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回國

陳沐允從機場出來坐上了出租車報了個小區的名字，給辛茉打個電話，告訴她一聲她已經到了。

辛茉是她在國外同寝室的同學，異國他鄉能碰到中國人并且還是一個地方的已經不容易，還是一個寝室的，這讓她和辛茉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大學畢業之後辛茉就回國了，不過他們之間的聯系一直都在，聽說她要回國，辛茉非要讓她住自己家，想跟她好好聚一聚，陳沐允也沒客氣，就先借住在辛茉家裏，過段時間再找房。

給辛茉打完電話之後，她打開信息，看着這個六年前就已經存上的號碼，六年後的一條信息，一句“我想你了。”讓她義無反顧的回國了。

在國外的那幾年，她無時無刻不想回國，只是想到了回去又能怎麽樣，她和他還能怎麽樣嗎？所以當陳沐允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她沒有來的及想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也不想去想梁佑笙為什麽會發這條短信，這四個字就像一把鑰匙一樣，打開了她內心自我糾結的那把鎖，給了她一個可以回去的理由，一個星期之後她回國了。

辛茉打開門見到陳沐允的時候就直接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沐沐，你終于回來了想死你了。”

放下行李，陳沐允也沒客氣，自已倒了杯水，大口喝下，“渴死我了。”

辛茉把行李拿到客房，“沐沐這是你的房間，你看怎麽樣。”

她走近看了一眼，很幹淨，一看就是剛剛打掃的，空氣中還有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辛茉要去切水果，陳沐允一把攔下她，從後邊親昵的抱着她的腰，“別忙了我不吃，過來坐會，讓我好好看看你，我倆都好久沒見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膩歪一會，陳沐允抱着剛剛沒喝完的水一小口一小口嘬着。

“你怎麽忽然回國了？”茉茉問。

陳沐允眸色一滞，放下杯子，低下頭，臉上神情也沒剛才那麽開心，辛茉看她這個樣子，也猜出來了，試探問道：“是因為那個人？”

她悶悶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當時因為一條短信沖動的回國了，可是回來之後該怎麽辦呢，去找他？

她不知道現在還能以什麽樣的身份去找他，問他為什麽發那樣一條短信？

也許他會說不小心或者發錯人了。細細想來，梁佑笙之前說過他們已經沒有關系了，過了這麽多年，他又怎麽還會喜歡着自己？

陳沐允回屋躺在床上，放空自己，可腦子裏梁佑笙的樣子揮之不去。

誰能告訴她該怎麽辦。

辛茉看着她的樣子，有點擔心，她太了解沐沐的性格了，認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放棄。

對于陳沐允和梁佑笙的事情，她是知道的，還在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同學聚會陳沐允喝多了，也許是心裏實在難受，就把她當成垃圾桶。

當年梁佑笙的爸媽是開公司的，家族聯姻之間沒什麽感情，有了孩子之後也沒時間管，梁佑笙從小就是和他外婆住在一起，在十四歲那年他的媽媽跟別人走了，他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父母早就離婚了，只是一直瞞着他，他的爸爸沒時間管他，他從小沒怎麽享受過父母的愛，所以性格有點孤僻。而陳沐允是和媽媽相依為命在一起，她家和梁佑笙的外婆家住同一個小區，他們可以說是是青梅竹馬。

後來陳沐允和梁佑笙在一起了，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忽然有一天她的媽媽說要帶她出國，陳沐允并不知道媽媽為什麽忽然做這個決定，她不肯，甚至用絕食想讓她媽媽放棄出國的念頭，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讓媽媽改變出國的念頭，直到到了國外不久她忽然有了個後爸，她才知道媽媽為什麽要出國。

當時陳沐允告訴梁佑笙她可能要出國的時候，他面無表情，什麽話也沒說，只是後來都不搭理她。

她給他發短信也不回，打電話也不接，陳沐允知道他生氣了。

後來她被帶出國了，他們之間也就再沒有聯系了，準确來說是已經聯系不上了。

去了國外之後，她的學業都被她那個有錢的後爸安排好了，她也慢慢接受了，不管媽媽當初因為什麽出國，她這個後爸對她和她媽媽是真的好，陳沐允從小沒了父親，看到媽媽又找到了愛情，她也是從心裏為媽媽高興，也不想因為自己讓媽媽為難，歸根結底，她媽媽總是愛她的。

——只是，梁佑笙，對不起。

梁氏集團頂層辦公室內，梁佑笙剛工作完，直接躺在沙發上，單手揉着太陽穴，外邊已經全黑了，只有幾抹月光打在落地窗前，他不管再怎麽工作，再怎麽累，每到這個時候，她的腦海裏總是浮現那個人，怎麽驅散都散不掉，她的笑容，她看他的那種帶着赤裸裸愛意的眼神，他們當初在一起時候的點點滴滴。

當年她忽然說要出國，沒人知道他有多麽難受，他的媽媽已經抛棄他了，現在連她也要離開他了。

明明她答應過他不會離開。

當初媽媽離開的那段時間，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都不見也不吃飯，那時候陳沐允來找他，握住他的手說：“梁佑笙，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擡頭看着她那張稚嫩的臉，可說出來的話卻無比堅定。

當時的梁佑笙告訴自己，這就是你愛的女孩。

後來她給他打電話他不接，發短信他也不回，她以為他生氣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在生氣，他是害怕了，他害怕她真的離開，這個他用一切在愛的女孩離開他。

