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美貌
辦好這賠償金的事兒,祁邵就喊了大伯和幾位堂叔伯進屋,從櫃子裏找出那個包來,當着他們的面找出那個三萬五的存折,和零零碎碎的三千來塊現金。
“大伯,家裏的錢都在這兒了,葬禮要用多少我也不太清楚,一切還要靠你們操心。”祁邵把存折和現金都塞進了祁建江手裏。
“你這孩子,辦葬禮的錢大伯出了,你和小宇還要上大學,錢省着點兒花。”祁建江糙手推脫,怎麽也不接。
“大伯。”祁邵硬把錢塞給了他,“有那些賠償金就夠我和小宇上學用的了,再說我過兩年就成年了,還能養活不了小宇?”
“你這孩子。”祁建江見祁邵堅持,也就不再推辭,想着以後能幫倆孩子的盡量幫。
祁邵正想再說些什麽,目光忽然瞥見床上的小突起動了一下,他也顧不得再和祁建江唠叨了,幾步走到床前。
小孩兒慢慢睜開眼,小睫毛長又卷,一雙黑寶石似的眸子清透懵懂,特招人稀罕。
“小宇,醒啦?”
“哥哥。”小孩伸着胳膊求抱抱。
“哎。”小孩喊哥哥的那一時刻,祁邵感覺自己心都要飛了起來,從沒有這麽滿足過,他活了三十年,從沒有像這一刻一樣開心過,從此,他終于不再是一個人了,他祁邵有了自己的弟弟!
祁邵接過一團肉團兒,湊近小孩兒和他臉貼臉,小孩的臉蛋兒滑嫩水潤,還帶着一股奶香味。
“哥哥,要媽媽。”祁宇的聲音軟軟膩膩,聽得祁邵化成一汪水兒,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給他摘下來,可他祁邵再有本事,也不能把死人變活。祁邵看着小孩兒黑黝黝帶着懵懂的眸子,鼻子很突兀的一酸,眼淚都差點兒落下來。祁邵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樣跟小孩兒解釋,解釋他的媽媽永遠的沒了。
“乖。”祁邵摸摸小孩兒的頭,“咱去找奶奶好不好?”
祁宇到底還是個尚未知事的小孩子,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找,唔……奶奶。”
“小宇真乖。”
這個小縣城的風俗是第三天出殡。
出完殡,街坊鄰居鄉裏鄉親幫着收拾收拾靈堂、桌椅等等,這個葬禮就算結束了。
卧槽!
祁邵看着鏡子中的少年,睜大了雙眼。
這幾天他忙的腳不沾地,不僅要忙活葬禮,還要費盡心思扮演一個剛剛失怙的十五歲少年,他祁邵都三十歲了,哪知道十五歲是啥模樣?要不是有原主的記憶,他真的要露餡兒了好麽。
忙的他連扔在後院老太太那兒的寶貝弟弟都沒工夫瞧上一眼,至于自己這輩子什麽模樣,他祁邵連瞧瞧鏡子的心思都沒想起來。
今天出完殡,從前院奶奶那兒接來寶貝弟弟,等小屁孩兒睡着了他才想起來自己還沒瞅瞅這輩子長啥模樣呢,這才翻出鏡子照了照。
現實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打擊!
他終于知道上輩子他長得有多糙了!
上輩子他濃眉大眼五大三粗的,長得跟精致一點兒不沾,扔在人群裏就撿不起來了。
可瞧瞧眼前這鏡子裏的小模樣。
亞洲人膚色發黃,除了上輩子在電視上見到的不知塗了多少層粉的明星,他還真沒見過這麽白的人,透過這薄薄的一層細白肌膚,他幾乎能看清底下那細小青紅的血管。眉形是劍眉,但這劍眉又很……秀氣,有點像羽玉眉,但漂亮的沒話說。最吸引人的便是這一雙眼睛,中國人雖說自己是黑眼睛黑頭發黃皮膚,但絕大多數人的眼珠真正上是有點兒發棕色的,可鏡子裏這對眼睛卻是純粹的黑色,黑曜石般的,亮亮的黑色,祁邵湊近了鏡子仔細找了找,仍沒看到這對眼珠子有什麽雜質,黝黑清亮,水潤通透。鼻子很小巧,但是還算挺。嘴巴也秀氣,嘴唇薄薄的一層,唇紅齒白。笑起來,臉頰處還會出現一對兒酒窩。
鏡子中少年的五官如此精致,他祁邵沒有藝術細胞,不知道怎麽形容,但這張臉真是漂亮,但又不顯絲毫女氣,任誰一看都知道這是一男孩兒。
他上輩子也見過幾個帥男,其中讓他最有印象的便是他一高中同學,那人長得十分帥,比什麽風靡萬千妹子的黃教主也不遑多讓。
但那人比起鏡子中的小少年卻少了幾分……貴氣,不是氣質的貴氣,而只單純是容貌上的貴氣。
那人雖然帥,但一眼就看出來是一糙老爺們,能打能摔能揍,但這個小少年卻不然,這種漂亮精致還隐約帶着點兒仙氣兒的容貌一擺在那兒,別人就不敢亵渎,就跟周敦頤筆下“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張謂筆下“一樹寒梅白玉條”的梅花似的,漂亮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幸虧這少年還有對酒窩,這才添了點兒孩子氣兒,否則一眼看去,還真怕他就這麽升仙了。
