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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卧室,在櫃子裏翻了又翻,後悔昨天沒有勤快些把這些衣服都洗了,都是一股陳舊的味道,拿給小哥穿還挺不好意思的,翻來翻去,找了一套最新的,沒太大味道的,又從抽屜裏找出一條純黑色的新內褲。

“小哥,我把衣服放在外面了!”我對着浴室裏面喊。

“嗯。”隐隐約約聽見他的回應。

我把衣服搭在外面的架子上,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櫃,準備把一些不能穿的翻出來扔了,再翻出一套味道不太大的留着一會兒我洗完澡了穿,剩下的打算晚上全部扔進洗衣機裏洗一洗,今天雨停了,明天要是不下雨再出個大太陽還可以好好曬曬。

床上地上都扔了一大堆衣服,我坐在床旁邊發了一會兒呆,真沒想到,我還能有機會來做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這是什麽?”我轉過頭,沒注意小哥什麽時候洗完進來的,換上了我幫他拿的T恤,下面穿着我的短褲,幾乎是頭一次看他穿的這麽随意,還有些不太習慣,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人,幾乎我和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沒什麽不一樣。

可是我……

“什麽?”我問道。

他走了過來,帶來一陣我常用的沐浴露的香味,掠過我,拿起我扔在地上的一件衣服,“這是什麽?”又問了一遍。

我拿過來看了看,“噢,這個啊,這是我高中時候的校服。”上面全都是簽名,畢業的時候,大家都把自己的名字簽在各自的校服上,好像那樣就能永遠記住對方也永遠被對方記住了一樣。

“為什麽扔在地上?”他問道,順手拿我平時擦頭發的幹毛巾開始擦頭發。

“反正也不會再穿了,留着也是浪費地方,地上的都是要扔的。”我看着床上地上的亂七八糟,跟他解釋,“我在收拾東西,太亂了。”

“留着吧。”看到我不解的目光,又加了一句,指了指,“你的校服。”

我沒問為什麽,卻鬼使神差的就把校服扔在床上待會兒要洗的衣服堆裏,回過神來發現上面的簽名沒辦法洗,又拿出來,拿在手裏,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看了我一會兒,沉默着邊擦頭發邊走出去。

我突然有些莫名的緊張,把校服随便的疊起來放在櫃子角落裏,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沒一會兒就全部收拾好了。

把要扔的打包放在門外,要洗的拿籃子裝了起來,放在洗衣機旁邊,到客廳看到小哥竟然開了電視,雖然我很樂意見到這樣的情形,腦子裏卻全都是他在鬥裏打粽子沖前陣的畫面,走過去才發現他其實沒有看電視,在翻我放在桌子上的書,是講寫作技巧之類的書,當時制造出關根這個身份,還是下了一番功夫。

我進了浴室,準備好好洗個澡,熱水蒸汽氤氲,還殘留着剛才小哥洗澡時候的味道,旁邊放着他換下來的衣服,我拿起來和我要洗的衣服放在一起。

走到淋浴器下,打開了熱水。

洗完澡出去,電視響着,卻發現小哥注意力完全沒在電視上,還在看書,我進去之前他翻的那一本放在旁邊,現在看的那本好像是本小說,看的還挺入迷的樣子,不過,或許只是随便翻翻。

我擦擦頭發,把籃子裏的髒衣服按顏色和種類分好類,先把淺色類打開洗衣機,扔了進去,倒了好多洗衣粉,洗衣機太久沒用,雖然沒壞,但是聲音不小,有些吵,還很突兀,我站在洗衣機旁邊守了一會兒,就聽見小哥好像在客廳叫我。

“怎麽了?”我走出去問道。

“你的書房為什麽鎖着門?”他看着我,我聽了“轟”的一下,頭皮一陣發麻。

“很久以前鎖的,怎麽?小哥你要看書?”我趕緊道。

只慢了一秒他就看出了問題,“裏面有什麽?”

