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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不要試着動筆寫寫?”吳小少爺豪氣頓生,“筆墨紙硯我出!我全包了!”
雖然是她主動提出的,但吳友樂你動作也太快了吧!!
張幼雙吐槽了一秒,還是想了一下:“這個,你讓我再考慮一下。”
祝保才考上了九臯書院,她最近在想要不要也給貓貓找個書院念書,保兒來念書的時候,貓貓已經錯過了九臯書院的報名時間,如今總不能一直待在家裏。
吳朋義喜出望外,無不願意地笑道:“那我給你三天時間你慢慢考慮!!”
來的時候還是一副飽經摧殘的模樣,蹭了一頓飯回去的時候吳朋義吃飽喝足,騷年精神大振,十分高興地被張幼雙給哄回去了。
吳朋義走後,張幼雙将接下來的書,包括《四書析疑》在內,攤開在桌子上。
她沒着急回複,而是先忙活了自己的正事,在自己的事業面前,就連偶像也得靠邊站。
她打算将明清一代的某些科舉用書重新,系統性地整理一下。
至于和吳朋義合作寫話本這事兒,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也會幹,有錢不賺是傻子。
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她年少輕狂時非但沉迷過網絡小說,甚至還動手寫過幾筆,吳朋義的野望令張幼雙也瘋狂心動。
忙活了一通,直到夜幕降臨,張幼雙這才想起來這位巨巨留的信。
花了三四天的時間,将巨巨指點的這幾本書看完了,張幼雙又提筆認認真真寫下了讀後感,給夾了回去。
…….
夜半,依然是這一盞孤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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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不同的是,桌上攤開的卻不是一張字條,而是一張信箋。
信箋共有三頁,前兩頁洋洋灑灑,寫了滿滿的長篇大論。
俞峻逐字逐句耐心地看了下去。
這幾天,他就與此子借《四書析疑》而傳信。
左右賦閑在家,并無什麽事可幹。從一開始多談論經書,到後來傳信的內容也漸漸擴展到時務策方面。
這個叫“觀複”的少年有志于學,努力奮進,眼界竟是比絕大多數人都更為開闊。
俞峻閉上眼,眼前隐約有個模糊的影子,像夢一樣抓不住。
大抵上是個鋒芒畢露,自信張揚的少年郎。
他在做戶部尚書的時候,提攜了不少如對方一般有志報國,風華正茂的少年。
朝野終将是年輕人的朝野。
他對少年人很有好感。
每年春闱,金榜題名時,自有無數青年才俊,踏馬游街,他們手攬馬辔,腳蹬馬镫,興致勃勃,雙眼明亮地打量着京城繁華的長街。
他們胸口噴吐的意氣,是山水天下,是想要為民請命,青史留名的豪情壯志。
他們以四書所揭橥(揭示、标志)的為宗旨,具有一種強烈的社會責任感,願意在必要時自我犧牲,并且以此為榮。
這股子學生氣,雖然未免失于莽撞,但這正是少年人的可愛之處。
若引導得當,或許會給這個龐大的帝國帶來勃勃生機。若引導不當,也極容易被人所利用,成了他人手中彼此攻讦的工具。
他與梁武帝關系非比尋常君臣,也因此,這些學生犯了什麽錯之後,每回都是他幫着兜底。
不過他身為一部尚書,正二品的大員,說話做事不得不嚴厲一些,故而這些少年都怕他得很。
這麽想着,俞峻他就忍不住想到了前幾日在杏子巷石桌前碰上的那少年。
思及,俞峻收攏了思緒,提筆在紙上做了些注解與批注,手指骨節微彎,翻到了第三頁。
一直以來都作為師長形象出現的俞峻,或者說現在該叫俞吉了。進入越縣之後,他就改了姓名。
思及前幾日陶汝衡同他說過的話,難得向這位“小輩”征求了建議。
對于自己的困境,他并未回避他。坦言直問,他如今是否該去書院教書。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希望對方能給他一個方向。
而如今,這第三頁紙上正記着對方所說的話。
偶像難得征求建議,張幼雙斟酌一二,慎之又慎地在心裏反複掂量了好幾遍,這才落筆。
沒有擺出什麽“為往聖繼絕學”的孔孟大道,也沒有長篇大論。
畢竟她只能給出大概的方向和建議,決定權還在這位巨巨自己,她寫再多也沒用。
紙上的字跡峻拔有力:
……晚輩認為,“教書”并不是什麽退而求其次的無奈之舉!教育是立國之本!
