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晚上的，叫我來幹嘛啊？”

池譽正盯着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黎摯出神，遠遠聽見方知迎的聲音，連忙起身一把拉開大門，“他突然暈倒了。”

“池譽，你怎麽進來的？”方知迎理了理白大褂的袖口，掃了眼他身後的黎摯，很快聞到信息素的味道，皺眉厲聲道：“你幹什麽了？”

“說來話長，你先看看他。”

方知迎安頓好黎摯，又狐疑地打量兩眼池譽，擺手道：“你出去。”

池譽站在原地不動，方知迎無語，拿起墊板怼他肩膀：“怕什麽，我還能吃了他不成？”

“我在門口等，有什麽事叫我。”

方知迎沒理他，落鎖後大步走向床邊，一眼就注意到黎摯毫無血色的臉，和肩頸處的傷口。

牧魚急哄哄趕到時，老遠看見坐在門口的池譽，神情焦躁坐立不安，那樣子特別像醫院門口等老婆生小孩的男人，牧魚反應過來時又對自己這種無端的聯想感到一陣惡寒。

“頭兒沒事吧？”牧魚快步走過去，見池譽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要不是kiri通知，我都不知道他會突然去十樓。”

“他跟着岩武進了宿舍，等我撞開門的時候，岩武已經被他打趴下了，就聞到信……血腥味，一層樓的人都倒了，他也倒了，AI給的權限，讓我來這裏的。”

“什麽鬼……”牧魚的五官皺成了一團，黎摯向來不喜歡管樓內的事情，今天怎麽突然想着進樓裏了？

池譽試探：“那些人……不會都死了吧？”

“想什麽呢？你以為頭兒的信息素是什麽生化武器啊……只是暫時暈過去了，問題不大，明天就能醒過來。”牧魚頗為嫌棄地瞥了池譽一眼，轉頭輕輕敲了下玻璃門，“方醫生？”

“他的信息素能讓對方暈倒？”這和想象中的特異性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池譽抓住機會追問，又擔心吵到裏面的黎摯，只能壓低聲音：“為什麽我沒有事情？”

“什麽暈倒，太挫了，我們頭兒的信息素能……”

牧魚還沒說完，醫務室的門就從內打開。裏面的方知迎取下口罩，偏頭示意牧魚進去，又看向茫然疑惑的池譽：“沒你事了，回去吧。”

“讓他進來。”

黎摯的聲線清得特別，雖然很低，池譽還是清晰地捕捉到了，眼神一亮，瞬間來了精神，一把推開圍在門口的兩個人側身擠了進去。

坐在床上的黎摯面色蒼白，乖順的劉海微微遮住清亮的眼睛，修長的指節交叉握住一個玻璃杯，整體看上去都沒那麽有攻擊性。

池譽對上那雙毫無波瀾的眸子，心裏咯噔一下，突出的喉結上下一滾，忍不住咽口水。

“你知道什麽人才會對頂級Alpha的信息素沒有反應嗎？”黎摯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杯中還殘留着沒化開的白色顆粒。

池譽了然，平靜地收回目光，“頂級Omega，和差不多能力的頂級Alpha。我是個Beta卻沒有暈倒，所以你還在懷疑我？”

黎摯挑眉：“不應該？”

“合理懷疑，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反應。按理說我距離最近，應該第一個倒，對不對？我說哥哥，你不會為了試探我才專門放出信息素的吧？”

“多慮了。”

方知迎撩着頭發走進來，嗤笑着掃了眼池譽：“你現在說自己是Omega還來得及，放心，Omega在Cop也能活，換一種活法而已。”

門邊的牧魚也神色嚴肅，一手已經摸上了槍柄，就等着黎摯發號施令，把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一槍崩了。

沒想到黎摯卻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斜了方知迎一眼，岔開話題問池譽：“岩武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擺在面前的臺階還不下，那池譽就是個傻子，順着黎摯的話答：“我還沒和他打過，聽說他是十樓最愛找mb的人，經常能聞到……味道。”池譽越說越嫌棄，眉頭都擰在了一起。

牧魚舉起槍靠近：“味道？信息素？就這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個Beta？”

“是荷爾蒙的味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一定要我點明嗎？”

“moneyboy？”黎摯冷聲打斷兩人即将開始的争吵，皺眉看向牧魚：“很多人并不熟悉我的臉，岩武就把我當成了mb，牧魚，這就是你說的南樓絕對禁黃？”

“是我管理的問題……”牧魚瞬間蔫了，“對不起頭兒，沒別的事我現在馬上就去處理，其他樓層的也是。”

