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花娉以為,她體內這個需要定時服用解藥的毒,必定是清霄宮的真主人蘇良下來以便控制教衆的。即使發現原來只有她一人有這毒時,也因先入為主而沒有想過別的可能。
此刻才知竟然并非如此。
她費盡心思欲同閻神醫搞好關系以便求他幫忙解毒,卻不知原來他早已在研究了。而且看來,似乎并不容易。
“我體內這個叫蟻獄的毒,真的不是蘇白蓮下的?那那些紅色的解藥又是怎麽回事?”花娉仍有些不信,那天蘇白蓮對這毒分明十分熟悉的樣子,而且若不是他下的,這毒又是怎麽來的?這身體的前主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你這毒怎麽來的老子也不是很清楚,但倒的确不是蘇變态弄的,反正你出生時便帶着了。那紅色解藥叫‘業火’,是老子的師父所制,那老頭也沒弄出解藥來,只能制出了這‘業火’以暫時壓制毒性。”閻浩有些不耐煩地答道。
花娉不語,垂下眼睫。聽起來,這毒比她想像的還要難解得多。而且……她初初穿來時,從地上那個清霄宮廚娘那打聽到的消息是,她這宮主是最近幾年才出現的,似乎是蘇白蓮半路撿來的,出現時腦子便已是不大好使的了。
所以她當初在鬼哭林裏才并無顧忌地報了自己原名。可如今閻浩卻知道她出生便帶着毒,那就是說,這身體主人和清霄宮很可能頗有淵源。那麽她的穿越身份……
又是毒又是可能露餡,還有一個被抓的駱美男,花娉頓覺自己的頭十分大。
閻浩見花娉不語,以為她仍在懷疑蘇良,不禁道:“白癡宮主,老子可懶得騙你,蘇變态雖然變态了點,但是現在對你還是不錯的。你這毒老子之前便研究過,不過也沒找出解藥來,見沒意思便沒理了,蘇變态那時也沒有在意。反正有‘業火’,一時半會兒你也死不了。上回我本是想研究研究你突然變靈光了的腦袋的,後來卻被蘇變态硬逼着繼續研究你體內的毒,所以現在才找到這毒蠱之法。”
閻浩本是見花娉對蘇良實在沒好感,想幫個忙,證明一下她有解毒的希望得謝蘇良。卻沒料到适得其反,幫了個倒忙。
花娉蹙起了眉:“就是說,這破蟲子會出現,也是因為蘇白蓮?”
閻浩一愣,然後不滿地嚷起來:“喂喂,什麽破蟲子,小黑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才得來,費了老子多少心神以藥和血精心喂養才長得這麽黑黑胖胖啊!能幫你解毒的好不好?”
“是能幫還是‘可能’能幫?怎麽幫?用另一個人的命嗎?”花娉眼中并不見欣喜。蘇良之前的話她記得十分清楚。“報不報得起,就看他的造化了”,就是說,駱習航很可能會因此而送命。
閻浩抓了抓頭:“只是可能有用的一個方法而已,以前又沒試過,自然不可能有絕對的把握。至于會不會弄死別人……有老子閻王嚎在,能那麽容易死?不過會不會廢了,那得看那個人自已的能力了。”
花娉聞言再度蹙眉,緊盯着閻浩:“怎麽看?”
閻浩又不耐煩了:“诶,白癡宮主你麻不麻煩啊?又不是老子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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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浩本懶得再搭理花娉,卻不知為何在她沉沉盯着他的目光下最終仍是解釋起來:“就是小黑最後得由另一人在體內養着,然後每隔一月放出,吸你體內之毒後再重新養回去淨化,下月再出,直到最後你體內的毒徹底清除。小黑自己本就帶着毒,再加上你體內之毒,所以這個人才必須得有高深的內力才有可能壓制蠱毒,讓它不在自己體內擴散。能不能成功,我就不能保證了。”
閻浩說着瞅了一眼駱習航:“萬一沒成,我倒也能保證不會讓他死,但會不會內力盡廢或者也跟着中了蟻獄之類,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花娉不言語,墨黑的眼眸看不出思緒。
我去啊,這白癡宮主玩起深沉來跟蘇變态可真他媽像!看得老子又碜得慌!閻浩擰起了眉,心中暗嚷。
駱習航見狀溫和笑笑安撫道:“小娉,這位覓寧姑娘方才已幫我解了被封的內力,他們沒逼我,我自己願意一試。”
花娉身體微震,良久後擡頭看向了駱習航,眸色深如濃雲蔽月後的漆黑夜空:“駱習航,你真被神雷給劈了吧。”
否則她實在沒辦法解釋他為什麽會突然對她好,甚至此刻好到願為她冒着功力盡廢兼中劇毒的風險,去做一個壓根兒就沒把握的嘗試。
她一直逃避着去思考原因,因為她直覺這個原因她不會喜歡。
在衆人還在因花娉突然又莫明的話語而微愣之時,花娉卻又瞬間神色一轉,揚起燦笑,眼中也全是欣喜,上前一步:“駱大哥,謝謝你。能解毒真是太好了,這毒發起來的時候真的很疼哪。”
花娉的突然轉變讓衆人又再度愣了一下。此時花娉已上前拿起了置于桌上的小陶罐:“閻神醫,我能看看小黑嗎?”