後來她還是離開了，而且沒有一句道別，就那樣猝不及防的離開了他，梁佑笙知道她離開以後，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像當初他媽媽離開的時候一樣，只不過這次沒有人再來握住他的手告訴他“梁佑笙，我不會離開你。”

一個星期之後，他出門了，從那時候之後陳沐允三個字在他的世界裏就成了禁忌。他聽從父親的安排，出國讀書，畢業之後繼承家業。

梁佑笙父親之前一直想送他出國，奈何他根本不服管教，執意不去，後來只能作罷，這些事他都沒有告訴過陳沐允，當時的梁佑笙認為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比得過陳沐允，直到她沒有一句告別的離開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只有他自己把那句承諾當回事。

畢業之後，梁佑笙回來之後就接管了公司，短短幾年，梁氏在他的手裏已經是A市數一數二的大集團，可是沒有人能理解他這個梁氏總裁有多孤獨。

算起來從陳沐允離開到現在有八年了，這八年裏，他們倆見過一面，那是分開的第二年，那是在梁佑笙在上大學的時候，他一個人在街上，茫茫人海中奇跡般的相遇了，他本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眼眶發酸，他才知道這是真的，心痛的感覺傳到四肢百骸，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在街邊坐着，很安靜，對面畫師在認真的畫像，梁佑笙看着她，覺得她變了，最大的變化是沒有以前那麽開朗的性格，變得給人一種安靜的感覺，安靜的讓人移不開眼。

許是長時間被盯着有感覺，亦或是冥冥之中的牽引，四目相對的時候，心髒漏了一拍，心在悸動着，陳沐允一度以為是太想念他以至于出現的幻覺，讓她不敢相信是真的。

在咖啡廳裏，氣氛有點詭異，陳沐允看着自己對面這個比兩年前成熟太多的男人，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她真的很想他，可是見面之後才發現根本不知道說什麽。

相比陳沐允，梁佑笙顯得冷靜的太多，不緊不慢的品嘗自己面前的咖啡，左手慵懶的在桌子上畫圈，“陳沐允，我想，你好像還欠我一個解釋。”

陳沐允？

她的心疼了一下，臉上有明顯的失落，他以前都是叫她沐沐的，好像現在才真正明白他倆真的回不去了！

她知道他說的解釋是什麽，她也确實欠他一個解釋，只不過解釋之後他們之間連唯一一點牽絆都要沒有了。

她低着頭，聲音卡在嗓子裏出不來，心裏酸酸的。

她沒說話，梁佑笙也不着急，就這麽坐着看着她，她瘦了，長高了，也成熟了，不再是以前那個遇事就跑到他懷裏的女孩了。

不過，已經和他沒什麽關系了。

過了許久，她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對不起。”

“只有對不起？”

“我當時想跟你說的，可是媽媽把我的手機沒收了，還把我關在家裏，後來上飛機都是被媽媽拖上的，我也沒辦法，我很想告訴你，可是我找不到。出國之後，我想過給你打電話，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後來我給你打過電話，可是已經找不到你了。”陳沐允的聲音越說越小，臉色蒼白，鼻子酸酸的，整個人像被壓着一樣喘不過氣。

梁佑笙眸色冷清，當初在她不辭而別之後，他的電話就被他摔了，後來就順應他爸的要求出國了。

梁佑笙：“如果當初你可以選擇的話，你會選擇留下來，還是和你媽出國？”

陳沐允看怔怔的看着他，幾秒之後垂首，聲音低啞：“我不知道。但是媽媽她需要我。”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無論如何，她不能離開媽媽，媽媽拿她當命一樣疼愛，離不開她的，而且時光也不會倒流了。

梁佑笙并不奇怪她的答案，他明明心裏都清楚的，只是不甘心，犯賤的只想讓她親口說出來才罷休。

“佑笙，對不起，當時的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眼眶裏的淚水順着眼角流下，聲音不可抑制的顫抖着，心仿佛被揪住，痛感遍及全身傳進四肢百骸。

他的心被她的眼淚刺痛，他也壓抑太長時間了，今天說的話，她流的淚，像刀子一樣割在他的心裏，血肉模糊。

可背叛始終都是背叛，無論什麽原因。

他把頭偏向窗外，看着路邊樹上掉落的金黃色的樹葉，心底裏油然而生凄涼的感覺揮之不去。

努力收了收自己的情緒，擡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這兩年他學會了完美的隐藏自己的情緒。

“陳沐允。”他的聲音很冷，一字一句，“從今往後，我們以前的關系就徹底結束了，如果說還有什麽關系的話，就是朋友吧。”

陳沐允感覺心髒被捅了一刀，自己很重要的東西在一點點流逝，眼淚像開了閥門一樣的往下流，她說不出話了，一種無力感遍布全身。

梁佑笙叫來服務員結過賬，走了出去，她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直到走進拐角徹底看不到了才回過神來，整個身體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了，呆呆的坐在那裏，過了很久，眼淚都幹了，她站起來剛要走的時候，看到地下掉落的一張名片，上邊有梁佑笙的電話，應該是剛剛結賬的時候不小心掉的。

她蹲下像寶貝一樣撿起來，小心翼翼的收好，腦子裏又回蕩起他剛剛的話。

她笑的苦澀，他們之間，原來只是…朋友了，真的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