牧魚關門離開後半晌沒人說話，池譽一擡眼才發現兩人都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忙解釋：“我真的不是，可能體質清奇，對你的信息素不過敏啊，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吧？”

“沒你事了，回去吧。”一直沒出聲的方知迎突然開口，側身按下牆上的電子屏幕，直接關掉了池譽的權限。

池譽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大力推到二樓樓梯口，又徑直推出南辦公樓，随即金屬銘牌上又響起機械女音：“編號1224池譽，權限off。”

池譽：“……”

遠遠透過窗戶能看見二樓亮起的燈，池譽偷看無果，只能憤憤不平地捏着拳頭回去，一邊走一邊還納悶，上一次黎摯懷疑他的時候，咄咄逼人地握着血藤，這次卻主動移開了話題。

太奇怪了。

“你真是……”方知迎額角青筋微微凸起，憤憤地指了指床上的黎摯，一手揚起記錄病例的平板，氣了半天還是沒能砸下去，只是随手扔到沙發上。

“我說你什麽好？你瘋了嗎？明知道自己釋放信息素過量會暈倒，過多甚至有可能喪命，你怎麽還……我真是服了你了，還好意思說人家瘋，我看你也病得不輕！”

和方知迎的氣勢洶洶相比，黎摯簡直是波瀾不驚，指尖不停摩挲着血藤的刀柄，“他不對勁。”

“費這麽大功夫就為了證明那小兔崽子不對勁？這可不是你一貫的做事風格，黎摯，你圖什麽啊？還是覺得他像以前你，心軟了？”

“沒有。”黎摯眼神閃爍，一看就是想到了什麽，只是什麽也沒說。

病房裏的空氣凝固了幾分鐘，方知迎覺得自己生的氣全都撒給空氣，就像是一腳卯足力結果踹在棉花上一樣，自暴自棄地擡腳，踹得放藥品的小車向前滑兩三米才停下。

“你發什麽神經？”黎摯皺眉，表情明顯有些不悅。

“算了，懶得管你。”方知迎舒了口氣，撿回平板，連上投影的藍牙，翻出一張病例投上去，“看好了，在一般情況下，Beta都會受到Alpha影響。但存在一種很特殊的症狀，叫做信息素免疫綜合征。這是極少一部分Beta會出現的症狀，即已經受過信息素攻擊的Beta，在一定時間內會對其他信息素免疫。”

黎摯坐直了些，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多長時間？”

“十天到一個月不等，和血液中的免疫細胞含量有關。池譽一個月前接受過陳默信息素的攻擊，要檢驗很容易，只用做血檢就可以，生理指标騙不了人。”

黎摯微微撇嘴，側過頭盯着方知迎，就差沒把“你讓他走幹什麽”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方知迎滿不在乎地聳肩：“你說的，嚴謹，有些話不能讓他和牧魚聽見。”

黎摯不想理他，只是打電話給牧魚，讓他把池譽叫回來，挂下電話後卻對上方知迎略顯凝重的神情。

“你想留下那個池譽，對嗎？可你要知道，如果不是Beta的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方知迎放下激光筆，回頭看向黎摯，“我是為了你才留在這裏的，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黎摯刻意忽視第二句話，不以為然：“你怎麽知道他不是Omega？”

“A和O的基因有着天壤之別，你自己也清楚，拼了命努力鍛煉的Omega會變成你這個樣子，體型最多趕上一般Beta，看起來還是偏清瘦。可你不覺得，對于剛剛20歲的‘Beta’池譽而言，無論是身材還是武力值，都過于高了嗎？”

黎摯握緊雙拳，手臂的肌肉依舊不甚明顯，甚至發力時關節還會泛着淡淡的粉色，手臂上還有細細軟軟的絨毛，要不是結實緊致的肌肉，很難相信這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血藤。

這是Omega特有基因決定的，但是黎摯的力氣很大，這是他後天努力得來的。

“下次想罵我就直說。”

“我是想罵你，這裏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他媽的居然是個O，收斂點吧黎摯，別仗着自己的信息素效果不明顯就亂來，你可是身處狼窩的人，今天要不是你的抑制劑還沒過期，不然……算了算了，懶得罵你。”

“就他們？”黎摯語氣輕蔑，瞥了眼頸側的傷口，嘆了口氣，“我的信息素開始不穩定了，下次加大劑量。”

“你确定嗎？這種東西有副作用的，用量越多反噬也越大，不能控制還算好的，以後……的話。”

黎摯輕笑一聲搖頭：“我哪有什麽以後。”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

方知迎故作輕松地起身，指着大門随口道：“喏，你的以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