少年慷慨激昂陳詞:
“需知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于戎狄(此處作了改動,歐洲),則國勝于戎狄,少年雄于天下(地球),則國雄于天下。
《書》有言:“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猶可撲滅?”
“晚輩以為,思想就是那星星之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必将摧枯拉朽般地席卷一切舊的、腐朽的風氣。為國家吹來一陣新風!”
擱下筆,張幼雙也忍不住長舒了口氣,心情激蕩,渾身上下熱血沸騰。
酣暢淋漓!
有種将憋着的一口氣一吐為快的暢快之意。
穿越至今,雖說《五年科舉三年模拟》成了坊間最受歡迎的科舉輔導用書,但矯情點兒說,她依然有種孤獨感。
她和他們所受到的教育天差地別,這導致了思想也天差地別。
這讓張幼雙有點兒失魂落魄。
她唯一能溝通的對象只有張衍。
可是當娘的,又舍不得将現代這些自由平等民主科學的思想全都傾灌在張衍一個人身上。
這不是藏私,當思想超越了時代的局限,只會為張衍帶來格格不入的痛苦。
古往今來,這些諸如李贽之輩的思想家,下場實在是說不上有多美妙,“人不知而不愠”的境界又談何容易。
她雖然不知道和她通信的這位巨巨姓什麽名什麽。
但透過這些書信,也依稀能看出這位不知名的巨巨,肯定是個受過良好教育,地位崇高的人。否則也不至于被堂堂書院的山長三請四邀的。
借這位巨巨之手,說不定她這微小之力也能帶來些翻天覆地的改變呢!
哪個穿越者會甘于平庸,做封建禮教的擁護者。
至少,她張幼雙不是。
她,張幼雙,要果斷地對這些封建禮教,德言容功說聲不。她要搞事業!
哪怕這或許會給她帶來無邊無際的痛苦,至少她熱烈地存在過!重活一生,卻不是行屍走肉,渾渾噩噩地,像老太太的裹腳布那樣過活。
此時此刻,我手寫我心。終于将穿越以來的這股憋悶都小小地抒發了出來!
方才搖擺不定的心,也終于落到了實處,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對!就像今天下午和吳騷年商量的那樣,寫小說,借文字來抒發自己的所思所想!
她不甘心只寫點兒教輔!她要做大梁朝文娛行業的TOP1!要做站在大梁朝文娛教育事業頂端上的女人!
在越縣,這個不大的屋子裏,女郎翹起唇角,黝黑的瞳仁裏倒映着燭火,勾勒出兩輪彎彎的小月牙。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俞峻低聲念了兩遍,默記在心,默默咀嚼了三四回,皺着眉垂下了眼。
眼前卻又奇異地再度浮現出了那下棋的白衣少年的模樣。
明明不過第一次見面,這少年卻十分貼合他心目中學生的模樣。
或許這少年當真冥冥之中與他有什麽聯系。
寫完信後,張幼雙倒沒有着急上床睡覺,又招招手把張衍給叫過來了,擺出促膝長談的架勢,将這段時間在心裏反複思忖過的事兒給說了出來。
“張衍,娘問你,你想去私塾念書嗎?”
她這段時間忙來忙去,差點兒把張衍念書這件事兒給忘了。受到祝保才考上九臯書院這事兒的啓發,張幼雙才猛然想起來,随着張衍年歲漸長,在家裏學習這事兒明顯不具備可行性。有的她能教,有的,張幼雙坦然地承認,她教不了。
張衍有些意外,旋即恭敬地說:“單憑娘親安排。”
“不,我是問你的意見,”張幼雙果斷反駁了回去,“做爸媽的不能替孩子做決定,你是獨立的,不是我的附庸。”
聽她這麽說,張衍想了想:“兒以為,無可無不可,在私塾念書,和在家裏念書并沒有任何區別。”
什麽叫沒有問題,這問題明擺着大了去了好麽!!
