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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楠聽到聲響吓了一跳,回頭看見一臉歉然的沈駱妍還有一地的碎瓷片。
“沒事……”關楠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臉都灰了。沈駱妍一個勁兒地說着抱歉,關楠都沒聽進耳朵裏。
“我去拿掃把打掃一下吧。”沈駱妍做勢要往門角走。
“不用了。”關楠出聲制止她,甩幹手上的水漬,“我自己來吧。”他出客廳拿了一個裝快遞的小紙箱,蹲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撿起大塊的碎片,又把細小的碎片都掃進箱子裏。
“關楠,真是對不起了……”沈駱妍聲音低如蚊蚋,看到關楠對幾塊破瓷片都能像對待至寶一樣謹慎呵護,她心裏既有氣惱,也有不甘。一直以來,每每她在蘇凡均那兒受了委屈,關楠總是站在她身後、只要她一轉頭就能看得見的地方。如今關楠似乎漸漸開始偏離原本她心中給他的設定……
“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關楠擡頭對她勉強笑了笑,心也碎得跟這一地的瓷片一樣。楚沅送他的杯子哎,獨一無二的杯子哎,還沒來得及享福就壽終正寝了……關楠心裏哀嚎,要是被楚沅知道了,那她還不得把他吊起來、拿小皮鞭把他給抽死,說不定然後再分屍,讓他跟杯子同一個死法……關楠閉了閉眼,就像眼前的場面慘烈得無法直視。不行,得想個法子瞞過去……
下樓前關楠順便把垃圾打包了。沈駱妍指了指裝杯子屍塊的紙箱,問:“這個不一起拿下去嗎?”
“那個放那裏先吧。”關楠皺起眉頭。杯子已爛,他要是再抛屍那就大逆不道了。回想瓷塊的大致形狀,他琢磨着應該可以用膠水還它一個全屍吧……
沈駱妍原本以為關楠把瓷片丢箱子裏是怕瓷片劃破垃圾袋,現在看來他連瓷片也寶貝得舍不得丢。她鼻子裏幾乎可聞的輕哼了一下。
整個下午,楚沅的注意都集中在球場上,沒有分出半點精力理會關楠和沈駱妍。關楠心有僥幸的同時,也不由悻悻然。
打完球回到樓上,楚沅給衆人端出了早上做的手工餅幹。鈣爺吧嗒着嘴巴說好吃,椒叔嫌棄地斜了他一眼,對餅幹的評價倒是跟他的一致。
“這餅幹放了什麽香料啊?聞起來挺香的,比超市賣的還要香。”沈駱妍拈起一片玫瑰餅幹,淺嘗了一小塊,眉頭微蹙地問。衆人也有類似的懷疑,于是一時間都停下拿餅幹的手。
“沒有放香料啊……”楚沅自己也嚼了一塊,的确香味四溢,不了解內情的人會以為放了增香的食物添加劑。
“這樣啊。”沈駱妍将信将疑地細瞧着手裏剩下的大半塊餅幹,卻是沒有再送進嘴裏。“我自己烤的餅幹就做不出這種香味啊……”
楚沅本就對沈駱妍有氣,如今面對她的質疑更是怨憤和委屈混合到了一起。
“應該是用料不一樣吧。”關楠聽出了沈駱妍的弦外之音,“扁扁選的原料都是死貴死貴的,黃油還指定要進口的,每次過香港都要帶這個。”他起初也有同樣的懷疑,但楚沅給他科普一遍之後,倒是放心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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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可能真是我用料的問題了。”沈駱妍尴尬地笑笑。她對烘焙一知半解,用的都是最普通的原料。她左右為難地看着那半片餅幹,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關楠給她解圍,楚沅心有感激,暫時把摔杯子一事擱到了一邊,嘴硬地笑罵了他一句:“那還不是為了伺候你這張破嘴。”衆人哄笑。當衆被損,關楠心頭湧起按壓臼齒的快^感,只要楚沅的關注力落在其他地方,大概不會發現杯子的事吧。
衆人飽餐一頓離開後,楚沅開始收拾殘局。關楠豈肯放棄這等将功贖罪的好機會,他賤兮兮地接過楚沅手中的碗筷,笑靥如花地道:“我來,我來就行了。你休息一會吧。”
關楠的熱情突如其來,楚沅雖然摸不着頭腦,卻也沒攔着他表現。
接下來的幾天,楚沅一直在等關楠跟她坦白杯子的事,只要他表現得稍微誠懇和歉然一些,她定然會二話不說重新複制一個新杯子再送他。可是關楠連和杯子擦邊的話題都沒有提起。唯一有變化的,只是關楠不再每天端着她送的杯子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壞情緒積蓄得越久,發酵出來的負面力量越大。楚沅漸漸怨惱關楠的有所隐瞞。
這天她将水電費的單子拿上樓給關楠過目。其實關楠從來不看這些單據,也吩咐過讓她自行處理,只是楚沅一直堅持讓他自己收着,關楠也就每次接過連看都不看直接塞進抽屜。
楚沅進了書房,走到他左手邊将單據遞給他。關楠照舊将單子随手扔抽屜裏,端起桌上的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看清杯子上圖案的那一刻,楚沅險些以為前幾天廚房的那一幕是她的幻覺。
那是她親手畫的杯子啊!
