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三次在這個夢境中醒來，虞之桃已經淡定許多。

她往旁邊看去，就見惡魔少女拿着把匕首，正安靜坐在一邊削箭頭。

她面上仍帶着那副遮住大半張臉的視鏡，叫人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見她醒來，少女把匕首扔過來。

“還你。”

虞之桃這才發現，這匕首正是小五母親給她，叫她用來插進惡魔心髒的那一把。

她下意識道：“這匕首不是我的。”

惡魔一點也不驚訝。

她起身，開始整理武器：“我知道。”

虞之桃舔舔幹澀的嘴唇。

她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原本想殺害她的那點心思，似乎都被惡魔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她現在非常好奇。

“我剛才是昏睡過去了嗎？”她看着惡魔少女，“你……為什麽不趁這個機會把我殺了啊？”

惡魔把頭轉過來。

盡管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虞之桃完全能感受到她的不解和無語。

“我殺你做什麽？”

虞之桃噗嗤一下笑出來。

惡魔的語氣轉變成惱怒：“你笑什麽？”

虞之桃回答：“我在想，你現在這樣子真不錯。

“你說，你長大之後，會不會變成那種喜怒不形于色，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的人？”

就像她正養在家中的大寶貝一樣。

惡魔少女跺了跺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抱歉，跑題了。”虞之桃笑着承認錯誤，又問道，“所以，你現在是要去做什麽？呃……不對，我好像記得，你讓我跟你一起，去修複那個什麽防護屏障是不是？

“還說，如果我能做到，會答應我一個要求。”

惡魔頓了頓，糾正：“不是答應你一個要求，是讓你殺了我。”

虞之桃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不殺你。”

惡魔少女看了一眼她手中握着的匕首：“你改變主意了？”

虞之桃把匕首往身後一藏：“咳，對啊。”

惡魔思索了一會兒，問：“那你想怎麽樣？”

虞之桃試探道：“如果我答應你的要求，您能讓我看一看你的臉嗎？”

之前她能掀到少女的視鏡，多少有點趁人不備的意味。現在兩人已經拉開距離，虞之桃肯定，自己絕對沒辦法再得手。

可惜當時剛掀開視鏡，她就醒了，實在分辨不出那張臉，到底是少女的真實面容，還是現實中喊她起床的阿九的臉。

但她如今心中隐隐有種預感，所以必須要看到少女的臉，才能确定自己的猜測。

聽到這個要求，惡魔明顯呆愣住。

半晌，她繼續往箭筒裏裝箭，冷冷冒出一句：“無聊。”

虞之桃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反而笑得更深。

少女這副模樣，和阿九越發相像。

“那你是答應了？”虞之桃趁機向她走進，試探着伸出手。

但下一刻，她的手被惡魔少女抓住。

惡魔上半身勉力向後仰着，避開她的窺探：“把動力裝置放好之後，再給你看。”

虞之桃悻悻收回手，無奈道：“好吧。”

很快，惡魔少女整好行裝，兩人并肩朝着宮殿外圍出發。

旅途有些無聊，惡魔少女又明顯不會主動聊天，于是找話題的任務就落在虞之桃頭上。

恰好她心裏有疑問，于是滔滔不絕詢問起來。

“說起來，你認識城堡中那對母女嗎？”她看着惡魔少女的背影，“你們彼此好像都挺熟悉的樣子。”

熟悉到，城堡中的母女清晰地掌握着消滅惡魔的方法。

惡魔少女沒搭話。

虞之桃再接再厲：“我們現在去修複的防護屏障，應該是保護宮殿的重要措施吧。我怎麽看你都不像是宮殿的敵人，為什麽小五和她母親會那麽讨厭你呢？”

惡魔少女加快了腳步。

虞之桃小跑着跟上去：“你連我這個陌生人都下不去手，肯定不是惡魔。要不你把事情跟我說說，指不定我能做個傳聲筒，解開你和宮殿主人的誤會呢！”

惡魔少女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子面對虞之桃：“你安靜點。”

虞之桃扁嘴：“可是不說話的話，你不覺得很無聊嗎？”

“……”惡魔少女沉默了一會，“說話的話，會吵醒怪獸。”

虞之桃驚訝地捂住嘴。

她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輕微氣音詢問：“真的嗎？”

少女點點頭。

虞之桃正懷疑間，遠處草叢突然有了動靜，下一刻，一只足有一米多長的蜥蜴類怪獸循聲爬了過來。

來不及害怕，惡魔少女已經持弓搭箭，輕松将其射殺。

虞之桃一顆心落回肚子裏。

接下來一路，她緊緊閉上了嘴，不敢再開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惡魔終于停了下來。

她指着前方一處群樹環繞的空地，輕聲道：“就在那兒。”

虞之桃探頭看去，果然見到空地中央有一個類似呈放臺的東西。臺上有凹陷，恰好可以放進少女手中的動力裝置。

“那我們快過去吧！”虞之桃激動道。

但事情顯然沒她想的那麽簡單。

惡魔搖搖頭。

她從懷裏掏出那顆動力裝置，放到虞之桃手中。接着，在虞之桃疑惑的目光下，她道：“這周邊隐藏着很多野獸。待會我先過去，把它們都引走之後，你再過去，把動力裝置放上。”

