?用冰凍,火燒,那鐵鎖就像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毫無破綻。

面對着蘇長依的背影,千伽貝夜面露璨笑,一手支頤下颚,一手繞着胸前長發,哪還有方才的病态。

她故作虛弱語氣,試探着問:“阿窈,別浪費力?氣了?,別也?生?氣了?,我給你唱支曲子吧?”

蘇長依:“... ...”

見人?不理,千伽貝夜抿唇片刻,自顧自唱道:“記不清猜不透愛和仇,傾一壺至濃潋滟酒,相思苦酒難入喉,荼靡綻終已看透,浮生?皆覆水東流,霜重風雪驟,夢醒三更後,無心薄情難相守,回?憶如覆水難挽留,利刃相逼往昔,欠下情債皆已否,此生?相見再無關情仇... ...涼夜酒醉愁,憑簪情綢缪,新衣解月斜時候,紅蓮綻仿若不知?秋,恰似蜉蝣守候,随流年致死?方休,卻盼餘生?與卿手相扣,驚夢回?幾許相守故游,驀然回?首,人?寥水空流,星光醉清眸,綴睡蓮塵緣更幽,前塵盡後,只求相守,攜手共醉花洲... ...”

聲音清越低啞,曲調憂愁難過,帶着纏綿悱恻內心悲苦,哀而不傷。讓人?不禁悲從中來。

蘇長依不想聽這種悲歡離合,感傷如此之重的曲子,剛想開?口打斷,耳邊就響起千伽貝夜甚是難過的嗓音。

她說:“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昭君。”

若要非讓人?評價,蘇長依只想說,這個朋友她可以立即掐死?嗎?

作者有話要說:  #你要的病嬌與美人##我都有#

補:歌出自《獨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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