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房內,一片靜谧。蘇良坐于桌邊,面容似是平靜地盯着對面的花娉,手中把玩着一粒紅色藥丸。
花娉也依舊坐着,無視蘇良的注視,目光似在望着已被蘇良緊閉的窗戶,可視線已快失去焦距,身形也明顯快撐不住地有些佝偻。
蘇良靜靜盯着她,眸光越來越沉,最後終于先打破了靜谧:“花娉,如今開口向我讨個藥丸就這麽難嗎?”
花娉仍舊沒有看他也沒有開口,不知是已無力氣,還是怕一開口就要痛吟出聲。
這一回的疼痛持續得更長,離她的心髒又更近一步。每當她痛得麻木快要暈厥過去之時,新一輪更加強烈的痛感便再度襲來,讓她又因痛而清醒。
花娉的沉默讓蘇良的臉色也跟着眸光沉了幾分,停了手中把玩的動作,大手一收将藥丸納入,握緊于掌中,冷冷看着她。
花娉臉色慘白,雙唇也早已失去血色,渾身已被冷汗浸透,額上卻依舊有大滴冷汗滾落,意識又開始越來越渙散,痛得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咬緊牙關才讓自己勉強維持坐姿。
花娉努力保持着最後的清醒,不想自己一覺醒來之後又回到清霄宮,成了那個傀儡宮主。
蘇良看着她明明已搖搖欲墜卻倔強撐直的身體,心頭之前便莫明升起的燥郁之氣越來越盛。
“骨氣來得可真是時候……”蘇良平靜的面色終于被不豫取代,眉心蹙起,語氣不善地再度開口,“殺了你不過輕而易舉,你以為我清霄宮真缺你一個花瓶宮主?”
花娉仍是沒有反應,事實上,保持清醒便已用盡了她全部心神與力氣。她只知道蘇良在說話,聲音卻仿佛十分遙遠地飄飄忽忽,至于說了什麽,壓根兒就沒入她的耳。
蘇良沉默,眉心越蹙越緊,片刻後倏然起身,突然的動作讓花娉終于有了一絲反應,努力拉回遙遠的意識,聚集渙散的目光移向蘇良。
蘇良狠狠瞪着她,從桌對面兩步走近,總是仿佛籠在薄霧中的眸子,此刻顯出一絲鋒芒和厲色。
蘇良伸手,花娉擰眉,眸中閃過厭惡,下意識閃躲,卻終于撐不住地從凳上滑下,跌倒在地。牽動着體內痛感更甚,身體劇烈地一顫。
蘇良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晦暗的眸色莫辨,而後一握拳狠狠收回。垂眸盯着蜷縮于地上顫抖的花娉,握着的拳頭更緊了幾分。
蘇良蹲下,粗魯地扳過花娉的臉,用力捏着她雙頰讓她張嘴,将紅色藥丸塞入。而後迅速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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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放過她了嗎?花娉聽着從窗口消失的動靜,努力維持的神情總算松懈,放任難耐的痛色現于臉上。
她不知道蘇白蓮來這一趟是做什麽的,至少絕對不是專程來幫她送藥這麽好心。但他沒帶走她,她很高興,非常高興,高興到全身徹骨的劇痛似乎都不再那麽難忍。
于是花娉顫抖着擡起手,低頭将蘇良方才塞入的藥丸吐于掌中。
不想這時,本已離開的蘇良卻突然再次躍了進來,正好撞見這一幕。頓時渾身似有怒意隐隐勃發,莫測的眸光幾番流轉,後終歸平靜,緩緩走向花娉,語氣也出乎意料地重新恢複了平靜與冰冷:“蘇某突覺不妥折了回來,想不到還真料中了。”
花娉心一驚,努力握緊手中的藥丸,手朝袖中縮了縮。卻輕易被蘇良一把從地上提起拉近,對上他的雙眼,看清他纖長的眼睫和抑于平靜黑眸中的怒火。