祁邵像鏡子裏那個少年勾出一絲得意的笑,鏡子裏那個少年眼睛彎了彎,黑珍珠似的眸子裏波光潋滟,仿佛一個專門勾魂兒的妖精。
祁邵連忙轉過身,仿佛再等一秒就會控制不住打破鏡子撲上去親一口。
定力不足,定力不足啊。
小家夥兒中午已經睡了一覺,沒過一會兒就醒了。
祁邵給他又穿上了一件大棉襖,這才抱着他去了後院大伯家,今天老太太發了話,要一家人湊在一起商量點事兒。
祁邵推門進去,才發現祈美秀也在。
“奶奶,大伯,大伯母,姑姑。”祁邵挨個打個招呼,小家夥也咋咋呼呼向坐在床邊兒的老太太那邊湊,“奶奶,唔,奶奶,奶奶。”
這幾天小家夥都跟着老太太在後院,和老太太親的不行。祁邵沒讓他跟着哭靈,小孩子容易受驚,怕吓着他。
老太太笑眯了眼,“奶奶的乖孫,到奶奶這兒來。”
祁邵走了兩步把他抱到床上,放在老太太旁邊,床邊還放了個枕頭以防小家夥掉下來。
“小邵,可憐的孩子,以後跟着姑姑住。”
祈美秀話一出,幾個堂姐不約而同的撇了撇嘴。
老太太和祁建江夫婦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祁邵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笑,“不用了姑姑。”
“你這孩子,咋那麽不知好歹呢,姑姑養着你們你還不樂意啊?”只要倆孩子跟着自己住,那三十萬的賠償金就是自己的,倆孩子怎麽也用不到三十萬,自己還有大把的賺頭呢。
“行了。”老太太話一出,祈美秀眼裏雖有不甘,卻也畏畏縮縮的閉了嘴,老爺子還活着的時候,老太太的話都有幾分重量,老爺子仙逝後,老太太在這個家更是絕對的權威。“你心裏打着什麽龌龊心思別以為別人不知道,閉嘴吧你。”
“我以後跟着倆孫子住前院。”老太太白了祈美秀一眼,說出自己這個決定。
“娘,你恁大年紀了,還是住在咱家吧。以後小邵小宇兄弟倆來後院吃飯,小宇就放在咱家,三閨女不想下地,正好跟着你看孩子。”
祁邵的三堂姐祁春冬已經相好了人家,明年開春就出嫁,這裏的閨女出嫁前一年可以不用下地,在家裏窩上一年養的白白的,出嫁時也能落個體面。
老太太緩了臉色,兒媳婦倒是比親閨女都孝順,“知道你們孝順,我還沒老呢,縫縫補補洗洗涮涮還上手,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祁建江夫婦倆也不再挽留了,老太太的确還健壯,等兩年祁邵祁宇兄弟倆長大了他們再把老太太接過來就是了。
“我跟着老大住的時候,老二——”老太太想起祁建山夫婦倆鼻子就是一酸,強忍着沒掉下淚來,“老二家每月給三十塊錢,這次我和倆孫子住,吃喝都在前院,老大你們也不能免了。”其實原本老二硬要塞給她一百,被她退回去七十,一百都夠她一年的吃喝了。
“這是應該的娘。”原先老二給的錢老太太都沒要,而是補貼自己家了,他們念這一份情。再說現在自家的二十畝地每年收的糧食咋也能換四五千塊錢,這每月的三十塊錢他們還是出的起的。
“還有件事兒,老二家的七八畝地是不種了,老大你們打算接過去不,要是你們想接過去,就跟村裏的一樣,五十塊一畝,你們要是不想,我就去看看村裏誰家租。”
老二家的地都是好田,去年還上了一次農家肥,祁建江兩口子也都知道這事兒,五十塊錢一畝着實不貴,再說他們現在還幹的動,兩口子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娘,那我就接過來。”
“嗯。”老太太挺滿意老大和老大媳婦兒,兩人都比自己嬌寵過的親閨女強,她現在這個年紀,真沒心思再去理會已經長歪的閨女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反正她的毛病也不算大,愛咋咋地吧。“老大一會兒把我的衣服鞋襪啥的搬到前院去吧。”
老太太說完,其他人也沒了言語,滿屋只剩下祁邵堂姐逗弄祁宇的聲音,祁邵想起自己原先的打算,開了口,“奶奶,我家的百貨商店還算掙錢,又有我爸打出的名聲,我還想開着。”
老太太想起那個百貨商店,也挺發愁,那個百貨商店當然掙錢,要不然二兒子也不能那麽大口氣的給自己一百,可是祁邵還要上學,她自己也要看着孩子,誰還有功夫管那百貨商店啊。“邵啊,你不上學可不行。”
祁建江也着急,“小邵,你不上學可不成,你爸就盼着你上大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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