閻浩尚未回答,花娉便已打開陶罐。覓寧眸光一閃突覺不對欲上前,卻已來不及,花娉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陶罐翻轉,倒出裏面的小黑蟲,然後狠狠一腳踩了上去,再用力跺一跺蹦兩蹦,将它徹底踩了個稀吧爛。
室內靜默了一眸,然後閻浩一聲驚喊跳了起來,一把推開花娉,趴了下來對着那一小塊黑漆漆的肉醬如喪考妣:“我的小黑啊——”
花娉從容地放下陶罐,拍了拍手再撣撣衣袖。嗯,她果然厭惡任何品種的蟲類。見到就滅它九族才是對的。
閻浩擡頭怒視花娉:“知道老子多辛苦才得了它嗎?知道老子費了多少心血養它嗎?你不想解毒就直說,誰管你去死!老子的小黑用處還多得是!可你竟然……竟然就這樣弄死了它!還踩得稀爛!”
看着閻浩那一臉悲痛欲同她拼命的神情,花娉十分明智地迅速退得老遠,然後才道:“我想解,可是不想用別人的命解。”
即便不是駱習航,即便只是阿貓阿狗路人甲,要別人冒着幾乎是性命危險換她解毒的可能,她寧願受那身體的萬針之痛也好過一生愧疚欠人一世,何況還有“業火”,她一時半會兒不會痛也不會死。
閻浩更怒:“老子的醫術你也不信?不是說了不會要命嗎?最多就是中毒加半廢而已!”
花娉眼角一抽,她想比起中毒加半廢,或許人家還寧願一死。
閻浩吼完又趴在地上百般後悔萬分悲傷地看着那塊黑肉醬:“早知你這白癡這麽麻煩就該還是讓蘇變态來養,他本就是打算養在自己身上的,以他的變态體質八成不會有事……”
花娉一愣,默了一瞬後突然一聲大呼:“那你怎麽不早說?”難得蘇白蓮抽風要自己養啊,多麽好的機會!閻浩說得沒錯,以蘇白蓮變态的體質,八成不會有事。萬一有個萬一……那更好!不費吹灰之力就為民除了個大害有沒有?
這一回輪到花娉如喪考妣了,以和閻浩同樣的姿勢跟着趴了下來,萬分悲痛地盯着那塊黑肉醬:“我的小黑啊,你死得好慘——”
室內頓時又靜默了一瞬,閻浩停住,偏頭瞪着花娉,眼角抽了抽。駱習航和覓寧也看着花娉,眼角似乎也抽了抽。
而後覓寧的面癱臉終于有了些微表情,冷冷看了眼花娉,再看了眼地上的黑肉醬,出人意料地冷笑一聲:“死得好。”
花娉滞了一瞬。閻浩也是一頓,開始怒瞪向覓寧:“覓寧,老子的小黑惹你了嗎?”
覓寧又冷冷看了閻浩一眼,而後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喂,你那什麽眼神啊?”閻浩瞪着覓寧的背影更不滿了。
“……”閻神醫,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是看二貨的眼神。花娉覺得,他其實……挺适合的。
“女人果真一個比一個麻煩,一個比一個惡毒!”閻浩憤憤道,轉而怒視花娉,“還有你!蘇變态本來是老子小黑的最佳宿主,要不是你沒事找事惹毛了他,他就不會改變主意!”
閻浩越想越心痛,翻出把小藥鏟,滿臉悲痛地鏟起地上那一小塊黑肉醬,也出了門,估計是去好好安葬他的小黑去了。
駱習航上前,看着花娉,臉上也是明顯的不贊同:“小娉,你不該沖動踩了那蟲子,剛剛這魔教神醫說是很有希望成功解毒的。”
花娉看着駱習航帶着遺憾與些微責備的眼眸不語,良久後低頭垂下眼眸,輕聲道:“駱大哥,你為何……”
花娉開了口,最終卻仍是停了下來,她果然還是不想知道原因。
花娉重新擡頭:“駱大哥,就算我能成功解毒,可你中毒或者失去內力的可能其實很大的吧。”以閻浩自大的個性,如果不是變數很大,她想他是不會用那樣不确定的口吻的。
駱習航神情突然一變,眸中又如她那日在地牢裏看到時的那般,浮現一瞬的悲傷和掙紮,而後垂下眼睫,望着地面,仿若自語:“這樣……或許也沒什麽不好……”
這樣的駱習航讓花娉又難受起來,她覺得,很不好。
花娉左顧右盼,試圖随便轉個什麽話題,卻突然覺得不對:“駱大哥,你被封的內力已經解了對吧?”
駱習航重新擡頭,眼中已恢複如常,看着花娉點了點頭:“嗯。”
花娉一拍大腿:“那我們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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