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誕生之宴(一)

舒年背着書包下了車,走向今晚的節目拍攝地。

四周荒草蔓延,圍繞着蓊郁的山木,顯得有些陰森。當他走到平湖山莊的大門時,門口已經堆着好些人了,都是慕名前來的節目觀衆。

此時天色漸晚,平湖山莊還是出了名的鬧鬼兇宅,但觀衆們根本不帶怕的,熱情如火地把大門圍得水洩不通。

幾個安保艱難地維持着現場秩序,舒年抱緊書包,一點點地從人堆中間擠了進去,好不容易擠到門口,沖安保露出了一抹微笑。

“您好,我是今天來參加節目的——”

還沒等舒年說完,“啪”地一下,他的額頭上被安保貼了張紙條。

他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問:“這是?”他不記得前期的節目裏有哪次是把嘉賓通行證貼在臉上的啊?

安保愣了愣,“啊”了一聲。這地方鬧鬼,他心裏不安,手心裏一直捏着張符咒,賣符咒的說貼在鬼的腦門上最管用,他剛才是把舒年當成鬼了。

舒年的額頭很溫暖,所以剛一貼上去,安保就知道他是個活人。但這不能怪他誤會,誰叫舒年長得太好看了,他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山莊裏走出的豔鬼,吓了好大一跳。

舒年揭下符咒,沒有生氣,依舊很好脾氣的樣子。他漆黑的眼眸如盛墨的珠子,膚色似雪,眼尾帶點紅,唇色很豔,透着股又純又欲的風情。

漂亮得不像真人了,難免惹人誤會。

安保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對不起,剛才緊張了。”

“沒關系。”舒年笑笑,他不介意,因為早就習慣了,從小到大他的運氣都喪心病狂地差,要是不遇到點意外才不正常。

“你說你是參加節目的?”安保問,“有邀請函嗎?”

“有的。”舒年點點頭,從包裏取出邀請函遞了出去。

安保核實完畢,确認舒年是節目嘉賓無誤,就拉開警戒線把人放進去了。

“歡迎參加《夜栖兇宅》節目。”他對舒年說,“祝你平安,舒先生。”

“謝謝。”

舒年道謝,在觀衆們熱情的注視下進入了山莊。

在如今靈氣複蘇的時代,靈異現象頻繁發生,鬼的存在得到了科學證實,也成了人們的生活常識,因此催生了很多相關産業,比如靈異直播。

《夜栖兇宅》就是當下最火爆的靈異直播節目。

顧名思義,《夜栖兇宅》每期都會請來嘉賓在鬧鬼的兇宅中停留一夜,嘉賓們的基本目标是存活下來,如果有能力,還可以探索兇宅鬧鬼的秘密、殺死鬼怪。

節目收視率極高,原因有兩個:

一是每期節目都百分百保證兇宅真實鬧鬼,不存在作假。

二是節目獎勵極為豐厚,只要參加節目就有不菲的獎金,排名第一的嘉賓更是可以獲得巨額獎金和進入玄學世家的機會,人們總喜歡看一朝改變命運中大獎的傳奇事跡。

正因如此,盡管節目有着不低的死亡率,但每期仍然會有上百萬人報名,而每期嘉賓的人數在六到十人之間,被選中的人也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

舒年走進山莊,工作人員引導他先到一處空地暫時等待。

他到場時已經有人在了,看氣質打扮,大概是學生、老板、一男一女兩個白領,還有個穿中山裝的中年男人,态度挺傲慢,不過其他人都挺尊敬他,應該是個挺知名的專業人士。

舒年沒湊過去。送他的車在半路壞過一次,他沒來得及吃晚飯,好在他早有準備,背包裏裝了糖,最好趁着節目開始前快點吃掉。

是他最喜歡的巧克力糖。舒年眼神亮晶晶地撕開袋子,可拆袋子時他的手抖了抖,袋子沒拿穩,裏面的糖瞬間全都撒了出去。

“啊……”