我思索了一下,其實知道了也沒什麽,我之前只是不想他再卷這樣的事情裏,既然發現了端倪,越瞞着越麻煩,還不如實話實說。

“你跟我來。”他跟着我,我拿着鑰匙走到書房門前,頓了頓腳步,開了門,摁了牆上的開關。

燈亮了以後,我注意到小哥看到屋子裏的箱子沒有絲毫的錯愕表情,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瞬間平展,像我看錯了一樣。

“就是這個。”我找出美工刀把我親自封上的膠帶再裁開,“應該是很久以前送來的,我也是昨天才發現,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也不知道有什麽目的。”

他從門口走進來,站在旁邊,我裁開膠帶之後他拿過刀子,直接把箱子割開,直至看到了裏面的石像,表情停滞了許久。

我站在一邊觀察他,沒有說話,石像很重,但他只是停了片刻就把石像的正面扳過來,和我們面對面,這情形很詭異,小哥站在我旁邊,同一時刻同一空間,存在着另一個小哥,雖然是石像,雖然很粗陋,但是那個表情……

我第二次看到這個石像的表情,還是很震驚。

所有雕刻的部分,細節的程度完全不同,最精細的是臉,這部分我當時就發現了,一定是本來準備最先完成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樣的表情,才更顯得痛徹心扉。

小哥看着另一個自己,沒有任何表情,和那個哭泣着的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突然又很想抽煙,忍了忍,走上前去,站在他旁邊。

“我第一次看見這個是在喇嘛廟裏,就是你去過的那個地方。”我道,“很震驚,因為……這個表情,被吓了一跳。”

他沒在看石像了,垂着眼睛看着地面,看了一會兒,走了出去,我急忙跟上去,還不忘關了書房的門。

“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不知道有什麽意圖。”我盡全力試圖打破平靜。

“沒有威脅。”他道,“不用擔心。”

“啊?”

他走到飲水機旁邊倒了兩杯水,遞過來一杯給我,坐在沙發上,應該是要跟我說些事情,我坐在他旁邊,拿過遙控器把電視關成了靜音,看着他,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那是我自己的雕刻的。”他閉了閉眼睛,“很多年前了。”

“你……”我想起幾乎每十年他都會忘記一次的事情,提出疑問,“……還記得?”

“嗯。”他靠在沙發上,顯得有些慵懶,“我知道你做了些什麽,這個不是你計劃中的漏洞,不用擔心,只是個結束之後的小插曲。”

希望真如他所說,但他說的有道理,我也想過,如果真是我殘留下來的敵人,這幾天下來不可能什麽動作都沒有,我和小哥目前就倆個人,幾乎沒有立刻找得到的幫手,現在出手是最好的時機,沒有動作,證明沒有惡意,沒有惡意自然也就不足為懼。

“你剛才說,那個石像是你自己雕刻的?”我問道。

“是。”他目光投過來,“雖然有些事情記不太清了,但這個,我還記得。”

“很多年前的喇嘛廟,還有德仁喇嘛,每一個德仁喇嘛都記得我的存在,最後一代去世後,我就沒有存在的痕跡了。”他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陷入了回憶裏,“喇嘛廟裏的上師說,我需要找到自己的‘想’,他找來一塊大石頭,讓我淬煉,說只要我心裏有一絲‘想’讓那塊石頭變成什麽樣子,那塊石頭就會出現有意義的形狀。”

在他回來之後,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他一次性說了這麽多的話,“可是,你為什麽會聽他的?”

張起靈,怎麽會随随便便聽另一個人的吩咐?讓他去淬煉一塊石頭,他就淬煉了?我知道,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

“因為……我要去見一個女人。”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我很少能被震驚到,但是今晚可能是個例外,胖子說過,我只要繼續和小哥在一起,就會遭遇更多的例外,那時候不引以為戒,現在,竟然親自來印證了他的話。

對于張家人來說,和愛這種東西搞上關系很難理解,對于小哥,更是難上加難,雖然他看起來沒有任何正常人應有的欲望,但是從他嘴裏說出這句話來,帶了“女人”兩個字,我條件反射就往最不該想的那方面想過去。

定了定神,告誡自己不要亂想,不過,小哥存在在世界上那麽多年,就算很久以前有些情感糾葛也很正常,不足為奇,不足為奇,是我少見多怪。

“什麽女人?”不過還是問出了口。

他沒有立刻回答,“我到寺廟裏,說出了那個女人的相貌和名字,我不知道那是個名字,得知真的有那麽一個人,就想見一見,可是上師說,我和一塊石頭一樣,見與不見,都沒有區別。他讓我自己去‘想’。”

“後來,我被帶到了那個封閉的房間,見到了那個女人,看着她死去,出來後,就雕刻了這個石像。”他停了停,看着我,我感覺自己的心髒異常沉重。

“那個女人,是我的母親。”他看着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小哥轉述的內容,出自三叔寫的番外《三日寂靜》,沒看過的同學可以去看一下,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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