關楠覺察到楚沅異樣的眼光。他循着她的視線定位到了自己的手中的杯子。
“看什麽?”關楠故作淡定地擡頭回視她,“這不是你送我的杯子嗎?有啥稀奇的。”
“沒什麽。”嘴上這麽說,楚沅卻兀自端起他的杯子,把它抵在手心轉了一圈。她這如考古般細細考量的動作驚得關楠脊背發涼。完了,露出馬腳了嗎?他的心跳毫無預兆地漏跳了兩拍。“我就是覺得我畫得挺好看的。”她嗤笑一聲,将杯子放回原處,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
關楠不由松了一口氣。
打碎杯子的次日,關楠猛然想起當初選杯子圖案的時候,臀哥選了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于是到了公司,他數次對臀哥威逼利誘,哄騙臀哥把杯子讓給關楠。
“不行,我這杯子跟瀾瀾的是一對兒的。”臀哥護犢情深地将杯子收起來。
“你這跟方瀾瀾杯子上的那個只是玩家腦補出來的cp,”關楠指了指臀哥藏杯子的方向,“你把杯子給我,他(npc)明顯跟扁扁杯子上的小女孩才是官配。”
“官配你個餅啊,小沅子不是也給了你一個麽,你丫是不是把杯子摔壞了還是弄丢了咋的。幹嘛老對我的杯子圖謀不軌?!”
心事被戳中,關楠咬牙切齒地和臀哥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會。是人都有軟肋,臀哥的那塊短板在哪裏呢?關楠皺眉苦想,把與臀哥沾得上邊的人都過了一遍,突然靈光一閃,賤兮兮地冷笑了一聲:“臀哥,你還記得你以前追了好幾年那姑娘麽,你高中同學,叫什麽來着了……啊,‘搖鈴’對吧。”
“關楠……我靠!”臀哥拔高聲調,對他怒目而視。
“你要不把杯子給我,哥就把你的情史全抖給方瀾瀾聽!”關楠倚着椅背,抱着胳膊翹起腿,虛張聲勢地吓唬他。
“我擦!你夠卑鄙!”臀哥氣呼呼地掏出杯子,擦着桌面狠力一把推給他,關楠連忙疾手接住。“老子詛咒你撿肥皂一輩子!”
關楠心花怒開,滿意地端詳着杯子,對臀哥的詛咒渾不在意。
楚沅在樓下喊他下去拿快遞。下樓的路上,關楠腦子轉得比高速齒輪還快,他逐個排查有可能出現破綻的地方。無論從頭到尾梳理了幾遍,結果還是沒有纰漏。等他下樓拿了快遞來的膠水,再把打碎的杯子粘好,這小插曲也能落幕了。
關楠把自己關進書房裏,搬出那箱杯子碎片,對照着臀哥的杯子——啊,不對,現在、以後這都是他關楠的杯子了——依葫蘆畫瓢地将杯子碎片比劃着還原原位。他拈起碎片,往邊緣上塗了膠水,小心翼翼地往杯體上安裝。他從來沒有做過那麽精細的手工活,每次手近到杯體便控制不住地顫抖,眼皮一眨,碎片粘是粘上去了,可他連自己的指腹也貼了上去。關楠忍着痛撕開手指,又繼續下一片。饒是他皮粗肉厚、細心謹慎,這次卻是出師未捷,剛拈起瓷片指腹就被刮破了皮。
他蹙眉盯着緩緩冒出的血滴,無奈地搖搖頭,下樓去醫藥箱裏找創可貼。剛打開箱子便看見一把醫用的鑷子,關楠臉上浮起自得的笑容。貼完創可貼,他把鑷子也順走了。
有了鑷子,他再也不用擔心手指糊到杯子上啦!