這個年紀就應該和同學好好相處,學會人際交往啊!!
有幾個小夥伴一起玩耍折騰是多麽美好的青春!
“娘……”張衍遲疑地問,“想讓我去私塾。”
“對。”張幼雙點點頭,“紙上得來終覺淺,有些事兒是書本教不了你的。而且私塾并不僅僅只有學習這一項作用。你如今年紀漸長,也要學着和同齡人一起交往,玩了。”
不然就越來越面癱了。張幼雙默默補充了一句。
張衍略一思忖:“但憑娘親安排。”
張幼雙搖搖頭:“我的想法不重要,主要是你看的。”
她甚至都有點兒懷疑她是不是無意中和沈蘭碧女士靠攏了,要不然張衍怎麽這麽在乎她的想法?
張衍面上顯露出動搖之色,上下唇瓣動了動,終于低聲吐露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去私塾念書。”
他只有保兒哥一個朋友,也想有幾個書中所說的同窗好友,以至于知己。
看着張貓貓這動搖又有些躊躇的模樣,張幼雙心裏有點兒酸酸的,幾乎快被愧疚給淹沒了。都是她這第一次當媽不夠熟練,平常又太粗心大意,連兒子被人欺負了都後知後覺。
憐愛地拍拍張衍的腦袋,叫他回去先睡覺,張幼雙自己則坐在桌子前,大腦飛速盤算。
目前的問題在于,如今已經是五月份了,早已經過了各大書院春招的時間。幸好就在家門口不遠還有家社學,是一年四季全天候招生的,據說也有幾個社學生考中了九臯書院。
不如先把張衍塞到社學裏,先熟悉熟悉學校的環境,等來年再考九臯。
就張貓貓的這學習成績,不上九臯書院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
唔……在縣試和府試中說來說去還是社學生比較占便宜,畢竟社學主要由府或縣辦,屬于官辦性質,官府自然比較偏向社學生。九臯書院之所以這麽受歡迎,主要還是在于自身的硬實力。
于是這件事就這麽拍板定下來了。
得知張衍要去上學之後,祝保才十分熱情,忙裏忙外,提前了好幾天,跑到社學與夫子打好了招呼。就連吳修齊也過問了一句。
他與張幼雙合作了十來年,張衍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他其實不大贊同把張衍送到普通社學裏念書。
“這尋常的社學到底不如九臯書院。”吳修齊沉吟了一聲,很是淡漠地說,“我在九臯書院也有幾分人脈,若你願意,我這便寫封信遞到書院去,過不了幾日,衍兒就能過去念書。”
張幼雙虎軀一震,被這淡淡的王霸之氣所震懾,嘴角一抽。
斟酌着語句,張幼雙委婉地拒絕了甲方爸爸的好意:“……其實用不着這麽麻煩。”
她也有自己的考慮:“張衍他沒念過書,用一年時間在社學裏熟悉熟悉環境也是好的。”
吳修齊不大理解。
他其實一直不大理解張幼雙。
這麽多年相處下來,吳修齊也大概了解,她看上去沒心沒肺的,但實際上還是有點兒那麽小傲氣的,不喜歡欠人情。
張幼雙不願意,吳修齊便也沒再提這事兒了,轉而說起了正事兒。
吳修齊摩挲着玉扳指說:“友樂(朋義)想見你。”
吳朋義想見她?距離她倆上次碰面的确已經過了有三天時間了。
吳修齊雖然不确定張幼雙和吳朋義埋頭打算幹些什麽,不過勉強也能猜出一二。
張幼雙一偏頭,“行,那我這就和你走一趟,不過你先等等。”
吳修齊颔首,沒一會兒,張幼雙就進了裏屋拿了本厚厚的“筆記本”屁颠屁颠地出來了。
吳修齊目光在這厚厚的筆記本上掃了一眼,問:“這是什麽?”
張幼雙獻寶似的,“這是計劃書。”
“計劃書?”吳爸爸挑眉。
張幼雙笑而不語。
等到了伊洛書坊他就知道了!她有預感,這份筆記一定會讓吳朋義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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