舒年叫了一聲,七手八腳地接糖,但他運氣一向差得要命,居然一顆都沒接住。

眼看着糖全都要灑了,他露出了難過的表情,像是要被抛棄的小動物,突然旁邊伸過來一只素淨的手,替他接住了兩三顆糖。

“給你。”

舒年一擡頭,年輕學生沖他和善地笑,将糖遞回他手心上:“下回小心點。”

“謝謝!”舒年很開心地道謝,将糖放入口中,笑彎了眼睛。

學生被他笑得差點晃花了眼,好可愛啊。他忍不住想伸手摸摸舒年的腦袋,但兩人并不熟悉,這種行為不禮貌,于是把動作變成了要與舒年握手:“認識一下?我是方濟。”

“你好,我叫舒年。”舒年雙手握上去,很熱情地搖了搖。

“能在這裏認識也是緣分,不過,”方濟苦笑,“要是能不來就好了。”

“你不是自願報名的嗎?”舒年眨眨眼。

“不是。”方濟嘆氣,“我是道學院的,畢業要考天師證,我同學抽到的題目都是祈福、做法事或改風水,只有我的題目是參加《夜栖兇宅》并殺掉一只鬼。”

“原本我想着,要是在期限內沒被節目組選中,就可以換個題目了,哪知道只報了一次名就被選中了。”

“真好啊。”舒年羨慕。

“哪裏好了?”方濟無奈。

舒年說:“這個節目一共舉辦了十五期,我每期都找我的家人填二百多張報名書寄出去,直到這期才被選中。”

方濟驚訝:“你家人好多。”

報名書是實名制的,每個人每次只能填一張,中選後如果本人不想去,可以将名額轉讓給家人。

舒年謙虛:“還好吧。”

其實他家人都死光了,每次都是招出二百位祖先的魂,用了點法子,叫死人的通關文牒也能當活人的身份證用,占了他們的身份報名……

“你這麽拼命想參加節目的原因是什麽?”方濟問。

舒年慢吞吞地回應:“為了保命。”

方濟:“?”保什麽?什麽命?他聽錯了吧,在問為什麽要來兇宅時,這兩個字是該連在一起的嗎?

他一頭霧水,直到聽見有人發出一聲笑。

穿中山裝的男人走過來了,沒看方濟,目光停留在舒年的臉上,透出古怪的熱切,把舒年看得渾身不舒服。

“你好,我姓羅,是個職業驅鬼師。”

男人對舒年伸出右手,舒年出于禮貌回握了,卻被對方緊緊抓住不放,還被悄悄撓了手心。

舒年雞皮疙瘩起來了,用力将手抽了回來。這下他明白了,來到兇宅還沒遇鬼,倒先撞上了一個活的色鬼。

他掉頭就走,男人卻先一步将他攔下:“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煩,要上節目尋求幫助?不妨說出來,也許我可以替你出手。對了,我先瞧瞧你的面相,你過來——”

他擡手就要摸舒年的臉,舒年哪裏肯讓他摸,當即揮開了他的手:“我不需要。”

男人皺起眉,仍不甘心,以往他盯上的哪個人不是被他一吓就怕得要命,乖乖地什麽都聽他吩咐:“你不讓我看,說不準就要大禍臨頭了,我是在幫你!”

大禍早就臨頭了,被厲鬼纏身還不夠嗎?舒年想。他來這裏就是為了避禍的,不需要誰看。

他對男人說:“你為自己看過相嗎?”

什麽?男人一愣。

“你有災相。”舒年細細看了他幾眼,“很嚴重,可能會送命。”

男人以為舒年在咒自己,頓時面色一沉:“不識好歹的小子!”

“說什麽呢,快點跟羅大師道歉!”