“解藥入了口都能吐出來,花娉姑娘你的忍耐力真讓蘇某也自愧不如。”蘇良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開口,“前一個中這‘蟻獄’之人,最終可是因受不了這痛楚折磨而自盡的。”
蘇良另一手輕易便掰開了花娉握着解藥的手,拿回那顆紅色藥丸,再一松手讓花娉重新跌于地面。
蘇良捏着藥丸,居高臨下俯視花娉:“這毒發個幾回是死不了人的,既然你願意痛,那就痛着好了。”
蘇良輕一用力,手中藥丸化為齑粉消散于空中。
花娉忍着顫抖微仰頭,看着粉末消失于空中,面色平靜,卻緩緩将目光移向蘇良,用盡了剩餘的力氣恨恨瞪着他。
蘇良卻笑了:“你以為留了這藥丸就能找出解藥?天真。”
花娉不言語,只是瞪着他,直到終于撐不住地失去最後的意識……
蘇良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斂去,伫于原地,看着癱軟于冰涼地面的花娉,良久沒有動作,面色沉沉,辨不出情緒。
花娉似在昏迷之中也仍受着痛楚折磨,眉心緊蹙,面有痛色,臉色白到幾近透明。
蘇良突然上前蹲下,面色陰郁,再次捏着花娉雙頰迫她張嘴,将另一顆紅色藥丸喂入她口中,而後擡高她的下颔,另一手運力,讓藥丸從她喉中滑入。
很快,花娉緊蹙的眉心便微微松動,冷汗也不再滑落。
蘇良轉身,揚手抛出一個小瓷瓶,咕嚕嚕滾落于花娉身側。頓了頓,回頭再看她一眼後飛身從窗口躍出……
再度醒來,是因外面的吵嚷嘈雜之聲。
花娉發現自己躺于硬梆梆的地面,之前的劇痛消失無蹤,只是全身仿佛散架一般疲累不堪。
看來她又成功地活了下來。
花娉慢騰騰地從地面爬起,卻不小心踢到了腳邊的小瓷瓶。花娉一頓,看着滾遠的小瓷瓶眼中閃過疑惑,走過去撿了起來,打開木塞後竟發現裏面是一瓶紅色小藥丸,與何如那天給她的一模一樣。
花娉眸光沉了沉,如果不是天上掉餡餅加房頂有洞,這瓶東西就只可能是蘇白蓮留下的了。
花娉蹙起了眉,前一秒還一粒都舍不得,下一瞬卻留了整瓶?變态的精神世界,果然很難懂……
花娉正思索,房外卻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花娉迅速将小瓷瓶收入袖中:“進來。”
只見是管家福伯推門而入,面有急色:“小姐,請速随老奴離開。”
花娉眸光微變,福伯如此急着要帶自己離開,想來是和外面吵醒自己的嘈雜有關。她相信駱習航,所以也相信福伯,并沒有多言,微一颔首便跟在福伯身後出了門。
其實花娉也知道駱習航是不可能突然被神雷給劈了的,所以将她藏在這兒還好生伺候的舉動實在有些莫明其妙和詭異。可是花娉幾番思索後卻還是選擇了相信他。反正她也說過,自己後悔的事情多了去了,萬一最後信錯了,也不差這一件。
花娉安靜地跟着福伯七拐八拐,最後繞進了後院假山內,在福伯開了機關現出隐藏的地道時也沒有驚訝,直到進入地道之後才問道:“福伯,出什麽事了?”
花娉猜想很可能是正道大俠們終于發現她這個失蹤的魔教宮主原來藏在這兒,所以找上門來了。
不想福伯卻答道:“回小姐,昨夜夜壺大盜又現身作案了,有人聲稱親眼看見他進了落雲莊,所以今日莊裏來了很多人……”福伯停了停,“大公子吩咐過,目前不能讓外人看到小姐,否則會有麻煩,所以老奴暫帶小姐來避避。”
“……”原來她只是被連累的,又是這個二貨大盜,哪不好逃,逃這落雲莊來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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