虞之桃微張着嘴。

她這才知道，為什麽惡魔需要尋求她的幫助，看來這件事，沒有兩個人還真辦不成。

虞之桃咽了口口水，問出關鍵問題：“你去引開它們……會不會很危險啊？”

惡魔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用管我，做好你自己的事。”

說完，她連招呼也不打，直接跑了出去。

虞之桃阻攔不及，只能藏在原地生悶氣：“這脾氣，倒真有阿九的幾分模樣。”

但她很快就顧不上郁悶。

惡魔少女剛才說得輕巧，虞之桃也沒放在心上。等少女跑到空地邊緣時，驚起的怪獸幾乎将天空都遮蓋住，虞之桃才驚覺此次行動的危險。

少女雖然身手靈活，又有可以射殺怪獸的羽箭，但無奈這些怪獸實在太多。“獸海戰術”一用上，即使是惡魔少女也得吃癟。

遭受圍攻不過短短五秒，少女身上就出現了幾道血淋淋的傷口。

虞之桃霎時頭皮發麻。

但好在她還記得自己的職責。

如果這事情放在現實，她也說不清自己會不會因為害怕轉頭就跑。

但這裏是她的夢境，最差也不過是美夢變噩夢，虞之桃并不怯懦。

她看準機會，找到空隙，趁着怪獸注意力都在惡魔少女身上時，沖進了空地。

風向似乎也在幫她，她感覺自己腳步輕盈，沒多久就跑到了臺子邊。

正當她想把動力裝置放上去時，一頭站起來得有兩個她高的巨熊，突然從臺子後竄出來。

之前她沒注意，還以為巨熊是塊巨大的石頭。

眼見熊掌朝她腦袋直拍下來，虞之桃根本躲閃不急。

她心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完了，好夢果然變成噩夢。”

還是下一瞬間，原本已經把大部分野獸引走的惡魔少女居然又出現在她面前。

千鈞一發之際，她替虞之桃承受這一掌，随即在地上滾了一圈，持弓射向巨熊。

原本箭箭斃命的法則，到巨熊這裏卻不管用了。

羽箭只在它胸口插入淺淺一點，巨熊怒嚎一聲，氣勢絲毫未減，怒意反而更盛。

惡魔少女這一下吸引了火力，它嚴重不再有虞之桃，而是沖着惡魔少女攻擊過去。

眼見惡魔少女就要遭殃，虞之桃也顧不得那麽多。

她沒什麽能耐，只能奮力去抱住巨熊的一只腳，往後拖動。

惡魔少女皺眉：“滾遠點！”

虞之桃也顧不得計較她的話：“你才是！你快跑吧！”

她喘着粗氣：“沒事，我不會受傷，大不了就是夢醒，你先跑！”

惡魔少女顧不上回話，邊連射幾箭，邊與巨熊拉開距離。

巨熊的仇恨再一次被轉移，他低下頭，想将限制自己行動的虞之桃先解決。

惡魔少女見狀，将攻擊重點轉移到它的熊掌上，巨熊雖然感到疼痛，卻也不再顧忌，硬着頭皮想要弄死虞之桃。

虞之桃緊緊閉上眼，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清醒。

但她等待了好幾秒，卻發現無事發生。

她愣愣睜開雙眼，驟然發現，巨熊的手掌雖然切切實實落到了她身上，但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對啊！這是我的夢，我不會痛的！”

想清楚這一點，她頓時什麽也不怕了。

她朝惡魔少女喊了一聲：“我要放開它了，你退遠點。”

接着，她松開手，跑到一邊找到剛才不小心脫手丢失的動力裝置。

巨熊還沒反應過來，虞之桃已經飛速跑到臺邊，将動力裝置放了上去。

做完這一切，她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舒出一口氣。

就在她疑惑動力裝置到底有沒有作用的時候，下一秒，距離她大概三米處的地面上，升起一個透明的光罩。

接着，原本還在光罩內嘶吼的怪獸們，紛紛迎來死期，徹底憑空開始熔化。

一切進行得觸不及防，等虞之桃反應過來時，周邊只剩下她和惡魔少女兩人。

她興奮地跑到少女身邊：“我們做到了！！！”

惡魔少女扶着手臂，淡淡“嗯”一聲。

虞之桃連忙扶住她：“……你受傷了，沒事吧？”

惡魔少女咬着牙，出口的話卻令人火大。

“死不了。”她說。

虞之桃有些郁悶。

“你這習慣，到底是什麽時候養成的？”她也不期待能獲得什麽答案，只是借機抱怨一下。

惡魔少女愣愣看着她。

下一秒，她的身體軟倒，徹底靠近虞之桃懷裏。

虞之桃手忙腳亂将人接住。

她這時候才發現惡魔一直在硬撐，急得手足無措：“你，你怎麽了？別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