男白領呵斥舒年,他很信服羅大師,舒年一個年輕小孩敢對大師“出言不遜”,他也很着惱。但舒年才不理他,自顧自地走了,站得遠遠的,望着遠處的建築發呆。

羅大師大為光火,被其他人哄了許久也不見臉色好轉。他陰冷地盯着舒年的背影,暗忖不急于一時,等着瞧吧,有他求他的時候。

方濟沉默了一會,離開人堆,追到舒年的身邊。

剛才他看到羅大師的小動作了,以前他就聽過此人不好的傳聞,本以為是流言,如今親眼看見了才知道是真的,頓時對此人心生厭煩。

但厭煩歸厭煩,羅大師确實有手段,名聲在外,否則節目組不會邀請他當特約嘉賓。

方濟有些擔心:“你不怕得罪他?”

舒年搖了搖頭,他又不是好欺負的,怎麽會怕這種人,更何況羅大師确實麻煩不小,他說他有災相不是恐吓,要是羅大師不夠小心,是真的會死在這棟兇宅裏。

方濟見他渾不在意,嘆了口氣:“你小心些。”

“嘩……”

風吹樹動,沒人注意到地上被月光勾勒出的陰影變得更濃郁了,陰森森的,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裏面緩緩流淌着。

在這之後,山莊又進來了三位嘉賓,共計九位,就是本期的嘉賓人數。

工作人員為大家分發了山莊的資料和地形圖,又給每個人裝上了信號接收器,每個接收器都連接一個微型攝像機。

這種微型攝像機只有昆蟲大小,信號是獨立的,會分別跟在每位嘉賓的身後進行拍攝,頂級夜視技術可以保證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拍攝到畫面。

晚上八點,節目正式開始,直播間已經擠滿了數千萬觀衆,并且人數還在飛速上漲着。

羅大師是特約嘉賓,也擔任着臨時主持的工作,此時他頗為正經,沖着鏡頭說:“各位觀衆,晚上好,歡迎來到《夜栖兇宅》的直播間。”

“啪嗒。”

他說話的同時,有液體落在了地上,羅大師清楚地聽到了這個奇怪的滴水聲,因為離他很近。

“羅大師……”男白領結結巴巴地喚着他,“你的手……”

“我的手?”

羅大師不滿于他的打斷,但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當即臉色一變。

他一只手的中指少了一截,變得血肉模糊,露出又白又紅的骨節,鮮血不停滴落。

是他碰了舒年的右手。

有鬼!

羅大師經驗豐富,馬上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遂強忍劇痛伸左手往腰後一掏,将他的看家法寶羅盤拿了出來。

可在衆目睽睽下,羅盤剛一被掏出來就脫了他的手,被甩遠了;羅大師本人也如這羅盤一樣,整個人倒飛出去,“嘭”地砸到了樹上。

接着他的右手又少了一大截,五根手指全部不翼而飛,只剩下小半截手掌,鮮血一下子噴湧出來。

“啊!啊啊啊啊——”

羅大師慘叫起來,男白領吓得倒退幾步,卻突然覺得不對勁,他的嘴裏仿佛多了什麽東西,塞得滿當當的,充滿了血腥氣。

他惡心得反胃,情不自禁往地上一吐,幾個血淋淋的細長肉塊被吐了出來,仔細一看,他認出了是什麽東西,嘴裏含着一口血,眼神驚駭萬分。

它們正是羅大師消失的手指。

未婚夫們的聊天群·一

五號:一號和小年見面了。

四號:嗯。

六號:這一天終于來了。

三號:[表情] 貓貓偷看.jpg

三號:年年好可愛!超喜歡!

六號:驅鬼師的手指是一號切斷的?

四號:除了他還能有誰?這廢物,怎麽沒把整只手都弄斷。

一號[群主]:當然不止是手指。游戲要一點點玩才有意思,不是嗎?

四號:裝逼。

【群成員四號已被群主禁言。】

一號[群主]:我先去找年年了,大家随意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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