摸到了門道,關楠的瓷片拼裝技藝漸入佳境,他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把一堆碎瓷片還原成杯子的形狀。舊杯子除了一身漁網狀的裂痕,遠處看起來和新杯子毫無二致。關楠将兩個杯子擺到臺燈底下,細細欣賞自己的佳作,歡快得差點笑傻了。
楚沅剛才奇怪的眼神讓他難以釋懷,他慢慢轉動着兩個杯子,像找茬一樣将杯子圖案細節一一做比較。才轉了半圈,關楠就找到了一處相異。
新杯子上npc的袖口是一條平整的弧線,而舊杯子上的卻是一段被狗啃似的斑斑點點。關楠心頭升騰起不祥的預感。他将杯子湊到眼前,看清那段鏈子即視感的東西時,心頭登時咯噔一聲,杯子險些從手中滑落。
那是一串細小的英文字母,七個拼成一個并不陌生的單詞——pumpkin。
完了完了,關楠已感到大難臨頭,額角沁出細密的涼汗。瞧楚沅剛才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肯定是瞧出了其中的端倪。杯子都是她親手畫的,她能看不出差別嗎!關楠頓時心灰意冷,像攤爛泥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該怎麽辦好呢?他指尖不耐煩地頻頻點着桌面,篤篤篤的聲音更叫人心煩意亂。
若無其事地繼續裝下去?不行,按照楚沅以往的風格,只要他不主動認錯,她便會一直擺着冷臉,直到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為止。而每次他主動求和,她卻會爽快地給他一個臺階下。
所以,還是去自首吧。關楠苦笑,也只有自首這一條路了。
他走到樓下,發現楚沅在廚房裏倚着廚臺,手裏端着和他那個圖案湊成官配情侶的杯子。
“扁扁……”關楠一手收進褲兜,一手扶着廚臺,有些不自在地開口。
“嗯?”楚沅懶懶地掀起眼皮瞅着他。
“呃……”關楠支支吾吾,指了指楚沅手中的杯子。“我那個……你送我的杯子……不小心打碎了……對不起。”
“噢……”楚沅夢呓般輕吟了一聲,雙手捧着杯子,低頭看着杯子裏的涼白開。“我知道。”
“噢,你知道啊。”也對,她應該猜得到。關楠點了點頭,頓了一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你打爛的?”楚沅驟然擡頭,眼神銳利直視着他。
關楠被她盯得如芒在背。當然不是他打碎的,可杯子摔碎已成了既定的事實,他不想讓沈駱妍摻和到他倆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索性應承道:“嗯,手滑了就——”
“關楠。”楚沅再次打斷他,話鋒一轉,說:“你有沒有聽說過,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呢。”
“啊,什麽?”關楠一時之間适應不了話題的突轉,一臉茫然。
“杯子是怎麽被摔爛的啊?”楚沅又跳了話題。
“這個——”關楠當時沒親眼看見,只是聽到背後一聲啪啦響。
“是像這樣吧——”關楠的故事還沒編出來,楚沅再度插話攪亂了他的心緒。她站直了身體,單手将自己的杯子往廚臺邊緣一擱,杯子只有半個底接觸到廚臺。她倏然一松手,杯子啪啦一聲,摔爛在他們中間的空地上,杯裏的水濺濕了他們的褲腳。關楠反射性地後退了一步,楚沅卻是紋絲不動,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你這是幹嘛?!好端端的摔什麽杯子啊……”關楠看出她是故意而為,不悅地蹙眉。
楚沅冷漠地斜了他一眼,跨過那灘濕漉漉的碎瓷片,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_→
瓜哥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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